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巨大的心碎感像冰水灌满了她的胸腔,让她无法思考,无法感受,只是凭着本能反锁了门,然后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蜷缩在床上。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窗外,暴雨敲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她的意识渐渐涣散,陷入了不安的睡梦之中。
梦里,她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被困在那栋冰冷华丽的豪宅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父亲雪茄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她想跑,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脚下昂贵的地毯软得陷脚,让她跑不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是马修——父亲妻子的侄子,她的非亲表哥。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他那混合着憎恶与扭曲兴趣的目光,令人作呕。
“躲起来啊,小老鼠。”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比冰还冷,“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摆脱我了?你妈妈就是个无耻的第三者,而你,就不该存在。”
她拼命想推开一扇门,任何一扇门,但所有门都锁死了。墙壁上那些昂贵的油画里的人物,眼神都冰冷而漠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绝望地蹲下身,捂住耳朵。
紧接着,有几束光倾斜着洒下来,着凉了这里,斗转星移,眼前的一切开始大幅度颤动,分崩离析。她不再在走廊里,而是在学生公寓的楼下。马修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卡宁。卡宁手里拿着那封紫色的信,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清浅的笑容。
萨莎紧紧捂住胸口,喉间甚至已发不出声音,却充满希冀地拼命向她伸出手。
但卡宁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眼神变得冷漠。她慢条斯理地,开始撕那封信,一下,又一下,紫色的碎片像枯萎的花瓣一样飘落在地上。
“你以为这是什么?”卡宁的声音和马修的声音奇异地重叠在一起,“愚蠢的幻想,真可怜。”
然后,皮诶尔出现了,他自搂住卡宁的肩膀,两人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看一个笑话。卡宁转过身,和皮诶尔一起向公寓走去。萨莎想喊她的名字,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她低头,看见地上的碎纸片变成了玻璃碎片,映出她自己破碎的脸。
紧接着,所有的碎片都燃烧起来,变成马修小时候常用来烫吓她的烟头,连成一片熊熊大火朝她袭来……
萨莎猛地惊喘一声,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浑身被冷汗浸透。窗外天光微亮,暴雨已停,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噩梦的余悸和现实的痛苦瞬间交织在一起,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萨莎的身体瞬间绷紧,恐惧地看向门。是谁?马修?他找到这里来了?不可能……
她快速爬起来,梦游般走到门边,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向外看。是卡宁,卡宁来了,她就在门外。
卡宁几乎一夜未睡,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歇,天色渐亮,灰白的光线渗入房间。她考虑好了,她必须向萨莎说清楚。死寂的走廊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抬起手再次敲响萨莎的房门,“萨莎。”她的声音有点疲惫和沙哑,但异常清晰,“开门。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必须和你谈谈。说完我就走,不会再打扰你。”
门锁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萨莎站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红肿,当她看到门外的卡宁时,迅速垂下实现,眼中迅速筑起一道冰冷的墙,她闪身将卡宁让进屋内。
一进门,入目是画架上一幅快要完成的薰衣草田油画,那浓烈地紫色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我不坐了,说完就走。信,我看了,所以我明白了你昨晚为什么那样说,也明白了你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对不起……”
卡宁继续说下去:“可是,这是个误会。信,是安德鲁写给你的,我只是帮忙润色和传递,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认为那些信是我写的,更没想到,你会产生这么深的感情……”
她看着萨莎毫无波动的脸,继续解释道:“昨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皮诶尔。他是学校安排的生活帮助员,也是我的课程小组成员。拉窗帘只是因为屏幕反光,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虽然她本不必要说这些,可她还是忍不住去解释。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萨莎不抱希望地问道。
她将手中的信递过去,“这个,还给你。它不应该在我这里。”
萨莎的目光落在信上,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她没有接。
卡宁将信放在桌子上,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我说这些,只是必须告诉你真相。你不能带着‘我被卡宁戏弄和背叛了’这样的想法痛苦下去。我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用言语弥补,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你说完了?”萨莎问,声音却很平淡。
卡宁的心沉到了底,她点了点头:“说完了。”
“对不起……”萨莎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似乎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却都归于一片虚无的沉寂,“是我的感情对你造成了麻烦和困扰,现在,我们两清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她目送卡宁走出门去,手握住了门把,她缓缓地、坚定地关上了门。
“咔哒。”锁舌落下的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像为一场盛大而荒诞的悲剧,落下了最终的幕布。
卡宁站在紧闭的门前,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还了信,承担了责任,解释清楚了一切,却唯独,解释不了自己的心。
门的另一边。
萨莎背靠着门板,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失而复得的信,可是归来的,只剩信的空壳,所有曾经附着其上的浪漫的幻想和甜蜜的晕眩却散落在暴雨中。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萨莎轻轻呢喃。
这几乎让她的心碎显得更加可笑和微不足道。她磅礴的情感,竟然倾注在了这样一个冰冷的真相之上。
她没有再哭,只是觉得无比疲惫,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羞耻感。为自己那样炽烈而笨拙的告白,为自己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也为昨晚那样失控的崩溃和质问。
她走到书桌前,将信扔进抽屉最深处,锁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然后,她拉上了房间里所有的窗帘,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片昏暗的寂静里。
接下来的日子,一种刻意的的疏离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萨莎变得更少出门,甚至调整了作息时间,只为能避开所有可能遇见卡宁的时刻。即便在走廊里远远瞥见,她也会立刻垂下眼帘,加快脚步,像避开一道不存在的障碍物,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她将自己投入到了繁重的课业和绘画中,用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来填满所有时间,不让自己有空隙去回想和感受。
卡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不留余地的回避。她几次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但萨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安德鲁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他本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心下觉得无比自责。
“宁,你跟萨莎,怎么样了?”他找卡宁询问。
卡宁只是疲惫地摇摇头,说:“我们的事已经解决了,都过去了。”
他再尝试约萨莎,得到的是礼貌而坚定的“抱歉,最近很忙。”的回复。
他那份刚刚厘清的对萨莎的欣赏和好感,似乎也在这片冰冷的真空里,失去了生根发芽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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