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站在白桦街7号的门前。
夕阳将房子的轮廓拉得很长,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灌木和窗台上摆放的天竺葵,都与他脑海中那份刚刚被强塞进来的“记忆”严丝合缝。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对”,却又那么陌生,像一套按图索骥精心布置好的舞台布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根据“记忆”,他走向门廊,抬头看向门楣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透镜。
那是人脸识别锁。
他站定,努力回想着“罗夏”平时会做的——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脸上试图挤出一个“回家”时可能有的、放松的表情。
透镜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极其短暂,几乎让人以为是夕阳的反光。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流畅得没有一丝迟疑。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木质家具清洁剂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同样是“记忆”中“家”的味道。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自动缓缓合上。
客厅宽敞明亮,米色的沙发,原木色的茶几,墙壁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抽象画。一切都整洁得过分,仿佛样板间,缺乏真正的生活气息。他缓慢地走着,手指划过沙发靠背,触感柔软;看了看茶几上摆放的陶瓷花瓶,光滑冰凉。
“记忆”如同被触发的幻灯片,自动在脑中播放: ——“罗夏”曾窝在这张沙发里看球赛,为错失的进球懊恼。 ——他曾不小心打碎过一只同样风格的花瓶,手忙脚乱地收拾。
画面清晰,情感逼真。
可是,没有用。
他的心如同被隔绝在一层厚厚的玻璃之外,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无法产生任何共鸣。那些汹涌的“记忆”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一个被迫观看的观众,内心一片冰冷的死寂。这里不是家,是一个用记忆碎片精心编织的囚笼。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突兀的铃声将他从冰冷的观察中惊醒。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是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老李。
他打开门,脸上带着“罗夏”记忆所提示的、应有的疑惑表情:“李叔?您这是……?”
老李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小袋刚摘的、看起来十分新鲜的西红柿:“哎呀,罗夏,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愣是没认出你来!你这孩子,出院了也不说一声。怎么样,头没事了吧?”
凌寻的心猛地一沉。
刚才那份“他不认识我”的直觉是对的。但为什么这么快就变了?这刻意无比的“道歉”和“关怀”,透着一股急于弥补漏洞的仓促感,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没事了,谢谢李叔关心。”他按捺住疑虑,顺着对方的话说,侧身让开,“您进来坐?”
“不了不了,不打扰你休息。”老李摆摆手,把西红柿塞到他手里,“自家种的,给你尝尝鲜,补补身体。刚回来,一切都还习惯吧?”
“还好,就是……很多事好像隔了一层,有点模糊。”凌寻斟酌着词句,目光落在老李脸上,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不自然。
老李的笑容毫无破绽,只有纯粹的邻里关怀:“正常正常,伤到头嘛,慢慢就想起来了。要是觉得闷,随时可以来找我老头子聊聊天,钓钓鱼!”
机会来了。
凌寻立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迷茫和恳求的表情:“李叔,您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现在带我在附近逛逛?我看着这些街道好像都认识,但又很陌生,也许走走看看,能想起点什么。”
老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爽快地答应:“好啊!这有什么不行的!走吧,我带你去中心广场那边转转,这会儿正热闹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干净得过分的路面上。
小镇的傍晚确实宁静而美好。路灯渐次亮起,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行人不多,见到他们,都会投来友善的微笑,甚至有几个会根据“罗夏”的记忆,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问候他的伤势。
一切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凌寻配合地点头、回应,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重。这些人,这些场景,都像是设定好程序的NPC,在按照一个既定的剧本演出。而他,是被强行推上舞台的主角。
他一边听着老李热情地介绍着这是王阿姨开的便利店,那是张爷爷的钟表铺,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街道、房屋、行人……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过于和谐的秩序感中。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中心广场时,凌寻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天空。
极高处,几乎融入暮色苍穹的地方,有一个银灰色的小点正在匀速移动。它悄无声息,形状是规则的流线型,绝非鸟类,也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飞机。
南极冰海上掠过的那道冰冷银影瞬间刺破虚假的记忆,浮上心头!
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那个小点,用一种尽量不显得突兀的好奇语气问:“李叔,那是什么?新型的无人机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老李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几秒,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哦,那个啊?那是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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