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穹听他们一来一往,合着你们来比惨的是吧?
不过这俩人的经历,也确实……让他不好说什么。
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他们家这么难念的,怕也不多了。
祈岁安听完沉默了片刻,磨人心智的经历,他好像确实比不过。
他甚至其实,现在回看过往,那些曾经让他痛苦的东西,现在都有些不值一提。
现在他站在了更高处,有了更远更深的目标和理想。
方才说那些,只是尝试用感同身受这个方式劝一劝。
但世上是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
那女子平静的话语诉说她的苦楚,旁人听到,也就感叹一二。
不身在其中,是明白不了这几句话里含着的苦楚的。
祈岁安换了个思路,“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
重新开始,找到自己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或许你能放下这些。”
那女子嗫喏道:“离开?又能去哪儿呢?我身无分文,又是那样的招灾体质,怕连锦州都出不去吧。”
骆穹不知为何,心中有种,想要改变她命运轨迹的冲动,明明不喜欢管闲事的。
但好像冥冥中有谁在和他说,他被送来这里,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
“试……试……吧,我……带……你……走。”
骆穹甚至伸出了手,“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女子看着骆穹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何,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抓住了那只手,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明明她不想的,但面前这人话一出口,他身体便不受控制了,像个提线木偶,非要实现他说的话。
至于去哪里,祈岁安有了一点微妙的猜想,他问那女子道:“你知道罗延氏吗?”
女子点了点头,“西荒第一家,敦州罗延氏。”
祈岁安暗道,果然如此,对她说道:“那你指路吧,我们带你去敦州。”
三人各怀心思,奔着敦州而去。
一月后,敦州既到,祈岁安买了两个相邻的院子,好在这里,灵石还是通用的。
一个院子给那女子,他和骆穹住在隔壁。
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果然就发现,那女子说的,和她接触之人,都有祸事降临,这种情况,在敦州并未发生。
一年、两年,时光匆匆过,那女子因为正常的生活渐渐有了活气,慢慢融入了敦州生活,甚至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纺织。
她进了一个织布作坊打工,学艺同时也积攒银钱,又过了许多年,她攒够钱,出师办了自己的织厂。
她天赋不差,手艺熟练还常有创新,没几年便成了当地有名的纺织大师,广收门徒。
至于骆穹和祈岁安这边,他们的经历并不相同,时间在这里好像是个进度条,随便在拉。
经常一觉睡醒,就是几年后,那女子几十年的经历,对他们而言,不过半个多月。
转眼,那女子已经成了老妇人,骆穹甚至没觉得奇怪,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正常的。
直到外面的时间过去六十多年,那女子在八十三岁的时候,笑着合上了眼。
前面二十年的苦难好像是虚无缥缈之物,到了那岐氏无法插手的地方,她便能自在地过完一生。
多简单的事啊。
这也让祈岁安更确信了,那岐氏不是好人,故意扰乱一个本来可以很幸福的无辜之人的一生。
也不知在阴谋计划着什么。
参加完那至今不知名字的女子葬礼,熟悉的大浪打来。
他们又来到了曾经来过的那个小村,这里也过去许多年了,村已成镇。
这次并没有什么迷信活动,街道上人声鼎沸,让骆穹瞬间浑身僵硬。
拉着祈岁安躲进幽深小巷,好像命中注定,小巷角落一草席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乞婆。
虽然瘦得脱了形,但见过那女子老年模样的二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甚至都没问理由,祈岁安就鼓动着骆穹把这老妇人带走了,一直又到敦州。
路上已经问清楚了老妇人的一生经历。
这一次她没有那痛苦的出生,前半生平平淡淡,直到成婚生子,与丈夫感情甚笃。
但丈夫家中是游商,常年在外,叫她饱受别离之苦。
好不容易到中年,丈夫觉得赚够了钱,可以与她常年厮守家中,没两天就犯了猝中,撒手人寰。
