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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碣石调·幽兰(三十一)

“云……徵。”

廖怀撂下笔,皱眉看向云娘,撇嘴道:“你家先生给你取的这名字,风雅是风雅,只是笔画繁冗,习来不易。”

云徵眼眸骤然一亮,轻咬着笔头小声哀求:“先生近几日不得闲,有劳公子继续教我。”

“难怪连日不见她踪影。”廖怀漫不经心地环视这间陋室——

墙角仍堆着干草破席,案几上却齐整叠了两套新裁的粗布衣裳,旁侧还置了只小药罐,透着几分不同往日的生计。

最惹眼的,是门外檐下如松柏般侍立的两名玄甲侍卫,虽静默无言,甲胄上流转的寒光却自生威仪。

那甲胄制式……

廖怀正凝神欲辨,云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怯怯地压低声音:

“先生……先生如今可了不得。得了燕王爷手令,正替官府稽查账目呢!前日还有米铺掌柜携礼礼求见,都被那两位军爷挡在了外头。”

小姑娘语带欣羡,眸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

先生已许久未抚琴了。

廖怀眉峰不动声色地一挑。

“查账?”他心下微诧,不过数日未见,霈然兄竟有这番际遇?

略作沉吟,廖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徵”字,似有所感,又似一无所觉。他轻叹一声,重又提笔:

“罢,罢。我再写一遍,你看仔细。你家先生……这一时半会,怕是暂时顾不得你了。”

窗外春阳斜照,光线漫过云徵专注的侧脸,也掠过门外侍卫冰冷的肩甲。明暗交错之间,寂静底下,暗流无声涌动。

及至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苍梧镇的屋檐巷陌染成一片昏黄。

暮色四合,夕阳将苍梧镇的屋檐巷陌涂成一片暖金,却驱不散北城固有的萧瑟。

陋室木门吱呀开启,带进一缕挟着尘烟的晚风。

若嵁拄杖而立,身影在暮色中更显清癯。玄色大氅裹着单薄的身形,与陋室的贫寒格格不入,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先生!”云徵弃笔相迎,小心搀住她的手臂。

若嵁微微颔首,覆纱的脸转向屋内,似在感知气息。“廖公子可还在此?”

“刚走不久。说要去筹粮。”云徵忙答,又补充道,“公子今日教了我好些字!”

若嵁轻应一声,由她扶着在琴台前落座。盲杖倚在脚边,素手无意识地轻按太阳穴。

“先生,药煎好了,正在灶上温着。”云徵说着,便要起身去端。

“且慢。”若嵁唤住她,声音带着奔波后的沙哑,“除了廖公子,今日……可有人来过?”

“不曾。”云徵摇了摇头,俄而抿唇道,“先生,查账……还顺利吗?那些大掌柜,可曾为难你?”

若嵁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并非喜悦,倒似是嘲弄。

“为难?”她淡淡道,“今时为刀俎,彼为鱼肉。何来为难之说?”

她无意多言,转而问道:“我让你留意巷口粮铺的价钱,今日行情如何?”

云徵立刻回道:“降了!早上的粟米还是八十文一斗,晌午就七十五文了,方才我去看,挂的牌子是七十文。”

若嵁静静听着,覆纱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这降幅,尚在意料之中,却远未达到平抑的预期。

那些粮商掌柜,表面恭顺,口中却满是“路途断绝”、“存粮见底”的哭诉,仿佛她再逼下去,明日他们便要关门大吉,与百姓一同饿死。

这番唱念做打,无非是想博取同情,试探她的底线,也为日后可能的反弹埋下伏笔。

他们稍降粮价的举措,与其说是屈从于王府威压,倒不如说是带着怨气的谨慎妥协。他们仍在观望,观望王府的决心,也观望她这把“刀”,究竟能锋利到几时。

“先生使的什么法子?他们怎就肯降价了?”云徵按捺不住好奇。

若嵁沉默片刻,方缓缓道:“不过是晓以利害。”她说得轻描淡写,背后的博弈却绝非如此简单。

这几日,她持燕王周放离的手令,由那两名亲兵“护卫”,几乎踏遍了大同府内有头脸的粮商门槛。

其中过程绝非云徵想象的那般顺利。

有人客客气气,满口苦衷,搬出“路途艰难”、“成本高昂”推诿;有人绵里藏针,话里话外打探她的底细和王府的真实意图;更有人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态度倨傲,隐隐带着威胁。

然而,但当她使派王府亲卫,将赵存禄供状中所涉相关条目,略诵一二。其后稍加暗示,再点明燕王严查囤积居奇的决心后,那些或圆滑或强硬的面孔,终究是变了颜色。

燕王的雷霆之威,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主动平抑,尚可保全;若待燕王动手,便是人财两空。

这降价,不过权衡而已。

若嵁自是心知肚明,这七十文一斗的粟米,于北城饥民而言,仍是天价。此番作为,不过杯水车薪。更大的阻力,恐怕还在后头。那些真正掌控着粮食命脉,根系深植京都府的巨贾,尚未真正发力。

