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舟上,骆穹一行吃完饭,按照骆穹的正常起床时间来说,天应该已经大亮。
但外面的天,仍旧灰蒙蒙的,乌云遮蔽太阳,滞留不去。
却偏偏到了骆穹又吃一顿后,也没有雨落下。
祈岁安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和骆穹在甲板上排排坐,望向天空的眼神满是担忧。
总感觉回程之路,之前遇上那些劫匪和黄袍青年,只是开胃菜。
骆穹就在他身边,看这小子莫名其妙盯着天空,满面愁容。
一个死去已久的老梗突然攻击起他的记忆,45度望天表示忧郁。
他倒也没有想问他为什么的冲动,只是静静观赏美人颦眉,也算是无聊路程里的一些消遣。
祈岁安的预感或许是有点道理在的。
沉闷的天气似乎激发了不止他一人的愁绪。
船行不过百里,又来到新的城镇时,未停靠便听见城中幽幽哭声不断。
甚至码头上的力夫也放下手中的担子,坐在地上,如幼儿耍性子一般啼哭。
这……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码头连接的街道,一路上,全是这样,什么都不顾,只知啼哭之人。
别说祈岁安,骆穹也发现不对了。
没有全城人一起这样的,一定有古怪。
骆穹不想管,反而躲进船舱,捂住耳朵,祈岁安有些好奇,稍微探了探头,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可发梢才离开甲板围栏些许,立时便感觉到一股冰凉粘腻的气息缠了上来,顺着发丝,爬便全身。
大悲痛无端从心底滋生,人生前十九年的苦难好像被强行打开了匣子,在脑海里滞留不去。
鼻子传来酸意,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祈岁安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颓然地倒在地上,虽然想忍,但忍不了一点。
就这么躺在地上望天流泪。
看着记忆里那些磨难,忍不住长叹一声,“苦啊。”
甚至开始感觉人生无趣,就这么死掉,或许也是解脱。
船舱里的骆穹就去厨房拿了个包子的功夫,回来就发现祈岁安也被感染了。
吐槽了一句年轻人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还是无奈走过去,给了祈岁安一巴掌,力道很轻。
但祈岁安心中莫名升起的悲痛霎时烟消云散,那缠着他的怪异气息,也被骆穹这轻轻一巴掌,给拍走了。
劫后余生的欣喜让祈岁安忍不住心跳加速,满脸歉意地看着骆穹,“对不住,山君,我冒失了,险些丢了性命。”
骆穹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是大事。
“快……走……吧,别……等……闹……起……来……又……有……麻……烦……事……了。”
他真的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了,离开家已经快两个月了,他只想回家。
二人一猫不想管闲事,都躲进船舱,可以飞星舟没有灵气的时候速度只能这么快。
不然高低得开成快艇。
接下来的几天,骆穹几乎都在睡觉,主要睡多了,吃的就少了。
现在这个情况,下船再采购食物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得靠这不到一千斤的食材,一路撑到从这条河换道至另一条的时候。
按照祈岁安的说法,还得小半个月。
这点吃的光骆穹一个人每天一百多斤的食物需求都不够,何况还有祈岁安和大猫。
只能这样节食。
但就算不想管闲事的心情已经让骆穹做出这样大的让步了,还是天不遂他愿。
撑了将近十天,根据祈岁安的位置判定,到西荒最靠近中荒的凉州之时。
这段水路被人封住了。
不知道这里的人哪里寻来的材料,巨大的阀门横亘在河道中,如筛子一般,除了水,恐怕鱼虾都渗不过去。
堤坝上还有许多甲士严阵以待,阀门上站了十来个男男女女。
眼尖的骆穹从船舱里望过去,还发现一个熟人,那个叫李临仙的姑娘。
她也发现了这突兀的飞星舟,眼神如电光一样扫过来。
“道友且掉头罢,西荒怨女出世,四散苦毒。
此毒能迷人心智,叫人悲怆至死,且只一个照面,便能人传人,凶险至极。
为中荒安稳,我奉天子令,隔绝两荒,一切生灵,皆不可越凉州一步。”
祈岁安闻言,主动走出船舱,拱手行礼,这不是他穷讲究。
阀门之上十三人,皆为入道,李临仙闻道巅峰的修为甚至不是最高的。
他不能给人抓到由头,惹出是非。
“诸位前辈,我们乘坐船只有秘法护佑,不曾沾染您说的那苦毒,还请诸位莫要为难,我们只想回家。”
李临仙身侧一白袍文士长袖一甩,“我们这么多入道,收到那岐氏传信,提前七日布阵,方能将其拦在凉州关外。
你区区一个灵尊期修士,能有什么秘法,能隔绝着几乎将那岐氏灭族的苦毒?