又一次别离,还是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见。
更糟糕的是,随着她年老无力,儿孙骤然翻了脸庞,嫌她无用,将她赶出家门。
叫她只能乞讨为生,若不是骆穹和祈岁安发现她,她早便饿死了。
祈岁安已经从两次遇到不同时期的这个女子,总结出来一些规律。
上一次是出生带来的苦。
这一次是年老与别离带来的苦。
这怪异的时间穿梭,应当就是让他们在这女子的轮回转世中,破除她的苦。
甚至他已经猜到这女子身份,苦毒之源——怨女。
经过不知几次的轮回,在那岐氏故意干涉下,体会了人间多少的苦难,才能养出那样的刻骨之毒。
有了想法,祈岁安也有了计划。
别离之苦无法挽回,但“老”这个,还是能处理的。
这女子修行根基浅薄,但他储物袋里还有许多山君之前送的仙果,最多的,就是能生拔蜕凡以下之人一个境界的小蟠桃。
忍着大出血的心痛,给她喂了一枚。
转眼她便成灵师,转瞬回春,年轻了几十岁,呈现出年近三十的模样。
后续就不需要管了,她只要不离开罗延氏的势力范围,不叫那岐氏插手,便能平安度过。
果然,天道似乎也在配合他们,这女子成了修士,在寿元将近的前两年,还要老的。
但就在她沉浸在修行和返老还童的喜悦中时,几年后的一次修炼,天道不知不觉变动。
她一个走火入魔,未有反应,便一息之间突然殒命,不用再体会一次衰老之苦。
这样虽有些残忍,但怨女若成,对西荒近千万百姓来说,是灭亡的天灾。
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伤别离、求不得。
生、老已化,伤别离来迟了改不了,死之一事,串联所有轮回,无解。
两次轮回,虽未相见,但他们与那岐氏,二比二平。
*
这次女子走火入魔而亡后,果然第三次无形大浪又打来,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三次轮回,村落变小镇,小镇又成县城。
这次出现,路上人更多了。
骆穹都有点麻了。
前两次他都云里雾里的,但祈岁安这小子思路清晰起来了,有他动脑子,他也乐得清闲。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直接找到怨女的转世,而且这次因为换场景换得突然,骆穹还饿着。
他们便去了这县城一家酒楼,找了个独立的包间吃饭。
这包间不太隔音,隔壁谈话的声音被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几人似乎是城主府的官僚。
“唉,城主和他夫人又吵架了,拿我撒气,平白挨了顿骂。”
“可不是嘛,也不知城主这样的小世家子弟,怎么就被那岐氏看中了,非要嫁女与他。”
有一人偷偷压低声音道:“不止如此呢,我听说,城主夫人出嫁前,可有个青梅竹马。
可那岐氏看中城主,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二人。
为着这个,城主夫人从不与城主亲近,甚至不许他进她的院子。”
“那难怪至今城主和夫人成婚十余载,至今未有后嗣,城主与夫人吵架,也多是为了此事。
我看城主夫人病歪歪的,我原以为是因为她的病,不能生呢。”
“是啊,也不知都这样了,为何二人还不绝离,非要捆在一起,两看相厌。”
“听说是那岐氏不准呢。”
祈岁安和骆穹一边吃,一边听。
骆穹吐槽包办婚姻的苦果。
祈岁安则已经摸索出了他们被安排听到这话后面的意思。
城主夫人,大概就是这一世的怨女了吧,竟然托生到了那岐氏。
仅仅听这几人谈话,他大概也算出了这一世怨女要经历的苦楚。
自己身上的病,与厌恶之人成婚日日相见带来的怨憎会,再有那个被拆散的青梅竹马,或许还有个求不得。
这那岐氏的计划还真是……粗浅又直白。
但强力压下,别说勉强还带了点莫名其妙的算计,哪怕是明牌,还未成型的怨女也无法抵抗。
祈岁安盯着骆穹胡吃海塞的功夫,已经有了计划。
直白简单的谋划,就得直白简单的解决。
等吃完饭,天也黑了。
二人偷偷溜进了城主府,来到城主夫人,也就是这一世的怨女院中。
看到正屋里那个对镜梳头,满脸憔悴病容的女子,果然是怨女。
二人直接打晕了守门的下人,推门进入。
怨女听到动静,猛得一回头,正欲尖叫,祈岁安先一步开口。
“你想要治好你的病,且离开那岐氏的掌控,再也不见你那个讨厌的丈夫吗?”
怨女闻言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你们是何人,莫非不知那岐氏是我母族,我为何要听你们的,背弃家族?”
祈岁安看着她的神色,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你这个母族,可给你带来过一丝一毫的欢喜?
全是负累和拘束的东西,不弃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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