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一个人就要明晰他的弱点,只有掌握了弱点才能掌控这个人。
“皮皮不要一直这么好,很容易被心脏的人盯上。”苗润青收拢五指,开玩笑道,“我不可能一直活在你的保护伞下,总要一个人面对的。”
诸匹匹想要说什么,整栋综合楼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钻心钻肺,苗润青捂住诸匹匹的耳朵,低声道:“皮皮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对吧,我也知道他是谁了,如果选择权在你手上,你会怎么选择?”
诸匹匹的眼眸颤了颤,他自然知道对方是谁,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察觉自己往日所构设的一切坏人形象全部崩塌。
他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挺好的。”苗润青放轻声音,他放下手,指了指自己的手心和皮皮说道,“还记得吗,保护好自己,我来解决。”
“装备准备得这么齐全,皮皮更适合在后方阵地支援我,我觉得我现在很轻很快就要被风吹走了,皮皮在校门口等我吧,我很快回来。”
诸匹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自嘲问:“为什么要推开我呢,我有能力和你一起面对的。”
“不要乱想,我很信任你。”苗润青认真,分外笃定地告诉诸匹匹,“不让你参与是因为我不想你和他们接触太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他们伤害到你。”
苗润青认真解释,整栋楼所有的门窗全部打开,唯一能自由进出只有苗润青画了符咒的诸匹匹。
“皮皮,我们还会再见的,这是我对你做出的承诺。”
月色皎洁,没有一片乌云能挡住今夜的月亮。
苗润青护送诸匹匹离开综合楼,他站在门口一直盯着诸匹匹的背影,一直到大本钟的钟声整点响起,虚弱的身体及时被补充了一点力量,他怔怔落泪。
系统蹭了蹭苗润青的脸,安慰道:【苗苗不哭,我陪着你呢。】
苗润青握了握拳,反问:【你不生气了?】
系统一愣,气鼓鼓道:【生气,但还是要陪着你。】
【你们真的会一直陪着我?】苗润青先是走进图书室边上的监控室,透过监控锁定对方的位置,三楼,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撕心裂肺。
【当然。】
苗润青一层一层走到三楼,还未进去便感受到一阵细密的雨雾黏着在脸上,三楼不再是监控里的空无一人,而是阴冷潮湿结满青苔的小巷。
“林青,你干嘛要帮何玲呢,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这么算了,干嘛要逞英雄当好人呢?”
苗润青的脚步一顿,他垂眸,收回来迈进去的脚。
雨雾极细极长,尖锐地扎进人的身体结成结实的冰刺,冷得人直打抖擞,整条走廊就只有他一个人,却恍惚周围全都是人将他围在中央。
【还记得这些痛苦吗?你要牢牢记住,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我给予给你,我已经输了一次,不能再输第二次。】
林青咳嗽了好几声,沙哑的声音嘲讽道:“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你在害怕谁,诸匹匹还是那个池临清的资助人?”
【你应该好好听话的,阿青。】
“呵。”林青捂住自己疼得厉害的脖颈,他朝手臂又划了一刀让自己清醒,“你的影子多了一个我,就觉得能代替我了吗?”
【你是个恶人,你很清醒地记得每一次循环的开始,你永远有罪,永远解脱不了。】
“那我就去认罪,即便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去找你害怕的那些人,死之前,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魂飞魄散的。”
【你可以试试,看他们信不信你的话,扎根数年,可不你简单几句话就能斩草除根。】
【阿青啊,不要挣扎了,我们找了你这么久,这么久,你可怜可怜我们,将你藏着掖着那么多年的力量都赏给我们吧,我们可以在这里永生,不死不灭。】
苗润青伸手,手心是雨雾凝结的水珠,不消片刻便蒸发成水蒸气消失。
他听见他们继续蛊惑:【你没有下次机会了,这次还失败,你会消失,没人会记得你。】
迷宫千千万,藤根千千条。
他们被生死门所营造的假象困在最外围,乱花渐欲迷人眼,任凭他们追随那一点点族长的气息模糊锁定位置,也只能派出几只早年未收拾干净的小鬼溜进去。
人心难测,生灵皆如此。
苗润青摩挲指骨,仰起头对上了几只小鬼的眼睛,系统自然也看到了,但他们并不害怕这些装模作样吓唬人的小鬼,只扫了几眼便继续看林青他们的情况。
小鬼贴近他,他抬手抚了抚小鬼一圈,黑气退散,一星半点的圆球滚在指尖,不消片刻也消失不见。
