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奔流的求教程评论第二天没得到回复,这也正常,本来就是索取行为,要是再去追问就太不好意思了。意外的是,几天后,正当江奔流要把这件事忘记时,她收到来自‘白日梦‘的私信,是一份详细的练腿资料,从动作拆解到练前练后要领。江奔流回复了一段感激不尽的文字,然后让资料放进自己积灰的收藏夹里。
青旅大堂的位置是空的,陈青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有时行踪不定,会短暂离开一段时间,或者另一个义工轮班,这几天下来江奔流也认识了,叫田冰。
江奔流打开微信,翻出和陈青云的聊天记录,最早的消息是入住那天,往下翻,只有一条江奔流询问青旅内洗衣凝珠位置的交流,除此再无其他。事实上连这种交流都不是必要的,因为芒歌有官方微信群。
那天喝酒后,双方的关系看似因为夜色和一对一交谈更近了一步,但叫江奔流概括陈青云的性格,她却说不出来,就像一片景色近看的时候充满细节,一远观,就变得迷雾朦胧。而真叫江奔流和陈青云在微信上聊天,她也不知道该发什么。
特定场合的社交关系罢了,她想,然后不再纠结这种事情,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组会。
在芒歌大堂这个世界上最闲适惬意的地方跑实验,简直是对芒歌的一种侮辱!江奔流的课题组一周开两次组会,分别在周四和周五,周四的是进度汇报,每个人都需要参加,报告本周实验情况,周五的是论文分享,每次两人,轮流进行。如果导师接了项目,那参加的同门还要另外进行讨论会,得到的工作报酬是象征性的。
她的导师是一个中年男子,还兼任学校行政工作,就更不会给研究生具体的科研指导了。江奔流甚至怀疑,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论文,给学生的课题方向是根据科研公众号总结的趋势分配的。
不过不指导也好,不指导,她就不会偶尔收到一句夹杂在科研中的油腻发言。导师在酒桌社交中浸淫已久,向上社交时可谓彬彬有礼,但是面对后辈,尤其是学生,他高高在上的指点欲和封建观点就如同他周围的空气一般,时不时被风刮来。
好在每周两次组会都可以线上参加,研究生二年级没有课,而计算机实验可以远程连接服务器进行,就意味着江奔流理论上能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这也是她唯一能够享受到的红利了。
江奔流打开电脑,开始一波三折的跑实验过程。
连上服务器,欣喜地看到同期没有其他人在用卡;加载自己的程序,出现莫名奇妙的 bug;通过搜索和询问AI,好不容易修好bug;已经跑通的程序性能不理想,和理论分析完全不一致;经过大量调整参数,获得了稍微好一点的性能;点击下载实验记录时,手滑点成了删除;好不容易调理好心态,重新实验,发现卡已经被占满了……
休息,大脑需要休息!头累了就医头,江奔流在网上搜索附近的洗头按摩店。她找到一家叫“棒棒洗头屋”的泰式按摩店,粗看环境明亮干净,好评很多,价格也合理。她团了两张券就准备出发。
此时已经是傍晚,她沿着小城中央大街的主干道行进,街上骑下班电动车的人纷纷往相反的方向行驶,金店门口的销售员卖力挥着塑料手帕玩具,弄出噼里啪啦的动静。这种朴实的温馨感,让江奔流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不过比家乡好,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棒棒洗头屋比她意料中规模大很多,大到有点浮夸。刚到门口,穿异域风情服饰的迎宾服务员热烈欢迎江奔流,等她说明要做的项目,核销完券之后,她一抬头:一排男男女女技师微笑地看着她,问她预约了哪位技师。但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在旁人上,而是震惊地盯着一个方向,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陈青云站在一众技师之间。
他比其他人都高,显得穿着的民族服饰小了,看起来有点滑稽。江奔流本能反应有点尴尬,想把头低下去,但是此时此刻陈青云也注意到了她,意外但是非常开心地对她笑起来。
他都不尴尬,我有什么好尴尬的!江奔流定了定神,又听见前台问她想选择哪一位技师。电光火石之间江奔流指着陈青云对前台说:我要最高的那个技师。
陈青云看着她,领着她走向前,江奔流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直视他的眼睛,自顾自向前走。
“最里边的那张床,小心台阶。”陈青云说。
江奔流脱了鞋,躺在洗头床上。她的视野变得局限,只能看见天花板灯泡,听见四周一片水流吹风机人声嘈杂的嗡鸣声。
“水温还合适吗?”陈青云轻轻把她的头发拨到后面,打开水龙头。江奔流被碰到头皮,猛地一战栗,这种战栗肯定也通过力的相互作用,传递到他手里。
陈青云没作声,但是他的手一抖,碰到了水龙头的开关,然后水温哗地一下变冷了。
“对不起对不起。”陈青云赶忙道歉,然后把水温调回来。
感觉到其他人群已经四散去,其他技师离自己很远。江奔流悄悄地问:“你怎么还来这里工作啦?”
