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晴非常晴
好热。
好烦。
妈妈说,她要带我去见她新男朋友,还有他儿子。
最烦的是,他那个儿子就是她之前提过的在画画上很有天赋的男的。
我他爹的讨厌无聊的家庭聚会,还有……
“徐双!”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
徐双停下笔,转过去看,是潘钰。
她一身全黑,站在太阳里,吸收日月之精华,潘钰朝她挥手,徐双一看就替她热,她猛喝了一口冰汽水,感觉整个胸腔里自上而下都凉透了,才把笔和本放到书包里,走了过去。
“别喝这碳酸饮料了,这等垃圾食品不健康,走,”潘钰一把揽住她的肩,“姐带你吃好的。”
“什么?”徐双很警惕地问,“你发财了?”
潘钰开心地说:“我在我哥打游戏的时候骚扰他,他就给我一百,让我别去烦他。”
徐双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现在有战术了。”
“那我们去吃什么健康食品?”徐双问。
潘钰思考一下,“砂锅米线?”
徐双:“……这很健康?”
“当然啦。”潘钰自豪道,“走,我们就去吃学校后面那家米线,加二十块,不,加三十块钱牛肉!”
“好嘞,”老板用不灰不黄还破洞的抹布快速地擦过桌面,留下油腻腻的反光,她冲里面喊,“两碗砂锅,加三十的牛肉——”
她又转头对徐双和潘钰说:“现在人有点多,可能上得慢些,等会给你们每人多放个蛋可以吗?”
“好。”潘钰愉快地点头。
她问徐双,“今天下午还要去画室吗?”
“对,”徐双点头,“下了课就去和我准后爹会会。”
说完,她叹了口气。
潘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来了,”老板手脚很麻利,把滚烫的还在冒泡的两碗砂锅米线放下,紧接着拿出三碟卤牛肉摆上,在本子上划了一下,“你们的齐了!”
红油的味道刺激鼻腔,白而软滑的米线,炸得外酥里嫩的虎皮鸡蛋,爽脆的豆芽和海带,一切都让人食欲大开。
潘钰熟练地拿了两个黑底红小碗,递给徐双一个,然后倒了致死量的麻油,一些醋还有几滴辣油,再来一勺原汤,最后捞出一些米线,把它淹死在小碗里。
潘钰看上去饿了得有三天,火速吸入一口,喊了一声:“爽!”
徐双笑了一下。
“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潘钰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是因为你妈妈的这个男朋友吗?”
徐双点头,又摇头。
她说:“感觉快变成老公了。”
潘钰震惊。
潘钰:“那男的还有点东西啊,都能让徐阿姨给他一个名分。”
徐双说:“其实我觉得她找个她喜欢的男人挺好的,但是……”
“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会觉得不舒服。”潘钰补充道。
徐双没说话,她用筷子把鸡蛋戳了一个洞,让汤汁透进去。
“要吃就吃,好好的东西都让你给糟蹋了。”李洄看着,嫌弃地把自己的碗挪了挪。
肖鸿看着他,眼里全是不解,“李洄!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李洄笑了笑,“我急什么?”
肖鸿把筷子啪地一放,凑近小声说:“你爸要再婚了吗,你不怕她们来争家产啊?”
“少看点小说吧,红红,”李洄诧异,“我家有这么多钱值得别人来争吗?”
肖鸿不服,音量拔高:“那还可以争你爹的爱呢!”
餐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李洄顿时想把肖鸿团成一个丸子,然后抡出外太空。
李洄咬牙压住声音:“你不能小点声?”
肖鸿环顾四周,眉头一皱,双眼一瞪,凶声恶煞地说了句:“看什么看?想看戏坐610去市剧场看去!”
肖鸿长着就是一张恶霸脸,最近又和他爸下工地,人也黑了不少,再佐以他凶狠的发言,周围的人都转了回去。
肖鸿说:“好了。”
李洄给他一个大拇指。
随后收回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炸肉丸子。
丸子已经不烫了,他没有被里面汁水袭击。
对于他爸的第二春,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甚至觉得还挺好的,至少这样他爸会少花点时间在他身上,李洄想起上个月他们俩生疏又尴尬的相处,他爸还得没话找话,搞得两个人都累。
“你最近还在画你那个**啊?”肖鸿说。
李洄有点无语,“说过几次了,正经人正经画画,谢谢。”
肖鸿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他这个状态,今天李洄已经看见好几次了,他本来不想管的,但是看肖鸿现在像憋了一肚子话,眼看着就快爆炸了。
李洄大发慈悲地说:“有屁快放。”
“嗯……我是想说……就是,”肖鸿还在犹豫,“你今天还去画室吗?”
李洄沉默了一会,“去吧。”
他知道肖鸿真正想问的是,他今天听他爸的话去吃饭和疑似他“后妈”的人见面吗。
“那我送你。”肖鸿说。
李洄摆手,“不用,滚去你爸那帮忙吧。”
“对了,差点忘了,”肖鸿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馒头,“我今天早上做的馒头,吃不完了,你拿走吧。”
“我吃饱了。”李洄说。
“我知道。”肖鸿说,“你干了三大碗饭,还有一堆肉,你还不饱是要变饕餮吗。”
李洄顿了顿,眼神疑惑,“那馒头里面藏了金子?”
“你怎么不说藏了戒指呢?”肖鸿无语。
李洄感觉他更该无语。
“我等会要见晴晴,兜里有东西不帅。”肖鸿脸上露出一丝羞涩,连他黑皮脸都透着红。
帅不帅和兜里有没有东西都关系吗?
