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很好,暖和又不算炙热,偶尔还有风吹过,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徐双又躺在破旧的小渔船上睡着了,周围是散落的画纸,还有一支只剩下小拇指长短的铅笔,笔头被削得坑坑洼洼。
忽的,温暖的阳光被阻挡了。
她似乎感受到一些危机,身体左右动了动。
徐双睁开眼,她愣住了。
是李洄。
他背着光,李洄的脸似乎瘦了些,也似乎变了些,深黑色的眼睛更加沉,像一块石头落到湖水的最深处,而落石溅起的水就在他那件黑色短袖上,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滴在船板上,很轻,慢慢地又落到湖水里。
徐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但是她明明已经快一年没有再梦到过李洄了。
难得她忘记吃药了?
不过。
来都来了。
已经人都到她梦里来了,她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难得的梦。
李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开口时,徐双猛地起身,把他的嘴捂住。
“别说话。”徐双说。
说话会醒。她有经验。
李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掌心,很烫,还湿润,像被太阳晒过的湖水。
很真实啊,这次的梦。
她想把手放下,李洄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里有茧,徐双被磨得有些不舒服,她挣了挣,李洄却握得更紧。
徐双看着李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眶有些红,倒是让她出生几分怜意,她顺势抓着他的手示意李洄俯身,他的唇形很好看,微薄的嘴唇,还有一个小小的唇珠。
徐双吻了上去。
微凉。
李洄愣住了,回神后便用力搂住她,徐双感觉这个吻比任何一次梦都要凶猛粗暴,或者说,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更像是在啃咬。
说不定是这湖里的水怪披着李洄的皮囊。
徐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李洄却察觉她的走神,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嘴唇。
她下唇一阵刺痛,而罪魁祸首捧着他的脸,轻柔地吻过她的额头到眼睛再到锁骨。
徐双用力掐了一下手心,没有痛觉,果然是梦。
“掐我干嘛?”李洄却说了句。
啊,徐双才反应过来她的手被李洄攥着,难怪没掐自己没感觉。
她猛地推开李洄,却没能推动。
李洄低头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
徐双不知道他是在问,她为什么要亲他,还是为什么要推开他,又或者是为什么两年前要离开。
直到他们走到徐双租的屋子门口,她依旧没回答。
她租的房子不大,是一间平房,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堆菜,放着一张藤椅,藤椅上随意地搭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混乱又温馨。
李洄观察着这屋子里的一切,企图从里面窥探到徐双消失这几年里的几分“蛛丝马迹”。
菜种得很草率,放置得也随意,东一个西一个的,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养活。晾衣架上的衣服并不舒展,好几件衣服都有些皱巴的,可见主人并没有好好地将它们理好再挂上。
李洄的眼神突然一凝,晾衣架上有一件宽大的男款短袖。
它正随着风飘飘扬扬地荡着。
徐双把它取下,递给李洄,“进去里面左边是浴室,先洗个澡吧,你全身都打湿了。”
李洄不爽,“都快晒干了。”
“随便你。”徐双上下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干一块湿一块的,隐约可见紧实分明的腹肌,他转身时,利落的腰线和明显的竖脊肌,像大理石雕塑,她手有些痒,摸了摸口袋,发现铅笔忘拿了,她有些可惜,那支铅笔她用了很久了。
她把衣服重新挂上,李洄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她抬眼看过去,李洄的眉峰被压低,眼神晦暗不明,他平静地问:“为什么亲我?”