“去把药端来。”若嵁结束短暂沉思,对云徵道。

云徵应声而去。

若嵁独自坐在渐浓的暮色里,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琴弦,未成曲调。

她接过药盏一饮而尽。浓重的苦味在舌根蔓延,勾起了心底一丝隐而不察的恻隐。

震慑之法虽能奏效,但这般拉锯,终是权宜之计。权贵富商,自有钱财渠道获取粮食。而今粮道断裂、粮价飞腾,困住的唯有这一城百姓。

正凝神间,门外骤起喧嚣,妇孺哀泣与男子呵斥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满室寂静。

“行行好!行行好!他们都说先生家有粮哩!一捧!只要一捧!娃娃快饿死了啊——”妇人嘶哑的哭求声格外刺耳。

“退开!此处岂容尔等放肆?!粮价已降了,还会再降!”燕王府亲兵虽出身行伍,亦知民生多艰,呵斥之声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刀鞘击打在□□上的闷响,混杂着吃痛的闷哼与不绝的哀求,清晰传入室内。

云徵小脸煞白,既有胆怯,亦有物伤其类的悲戚惶然。她下意识攥紧若嵁的衣袖,声音发颤颤,“先生……外面……外面好多人……”

若嵁稳坐不动,指尖在琴弦上悄然收紧。

她听得真切,那妇人哭喊着“先生家有粮”。此刻聚集在屋外的,粗粗辨那杂乱的喘息与脚步声,绝不止三两人,恐有十余之众。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先前刻意放缓的步调,或许该加快了……

门外,十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有男有女,衣衫褴褛,眼中闪烁着饥饿与绝望的光芒。那扇斑驳的木门此刻形同虚设,仿佛随时会被那样的眼神吞噬。

若以武力弹压,恐激生民变;若放任不理,则王府威信扫地。

此番阳谋,幕后之人,其意昭然。

“退后!”温和的劝慰已然无用,亲兵再次出声厉喝。

哀求与推搡中。一个汉子试图冲击,却被一脚踹在膝窝,哀嚎着跪倒在地。

人群骚动愈甚,眼看失态即将失控。亲兵唯有“噌”地拔出半截佩刀,雪亮的刀光在夕阳下泛着寒意,才堪堪震慑住蠢蠢欲动的人群。

饥民们被刀光所慑,一时不敢上前,却也不肯散去,围在几步开外,绝望地看着这边,低低的啜泣和哀求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人缝里钻出,竟不顾一切地扑向陋室门口——

“放肆!” 亲卫眼神一厉,佩刀就要完全出鞘。

“且慢。”

一道平静却清晰的声音自门内传出。

若嵁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云徵仍紧紧挨着她。那层白纱隔绝了视线,门外的惨状却已在她心中勾勒分明。

亲卫动作一顿,刀未归鞘,目光转向若嵁,带着询问。

“先生?”

若嵁并未即刻回应,而是微微侧首,对云徵低声道:“去,把屋里那袋粟米拿来。”

那袋米是此前余下的。若嵁用度极简,加之她与云徵食量甚小,消耗不了多少。

云徵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用力点头,松开若嵁的袖子,飞快跑回屋内。

门外的饥民隐约听到“粟米”二字,不由得又开始骚动起来。

两名亲卫并肩而立,彻底封住门口,手中刀虽未全出,威慑犹在。

若嵁这才“望”向两名亲兵的方向,平静道:“有劳二位。驱散即可,不必见血。”

这时,云徵吃力地提着那小袋粟米跑了回来。若嵁接过,在手中略一掂量,随即手臂一扬,将那袋米精准地掷向了人群侧后方的空地上。

“粮食在那儿!” 不知谁喊了一声。

围在门口的饥民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冲向那袋米,顷刻间扭打争抢作一团,再无人顾及这间陋室。

两名亲卫暗自松了口气,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那群为了一袋米而撕扯的人,场面混乱而可悲。

若嵁驻足门内,听着那为生存而发出的原始嘶吼,覆纱下的面容无喜无悲。她缓缓抬手,轻轻放在了仍在微微发抖的云徵头顶。

“看见了?”她低声问,不知是在问云徵,还是在叩问本心,“利之所在,群起而争。若无可图之利呢?”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怜悯,也听不出愤怒,唯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世事的冷静。

“关门。”

她最后说道,旋即转身,摸索着融入室内昏暗的光线中。

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缓缓关上。门外争抢哭嚎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只余下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萦绕在苍梧镇上空。

今天更新有点晚,主要是改了好几个版本。本章情节偏日常,略短,但也有铺垫。一直单机写,最近大家的喜欢很受鼓舞。最后,再次感谢大家!(又修文了[求求你了],只是一点细节,不影响剧情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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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碣石调·幽兰(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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