“我揣兜里就帅了?”李洄说。
“洄儿啊,你的脸别说是兜里揣俩馒头了,就算是揣俩臭鸡蛋都是帅的。”肖鸿拍了拍他的肩。
肖鸿看了看时间,“你那画室离这挺远的,我送你。”
“那你把这玩意儿拿走。”李洄把手掌拿着的馒头抛了抛。
“我好心送你,”肖鸿瞪着他,“我有车。”
“我也有。”李洄说。
“就你那破自行车,稍微蹬快点就哐哐响,早晚报废。”肖鸿撇撇嘴。
“闭嘴,”李洄指了指他,“这种不吉利的话别让宝贝儿听见。”
他说完就蹬着他那个看着快要散架但是坚强的“宝贝”走了,车把手还挂着两个馒头,最后只留下逐渐变浅的哐哐声。
“走了啊。”徐双擦了擦嘴。
潘钰比了一个OK,“你左边还有一点油。”
徐双又擦了擦,看向潘钰。
“没了。”潘钰说。
徐双背着双肩包走了,米线店里的空调开得很猛,里外的温差快赶上冰箱和油锅了。
她一脚踏出。
热气从脚底“噌”地一下窜到全身。
像蒸笼。
她是正在被蒸的包子。
太阳也很大,很好,她没带伞。
徐双眼睛都得眯一下。
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画纸,举到头顶稍微遮一下光。
还好,画室还挺近的。
根据不知名的理论,如果这时候她跑起来,那么她到画室的时间会大大缩短,从而也缩短了她被狠毒的太阳晒到的时间。但是,跑起来会更热,还增加中暑的风险。
所以,她选择快走。
在她不懈努力下,离画室只有短短一截小路时。
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哐哐哐”的响动,徐双敏锐地察觉出这声音的源头在背后,她挺住脚步,往后一看。
大事不妙。
后面居然是一个快他爹的要散架的自行车,最重要的是!这个快散架的“快”,即将消失。
毫不意外地,散架自行车主人没办法操控这破自行车,也没办法按住刹车了。
车直直地撞向徐双。
徐双感觉自己好像飞出去了一小截。
很好,离画室又近了一步。
徐双缓了一会,好在刚刚飞出去的那瞬间她下意识地护住头,脚腕也没有被扭伤的感觉,只是膝盖和手肘感觉火辣辣地疼。
她想站起来,因为地面太烫了,烫得她快怒气燃起来了。
而罪魁祸首自行车也“以死谢罪”地散落一地。轮胎、链条、刹车之类的都分崩离析,那一个白色的一团东西滚得最远,直接跑到徐双身边。
就像个馒头。
等等,那好像就是个馒头。
面前走来一个人,自行车的主人,肇事者。
也就是馒头的主人。
他挡住一些太阳。
“还好吗?”他说。
都快飞到画室里面了,能好吗?这□□飞车车主,我让你飞一下,你看看好不好?!
徐双感觉自己的怒气值疯狂上涨,怒火能直接把那馒头烤成馒头片。
她撑起身子,掌心一痛,一看发现右手掌正在渗血,她甩甩手。
抬头看了过去。
哟,腿还挺长。
肇事车主穿了一条最普通最吸热的黑色长裤。
徐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继续往上看。
哟嚯,还挺帅。
其实现在太阳挺刺眼的,但是徐双还是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
肇事车主挺白的,鼻梁高挺,按道理说他背光应该不显线条,他穿着一件白t,身材高大,一看就禁得住撞。
怪不得在散架自行车中能毫发无损。
“你……还好吗?”他迟疑了一会,又问了一遍。
徐双面无表情:“好个屁。”
“需要去医院吗?”他说。
徐双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
这人穿的衣服没有任何图案,上衣还像被洗得次数过多而泛着死白还硬挺。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开着一个老古董破自行车,一般人开到这种程度早该换了吧,这一看就是修都不用修直接能报废的车。
对了,还有那个烤……那个馒头。
徐双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馒头,它被塑料袋保护着,应该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尽管它和她一起飞了起来。
她又看了看面前这个人,这馒头说不定是他的晚餐?
“不用,”她说:“去对面诊所消个毒包扎一下就行。”
按照她多年受伤和让别人受伤的深厚经验,她应该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要是去医院一趟,做一轮什么ct照个什么x光的,那不得花了好几个自行车的钱。
“你确定?”馒头主人有点惊讶,多看了她几眼,“你是有急事吗?”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正直善良不碰瓷的人吗?
馒头主人犹豫一下还是说:“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伤到骨头什么的。”
“不,”徐双看着他,“先去诊所,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馒头主人皱眉:“行吧。”
徐双把手往滚烫的地面一撑,还是没能起身。
“借个力,起不来了。”徐双说。
馒头主人走近几步,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长,手掌心一堆茧,包括指尖也有。
看来是干体力活的啊,徐双又一次认证自己的猜想,然后她又一阵忍不住胡乱脑补,馒头主人看着不大,可能是辍学去干活的,这手的痕迹难道是搬砖的?
搬砖指尖也会有茧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咬牙往上用力抓住他的小臂,成功站直了。
“能走吗?”馒头主人说。
“不能你背我啊?”徐双顺嘴说。
“我打120找担架抬你。”馒头主人说。
徐双瞪了他一下,顺手把疑似是他晚餐的馒头,递给他,“你的。”
馒头主人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隔了一会接过,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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