放学铃声悠悠响起，张顺顺站在教室后门，望着穆小恩给徐敏讲数学题的身影，手里攥着月考进步的成绩单，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可真到要迈出那步，双脚却像被钉住，怎么也挪不动。直到最后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他才深吸一口气，把成绩单往穆小恩桌上一放，刻意扬起声调：“看，老子进步了！”
穆小恩闻声抬眼，暮色恰好漫进教室，落在张顺顺眼里，亮得像是藏了整片星空。他随手翻开成绩单，目光扫过各科分数，指尖在“语文”那一栏顿住——总分涨了二十，可作文却还是三等。嘴角刚扬起的笑，不自觉地收了收。
“走，我带你改作文去。”穆小恩说着，伸手拽起张顺顺就往外走。教学楼天台的铁门年久失修，生锈的合页被用力一推，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老旧时光里的叹息，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叠在残阳铺就的地面上。
天台上堆着几张旧课桌椅，落满灰尘，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穆小恩踢开脚下的空易拉罐，金属与地面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天台显得格外清晰。他从书包里掏出张顺顺的作文本，刚翻开，晚风便不合时宜地闯进来，掀动纸页，“哗啦” 声里，他的声音响起：“‘青梅竹马是我的一切’…… 张顺顺，你作文里老写这破话干嘛？”
张顺顺猛地扑过去抢本子，可天台的风像是故意捉弄，把纸页吹得哗啦啦响，那些藏在 “阳光”“校服”“蝉鸣” 里，他小心翼翼揣着的小心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暮色之中。他耳尖发烫，梗着脖子，像只炸毛的小兽：“要你管！”
张顺顺却没再闹，伸出指尖，把被风吹乱的纸页轻轻压平。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低得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我是不懂作文，但我知道……” 他停顿了一瞬，晚风卷着他额前的发梢，把后半句吹得黏糊糊的，“你说的‘一切’，到底算不算我？”
穆小恩望着他，喉结滚动，心跳声急促得仿佛要冲破胸膛，盖过远处隐约的下课铃。他想起无数个清晨，两人分着喝的那半杯豆浆，温热的触感还留在掌心；想起暴雨倾盆的日子，共撑的那把伞，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可身旁的温度却清晰得让人心安；想起那些并肩走过的日夜，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一路从校园这头，晃到那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句：“张顺顺，你……”
可话还没说完，天台的铁门突然被推开，徐敏抱着作业本，声音带着笑意：“顺顺，老师找你改竞赛题！” 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分开。穆小恩的作文本又被风卷走一页，飘飘荡荡，不偏不倚落在徐敏脚边。
徐滨弯腰捡起纸页，看清上面那句 “青梅竹马是我的一切”，笑着晃了晃：“顺哥又写情诗啦？” 张顺顺脸瞬间涨红，一把夺过作文本，作业本砸出的声响里，穆小恩已经快步往楼梯走，背影被暮色浸成深灰色，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张顺顺攥着作文本站在天台边缘，晚风吹过，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吹得七零八落。他低头盯着纸页，发现不知何时，张顺顺在 “一切” 旁边，用铅笔轻轻画了颗歪扭的爱心，像是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透出点光亮，却又被骤然打断。
回到教室，穆小恩望着张顺顺的座位，空落落的。徐敏把作业本放到张顺顺桌上，顺口说道：“顺哥刚才在老师办公室，还念叨着作文的事儿，笑了出来。” 穆小恩捏着笔的手一紧，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挠，又痒又乱。
晚自习时，穆小恩盯着作业本上的字，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张顺顺还没回来，教室里的嘈杂声，他听着却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他鬼使神差地把作文本又翻到那页，盯着那个歪扭的爱心，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可又猛地绷住，怕被别人看见自己这副傻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张顺顺才匆匆回来，头发被夜风掀得有些乱。张顺顺刚要开口，穆小恩却先递过来一本作文选：“诺，我找老师借的，你看看人家怎么写感情的，别老揪着‘青梅竹马’ 死磕。” 穆小恩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烫得像是被火烧。