徐双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不能真说以为是做梦吧,这样更难解释了,她就这么饥渴,不光梦到李洄,还在要梦里啃他。
于是,徐双说:“认错人了。”
话刚落地的瞬间,她感觉到握在她手背上的力度加大,她有些吃痛,但是没有让李洄放手。
她看着李洄,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徐双忍不住垂眼避开。
“你的新男朋友?”李洄冷冷地问。
徐双不理解为什么他加个“新”,这样显得他还算那个“旧”,而她就是新时代的陈世美,抛弃糟糠之夫的罪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徐双只是说。
“但是你亲了我。”李洄不依不饶,“而且是主动。”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还邀请我去你的浴室洗澡。”李洄又说。
徐双震惊地看着他,此时,她的心里浮现了四个大字——真不要脸。
他对徐双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的眉毛入鬓,眼睛被阳光照得亮亮的,像一只得意洋洋的狗。
而且还是一只会甩人一身水的狗。
徐双劝自己,她是人,和狗有什么气可生呢?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李洄还是多谢谢他爹妈吧,把他生成这个样子,至少让他少挨八百多顿揍。
徐双走到屋里,李洄跟在后面。
房间的窗户透出阳光照在画架上,周围散着一堆颜料,有的大敞着口,盖不知道飞到哪去了,甚至地板上还残留着几条小小的干涸的颜料。好在,除了那块区域,其他的勉强还算整齐,皮质沙发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色棉麻衬衫,木质茶几上放着两个水杯。
一个白的,另一个也是白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左边那个有个蓝色的爱心,右边有个粉色的爱心。
情侣水杯,他脑海里只能浮现这四个字。
李洄觉得很碍眼。
他刚想继续往里进的时候,一双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徐双说:“干嘛,这是我家。”
“我洗澡。”他说。
“你不是快晒干了吗?”怎么不把你晒成人干。
“我爱干净。”李洄面不改色说。
徐双沉默一瞬,刚想开口时,李洄就抢先说:“你刚刚可是主动亲……”
“没问题!”徐双咬牙彻齿地打断,对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您请。”
浴室的置物架放着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还有一个牙刷杯。
看着那一个牙刷杯,李洄松下一口气。
花洒开着,他伸出手挤了一大坨沐浴露,是柠檬味的,他刚才在徐双身上闻到了。
还是这个味道,和三年前的一样。
徐双总是舍不得换掉以前的东西,她很念旧,用习惯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会一直用这个牌子这个味道,穿很多年的睡衣也舍不得扔。
俗话说,男人如衣服。
徐双会舍得不扔掉他这件衣服的。
李洄想。
“徐双。”他喊了一声,“帮我拿件衣服。”
徐双回答得很快:“你不是看不起那件衣服吗?”
“除了那件。”李洄说,“太丑了,你什么审美。”
“你有种别穿啊。”徐双被激起小火苗。
“可以啊,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李洄毫不在意道。
徐双再次震惊,李洄这几年是去不要脸职业学校进修了吗?她要开始怀念那个动不动脸红的李洄了。
她给李洄拿了一件没穿过女款短袖和短裤,版型很大的,是潘钰买的,她一直没穿。
徐双本来是想拿条裙子给他的,但是想想还是不要辣自己眼睛了。
李洄穿上这衣服,却像修身款,他的肩颈、腰背、结实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他光脚湿着踩在地毯上,用毛巾擦着头发,身上散发出柠檬被挤压的味道。
徐双移开了眼神。
李洄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屋子的主人,他信步闲庭地走,毫不避讳地打量这屋子里的一切陈设,他坐到沙发上,感受到手着一个薄薄的本子,他拿起来,本子是棕色的,上面有很多划痕,里面的内页也有很多空缺,被撕下的痕迹。
徐双一看这本子,就直觉大事不妙,她连忙过去,想把本子夺走。
李洄把手抬高,徐双扑了个空,却不慎落网在他怀里,李洄身上很热,还散发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味道,她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
“为什么还留着?”李洄问。
离得太近了,徐双想,她甚至能感受到李洄的心跳,还有他发声时的胸腔共鸣。
她撑在沙发上,想要起身脱离,李洄却抓住她的手,把她拥得更近,他说,“回答我。”
徐双深吸了一口气,趁机夺下本子,挣开他,她站在看着李洄,这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前男友的人,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东西扔还是留,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就转身向门走去。
“徐双……”李洄小声地叫了一句,他这句话确实很小声,都可以算是嘟囔,甚至还不如外面吵闹的蝉鸣,但是徐双还是听见了。
她没回头,只是说:“我等会还有事,先走了,别进我房间也别乱翻我东西。”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李洄站起身,通过窗户看到她的身影,她走出了院子,然后再也看不见。
李洄从地上捡起那个本子,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它。
徐双是一个念旧的人,他不知道她究竟是舍不得他这个人,还是舍不得过去。
他甚至不敢多去琢磨。
他翻来本子,第一页的空白页上,画着一个小小的蛇举着一个三叉戟,下面写着一行字——别看,翻开者格杀勿论。
李洄忍不住笑了笑,他又接着往下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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