小鬼的记忆告诉他,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存在,如何通过他们一点点溜进无数道生死门掩饰的真实世界,他合上手心,颤眸冷言:【万物之间,想要存活,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小鬼能溜进去能说明生死门的界限并不严苛,只是那些小鬼早已不是诞生时的性本恶,得小神仙庇护净化,邪性去了大半,每每溜进生死门的核心,无论呼唤多久,少有出来传递消息。
邪性最强的老鬼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消息,选择寄生在小鬼的身上,初时隐迹不动,直到靠近那团散发诱人气息的绿苗,他们才剖下小鬼的皮囊从里面钻出来准备活吞。
只是没想到,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金光灼烧了他们的身体,泯灭多年的族长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们恐惧族长早年的行迹,留给这一家多几年的安静日子。
小鬼一个一个溜进去,有的只知道玩,有的还会上点心将人骗到外围,最近的一次,人已经被骗到了门前,他们甚至能透过那一层虽薄却异常坚固的屏幕感受到那股绿意靠近,他们嘶吼费尽心思吸引人主动走出来。
可每次,要么是被族长拦下,要么是被身边寸步不离的小孩子给拉回去。
他们既奇怪于族长的出现,也厌恶生死门的阻拦。
一年雨水多,他们作祟让雨水剧增成涝,人生了病,岁小,苦药不多食。
他们重新见到了消失多年的族长,他的样子还一如当年丝毫未变,相比他们对孤儿身上所拥有的贪欲,他们十分忌惮这位突然出现的族长。
那年雨水止,洪涝停。
池临清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到雨水褪去,他的病久久未愈,想撑过九月,能送池临清上小学,结果八月底都熬不过去。
小巷的邻居都很意外也很可怜池临清的去处,没人知道这对父子从何处来,有无亲眷,除了联系殡仪馆和去开死亡证明,就只有一个池临清的血脉骨肉默默守在池父的灵堂前。
邻居帮忙整理亡人入土前的事宜,徐姨拉着池临清的小手教他怎么祝福池父来世幸福安康,池临清怔怔看着冰棺,仰起头与棺材上的那群恶鬼沉默对视,眼眶透红,莫名落了泪。
诸妈妈轻轻拭去池临清的眼泪,将人抱在怀里温声哄着,等到邻居散去,她拉着诸匹匹一起问他:“球球来当皮皮的弟弟好不好,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
池临清像是在看诸妈妈的眼睛,他想点头,视线偏移,脸色瞬间刷得苍白,他抿唇摇了摇头,环着诸妈妈轻轻抱了下,乖巧地告诉诸妈妈他拒绝的态度。
池临清的小家传来敲门声,他支起身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抬了张椅子站上去看猫眼,门外是他不认识的人,他转头看诸妈妈,奶声奶气道:“姨姨,有陌生人。”
诸妈妈将池临清拦在身后,她透过猫眼查看来人的模样,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
她开门,询问对方:“你找谁,找错地方了吧?”
年轻人摇头他先是看了一眼天花板的位置,然后和诸妈妈身后的池临清的对视,他蹲下身和池临清说道:“我是你父亲的徒弟,我来照顾你。”
池临清没说话,看见那群凶恶的东西似乎非常恐惧这人的到来,他拉住对方的袖子,才问道:“你叫什么?”
“张东厄。”
诸妈妈和大街小巷的邻居都没轻易相信张东厄的话,他们帮忙处理完池父的后事,开始自发的照顾池临清,也顺带紧盯张东厄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地方不对好让他们都能及时报警处理。
池临清是个乖孩子,从不向邻居求助,他学着池父在世时的样子开始收拾小家,浇花浇菜。
秋季,张东厄送池临清去上学,池临清并不亲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但又好奇他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特质,只要有对方在的时候他再也没见过那些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有谁在床头一直盯着他看。
小巷的人一直在防张东厄,但他身上总有相处几天就能让人信服的能力,池父种的果子熟了,早熟的池临清带着住进家里的张东厄采成熟的果子,他们将果子放进篮子里挨家挨户送过去。
今年中秋没有池父,但也没有让池临清一个人过,张东厄送池临清去诸匹匹家过中秋,诸妈妈留人住一宿,张东厄问了池临清的想法才应下说明早来接。
但那天池临清没有在皮皮家留宿,他吃完月饼和诸妈妈说了要回家,皮皮不开心,他抱了抱他的朋友,月色通明,诸妈妈送他到楼下,她感慨道:“看来球球把这个哥哥当成家人了。”
池临清茫然看着小家亮起的灯,是温暖的黄色,就像真的有人在家等他,他抿了抿唇,告诉诸妈妈:“他身上有和皮皮一样的气息,很干净很舒服。”
诸妈妈蹲下身,她点了点头,笑道:“那真好啊,球球要一直开心,一直健健康康。”
池临清腼腆笑了笑,他和诸妈妈拜拜,踩着楼梯一步一步上楼,每上一层他就探头往楼下看,看见诸妈妈又踮起脚朝她拜拜。
诸妈妈抬手挥了挥,打开手电筒回去哄她的皮孩子睡觉。
池临清揉了揉手,拿出钥匙打开门,客厅的门亮着,张东厄坐在沙发上捣鼓一堆他看不懂的铃铛、红线和黄符。