莫要多言,返程吧。”
他似乎也并非全然绝情,说完又解释两句。
“你们或许有什么秘法,能暂缓苦毒发作,但不可能全无沾染,碰上没有这秘法之人,便是灾祸。
中荒人口乃西荒数倍,我们不能冒险。
你们暂且寻个地方躲起来,我们已经叫天母祠巫祝求信天母,若是撑到回信之时,你们或许能幸免于难。”
李临仙在这白袍人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祈岁安,似乎在记忆里搜寻这有些眼熟的年轻人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她突然眼睛亮了一瞬,“你是东荒沂水学宫弟子,玉州祈氏祈岁安?”
祈岁安有些意外,李临仙居然还记得他?
拱手又是一拜,“正是晚辈。”
李临仙闻言脸上露出一些叫她身侧之人都不理解的笑容,“那你所说的你们,另外的同伴,应该不是你同门吧,既能隔绝苦毒,莫非船舱里那位是……山君前辈?”
祈岁安回头看了眼船舱,见骆穹摆了摆手,让他随便说。
他这才承认,“正是山君。”
李临仙顿时大喜过望,直接从那十数米高的阀门上跳下来,落到甲板上。
脚一沾地,便立即感觉周身灵气一空,本就只剩一丝的疑虑也霎时安定。
对着船舱的大门跪下,叫祈岁安忙不迭地躲开大门方向,免得被李临仙跪到。
谁说时风华风风火火,在他看来,这李临仙前辈,行事要干脆得多,干脆到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李临仙跪地直接给骆穹磕了一个,“还请山君怜悯苍生,怨女出世,时移日久,西荒怕无一活口。
还请山君出手,降服怨女,莫要让预言成真,西荒成空!”
又来这套?
该说这叫李临仙的姑娘不愧是那什么皇帝的亲戚吗?
这当着众人的面,一个跪拜,又甩出一长串这样的话。
不是,你们皇族都这么喜欢道德绑架把人架起来吗?
虽然这姑娘给他塑像供奉了,但这对骆穹来说又没什么实际好处。
他才不想为此耽误回家的路程,
几个野果子的小事便罢了,很麻烦的事情,骆穹才不想做呢。
道德绑架,得先确认目标是有道德的。
骆穹正想蹦出“不管”两个字。
李临仙却似乎早走预感一样,又补了一句,“我听闻山君喜欢人间珍馐美馔。
若您降服怨女,我必举皇室之力搜寻人间百味,叫山君满载而归。”
这话一下就说到骆穹心坎上了。
嗨,这事闹的,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人……间……百……味?”
清泉流水般的声音如同天籁,自船舱中响起,李临仙唇角勾了勾,然后开始报菜名。
………近百道菜的名字,说了好一会。
李临仙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若您降服怨女,配方不必说,各种食材,我也必定准备齐全,每道菜不少于百份。
全都置于能保鲜十年的寒玉匣……不,寒玉仓内,一定把您这宝船装得满满的。”
骆穹激动的眼泪从嘴角留下来,擦了擦后,蹦出下一句话都有些急切起来。
“怨……女……在……哪……儿?!”
李临仙站起身,指着西北方向,“斩马山后,西北四百里外,煌州飞沙城,那岐氏坞堡。”
才说完,便感觉到一残影从船舱里窜出,转眼跳过将近二里的河道,到了对岸。
然后风一般地跳上斩马山,直线朝着锦州而去。
微风吹回来两个字,“等……着!”
祈岁安满头黑线,和船舱里冒头的大猫面面相觑。
山君这也……太好说话了。
李临仙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转身对突然出现在船舱后面的几位入道同伴说道:“你们护好这船,还有这小子和那白虎后裔,我跟去看看。”
那唯一修为比李临仙高的白袍人叫住了也准备学山君跳到对岸的李临仙。
“这山君何许人也,叫你如此恭敬?
再者说,哪怕这位修为高于我等,可既然如凡人一般行走人间,恐怕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吧?
莫非你是看他有个绝灵域,可这,也对付不了怨女那等恐怖之物吧?”
李临仙一个急刹车,装作镇定自若地转身。
“那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她摆了摆手指,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位山君,可是传说中的……大天尊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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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苦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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