夜里，张顺顺趴在床上，翻开作文选，那些或华丽或真挚的文字，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天台上，穆小恩垂眼时的样子，还有那句没说完的话。他摸出作文本，在台灯昏黄的光里，写下：“穆小恩，你是我的一切，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写完又觉得矫情，想撕了，到底还是舍不得，折起来，夹进了最爱的漫画书里。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学校组织秋季研学的日子。大巴车晃晃悠悠往郊外开，穆小恩和张顺顺、徐敏和张炯滨坐在一起。车窗半开，风灌进来，把徐敏的头发吹得乱飞，他笑着去压，却瞥见张顺顺一直盯着穆小恩，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东西，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偷偷抿嘴笑。张炯滨看到笑成那样，就知道有什么情况了，默默的笑着
到了研学基地，要分组进行户外挑战。穆小恩被分到和张顺顺一组，徐滨则是和他弟弟一组。挑战项目是合作过绳索桥，穆小恩有点恐高，站在桥头腿直打颤。张顺顺在旁边笑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这就怂了？” 嘴上这么说，却稳稳地站在他身前，“我带你过去，别怕。”
两人手抓着手，一步一步往前挪。穆小恩紧张得不行，眼睛只敢盯着张顺顺的后背，能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还有步伐的沉稳。走到桥中间时，穆小恩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惊得尖叫。张顺顺猛地回头，牢牢把他拽住，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穆小恩，你看着我，别慌。”
穆小恩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的坚定和担忧，让他瞬间对上下来。好不容易过了桥，穆小恩还心有余悸，张顺顺却笑着揉他头发：“行啊，刚才叫得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穆小恩恼羞成怒，追着他打，欢声笑语在林间回荡。
午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食物。穆小恩带的寿司，被张顺顺抢了好几个，徐敏在一旁打趣：“你们俩怎么跟连体婴似的，吃个饭都要凑一起。” 穆小恩刚要反驳，张顺顺已经把自己饭盒里的卤蛋夹给他：“他爱吃，你管得着。” 穆小恩咬着卤蛋，心里暖烘烘的，觉得阳光都比往常更暖。
下午的活动是定向越野，要根据地图找打卡点。穆小恩和张顺顺一组，默契十足，很快就找到了好几个点。走到一片枫树林时，张顺顺突然停住，从口袋里掏出片枫叶，递给他：“好看不？” 穆小恩接过来，枫叶红得像火，脉络清晰，他刚想说 “幼稚”，却看见张顺顺耳尖发红，眼神躲闪，又把话咽了回去，默默把枫叶放进了口袋。
快到终点时，穆小恩不小心崴了脚，疼得冷汗直冒。张顺顺二话不说，背起他就走，穆小恩趴在他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有因为用力，传来的温热。他把脸贴在张顺顺肩头，轻声说：“张顺顺，谢谢你。” 张顺顺脚步顿了顿，笑着回：“谢什么，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可穆小恩听见，他心跳得厉害，和自己的节奏，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张顺顺把穆小恩送到家楼下，穆小恩从兜里掏出那片枫叶，递给张顺顺：“给你。” 张顺顺接过来，还没说话，穆小恩又慌慌张张补充：“今天这片最好看，别的都比不上……” 话没说完，就被张顺顺打断：“我知道。” 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藏着两颗快要满溢的真心。
穆小恩望着张顺顺，鼓起勇气说：“白天在天台上，你问我的话……” 张顺顺眼神亮起来，紧紧盯着他。可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穆妈妈的声音：“小恩，怎么还不回来！” 穆小恩吓得一哆嗦，张顺顺笑着推他：“快上去吧，明天再说。” 穆小恩一步三回头地往上走，心里既期待又不安，不知道明天的 “再说”，会说出怎样的答案，可又隐隐觉得，有些东西，终于要破土而出，在青春里，开出最灿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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