张东厄看到池临清回来,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这是我家。”池临清慢吞吞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他把口袋里的月饼摆在茶几上,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肯定没人给你送月饼,快吃吧,皮皮他们自己的做的,蛋黄月饼。”
张东厄没错过池临清对茶几上摆放的那堆东西的好奇,他拿过月饼道谢,告诉池临清:“有了这些,他们都伤害不到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临清面色一变,他径直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他们还是没想到,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池临清确实很久没有再见过那些东西。
冬季,张东厄会带着池临清去买年货,除夕放烟花,穿上新买的衣服挨家挨户拜年,有一次张东厄直接将池临清架高看烟灰,虽然他确实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张东厄这么一搞,弄得他不知所措。
那晚池临清和诸匹匹看舞龙看了很晚,他不想张东厄跟着他混在人群中越走越远,直到发现身边没人了他才开始恐慌起来。
小巷的路灯总是年久失修,灯一闪一闪的,他又看见一群小鬼站在路灯下朝他挥手,他转身想跑却听到了张东厄的声音。
“走干净了,我们回家。”
春季,张东厄会提前准备好池临清的开学用品,会准备一点小孩子意想不到的礼物当做惊喜哄池临清上学。
池临清往往红着脸,一边抱紧礼物,一边嘀嘀咕咕说道:“你不用买我也会乖乖上学。”
但往往这个时候,张东厄蹲下身和人平视,也不说话,就弯起嘴角轻轻的笑。
张东厄在附近找了一份工作,不太稳定,早出晚归,有时候还要出差。
多久结束,多早回来,去哪里,去几天,张东厄会报备给池临清听,不为其他,只让人安心上学放学,在家放心生活。
这一天,客厅的灯很早熄灭,张东厄打开房门的刹那,怀里多了个活泼许多的池临清。
“我看了你的身份证,今天是你的生日。”池临清拉着张东厄走到新换的冰箱前,他打开冰箱,双手拿出他用零花钱买的生日蛋糕,“当当当,生日快乐。”
池临清点了生日蜡烛,张东厄沉默看着烛光后面的池临清。
池临清催促道:“快许愿,过生日许的愿一定能成真。”
视线躲闪,张东厄看向了生日蜡烛,他像是第一次接触,笨拙地说道:“我许愿,我们都能长命百岁。”
“不能让我听见,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池临清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跟张东厄说道,“你再许一次,我不听。”
夏季,诸匹匹一直和张东厄不太对付,他总是跟池临清说,保护公主的骑士只能有一个,但往往池临清立马生气,气鼓鼓质问他话里说的公主是谁。
但对于一件事,不止他们,还有小巷里的邻居,都抱有同一个默契。
一年又一年张东厄始终不变,所有人都不变。
池临清不说话。
张东厄蹲下身也不说话,就是将耳朵对向池临清,等着小孩告诉他原因。
池临清恼了,他跺了跺脚,好半天,他才揪着张东厄的衣角,巴巴说道:“我走不动了。”
好半晌,池临清听到张东厄的笑声,他拧眉擦过张东厄的肩膀继续走,再也不想理人了。
“别生哥哥气。”张东厄变出一个百花球哄池临清开心,他蹲下身朝池临清拍了拍背,“哥哥背你,今天允许你多吃一个小蛋糕。”
池临清环住张东厄的脖颈,就这么背着走了一段路,他看着手里的百花球,数不清上面有多少种他不认识的花朵,只是环住的手紧了紧,突然喊了句哥哥。
每喊一声,张东厄就应一声。
直到池临清问:“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怎么没有,我们是家人不是吗?”张东厄往回家的方向走,认真告诉池临清,“我会一直对你好。”
“哼,我才不信你。”
就这么藏了一年又一年,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到池临清的身体越来越衰弱,就算没有他们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也会闭眼就再也睁不开。
这一年,张东厄出了最远最久的一趟远门,若不是每月都有通话,池临清都会乱想,这位哥哥是不是也嫌他麻烦,要丢下他好好生活。
也是在他走后没多久,池临清又一次看见了他们,只是这一次,他是被认为能够轻松溜进生死门而有利用价值的死人,他们不知道他们觊觎对象的样貌,只凭借一点点慢慢消失的气息去寻找,每一次交接,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一股阴冷在蛊惑他犯下滔天大罪。
“要瞒过别人,首先就要瞒过自己。”
他确实为此犯下了弥天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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