“打工挣钱嘛,单靠做义工不挣钱呀。”伴着水流,陈青云的指腹有节奏地在江奔流头皮上按压打圈,泡沫越搓越多,江奔流的耳朵里全都是小泡泡破裂和生成的声音。
“这个力度您觉得还可以吗?”
“你再给我叫‘您’试一下呢?”江奔流说。
“我没有办法,这个洗头公司、洗头集团培训的时候要求的,有人检查的。”陈青云看了看两旁,然后俯下身,悄悄对江奔流说:“奔流,这个力度你觉得还可以吗?”
奔流感到耳边有气流扰动,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许可。得到许可之后。陈青云继续用适中的力度按摩她的头皮,并且在冲掉泡沫后,手指一路向下,拨动着脖颈上的经脉和肩膀上的肌肉。这个力度不小,她感觉非常酸胀,甚至到了微微疼痛的感觉,但是力道就在她快准备绷紧肌肉对抗这种疼痛的时候又停止了,反馈给她一种猛然松解下来的快感,随后新的一轮按摩开始。
江奔流感觉自己的人格分裂成了两半,一般随着按摩的进行逐渐摊平,在躯壳内部铺开变成一坨,眼睛也舒服得缓缓闭上。可是另一半诡异地活跃着,提醒着她接触面上的感觉:他的手上是不是有茧子?能够微微感受刮擦感。彼此触碰的地方又是如此温热,宽大的手把她的整个肩膀包括在其中……
一直到洗完头、吹完头发,江奔流都没从这种人格分裂般的感受中缓解过来。她坐在门口呆滞地吃着按摩店赠送的小番茄和饼干,喝的水还没咽下去,一只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下班了。“陈青云说。此时他已经换上常服。
“我坐在这里等你下班,感动吧?”江奔流随口胡诌道。
“感动了。”陈青云说,“你去哪里呢?还是回青旅吗?”
“嗯。”
“那我们刚好同路。”
月亮的光辉从后面斜射过来,两个影子一大一小,大的影子处于后方,头顶和小一点影子的顶部平齐。
“你老是走在我的后面干嘛,别人看了,以为你是我的保镖。”江奔流说。
“哦,这个路肩有点窄。”陈青云有点腼腆地走上前来。和江奔流肩并着肩。
“这个树上的菠萝蜜……真大呀!“
“对的,“陈青云接下了她的垃圾话,”市政府统一种菠萝蜜,六到七月菠萝蜜成熟后,会免费在镇政府广场发放,作为一种惠民政策……“
“你说话还挺有逻辑的。“
“是的,好歹读过大学呢。“陈青云说。
“学的什么?“
“农学。“
“那你们学种咖啡吗?”江奔流看着路边的店面,有一个咖啡馆挂着“源自高海拔咖啡庄园”的招牌语,很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不会,那你们计算机专业会修电脑吗?”陈青云反问她。
“该说不说,我还真会修电脑,你如果电脑坏了来找我,我给你打个8折,像电脑清灰一类的小问题我都可以干。”
“有没有…力度更大一点的折扣。”陈青云低声问。
“有是有的,不过得靠你的双手劳动来换取。”
“行,”陈青云笑笑,“我感觉我还真的喜欢上按摩这个行业了,我前两天买了两本书,一本是研究人体穴位,另一本你绝对想不到,讲如何给宠物猫咪按摩。”
“你的精力和行动力令我由衷敬佩,’干一行爱一行’哥。”江奔流的言语中充满羡慕。
她总觉得走了没多久,一抬头看见芒歌的招牌已经悬挂头顶了。陈青云说是回来拿点东西。他们告别之后,江奔流还想工作一会儿,她把电脑打开,又有点心不在焉。最后她翻出手机,把陈青云的微信备注改成“AAA金牌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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