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穹和祈岁安怕后面有人跟踪,在城外游荡了一夜,天亮后才回城。
才走进他们居住的巷子,便听见郝二娘的哭喊声。
二人急匆匆过去,就见郝二娘一边哭,一边四处抓着人问,“你见过我的乐娘吗?”
祈岁安这一夜已经和骆穹交换过消息,确定了乐娘就是这一世的怨女。
听她出事,二人便不能不管了,凑过去扶着乱抓人的郝二娘,问她发生何事。
郝二娘一时冷静不下来,看见他们,好像看见了一样,抓着他们不停但:“乐娘不见了,乐娘不见了!”
祈岁安扶着她回了她家,取了凉水在她额前点了点,这才让她清醒过来。
冷静下来的郝二娘立刻便跪了下来,“求两位救救乐娘。”
骆穹退后半步,不愿受这一跪,祈岁安则上前扶她起来坐下,问道:“发生何事,您先说与我们听,我们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郝二娘擦了擦眼泪,道出情况:“昨天到了半夜,乐娘都还没回来。
我便去了她做工的织坊去问,可谁知那些人说她不到二更便下工回来了。
我又问了附近邻居,巷口那户人家,也说差不二更时分,见乐娘进了巷子。
可她分明一夜都没回来,一夜都没回来啊。”
她捶胸顿足,“不知到底是哪个门子冒出来这天杀的贼人,掳走了我的乐娘?
她日子才好过了几天,这贼老天便这么看不惯乐娘过得好一些吗?”
祈岁安听完脸色很不好看,因为自己的错误推断,平白在罗延氏坞堡里浪费了时间。
才回来,确认是怨女转世的乐娘便失踪了。
前几次轮回,天道不都站在他们这边的吗?
祈岁安压着心头的郁闷,提起精神继续询问:“那看见乐娘进了巷子的人,可还看到其他东西?”
郝二娘理清思绪,倒真想到一件事,“他们倒没看见什么,但我昨晚做好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确实是发现一点异常。”
她看了眼祈岁安,“自从吃了您给我的那枚仙果,我无感便比常人要厉害些。
昨夜我在院子里,闻到了一点特殊的香料气味,您也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用不起熏香的。
但最近城中罗延氏七日婚宴,巡游的车队都被香料浸透,我只以为是大街上传来的,没多想。”
她说着有些后怕,“如今看来,怕是那时候,我们家便被盯上了。”
别的她没有再说,祈岁安也大概有了个方向。
无声无息掳走乐娘,必定是修士手段,加上这普通人用不起的熏香。
修士、不寻常的人家,这附近一城,除了罗延氏,再无别的可以怀疑的对象。
他们倒真是不消停,打发走他和山君的时候,还能抽空做下这样的事情。
*
城郊一处别院。
乐娘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神智迷糊中,一股特殊熏香的气味飘入才新长出来没几天的鼻子。
龙脑、麝香、佛手……十数种香料互不冲突的混杂在一起,需要有经验的调香师才能造就。
这让她瞬间清醒,记忆停留在昨夜的回家路上。
无需太多花太多心思厘清,这熏香的气味足够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气味,曾代表着她对未知的恐惧,后来变成让她安心的港湾,现在,这是她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乐娘从床上起身的声音惊醒了外间塌上单手撑着头打瞌睡的人。
罗延氏少主满脸惊喜地踏入内间,“意娘,你醒了,我……”
后面的话被乐娘打断,她纠正了他的话,“我叫郝喜乐,不是什么意娘,莫氏如意已经死了。”
她有些破罐破摔地坐回了床上,“您忘了吗?七年前,您亲眼看着的,看着她被烈火吞噬。”
“你还在恨我对吗?”罗延氏少主脸上的惊喜已经一丝都不剩,闭上双眼,躲避乐娘的眼神。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恨的。”乐娘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您新婚燕尔,如今掳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罗延氏少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我倒宁愿你还恨我。”
恨至少代表还在乎,他鼓足勇气去看乐娘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些他希望存在的东西。
但没有,乐娘现在表现出来的感觉,就像他是她的命中大劫,想要躲避,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无关爱恨,只想远离。
乐娘不在乎罗延氏少主现在的心情,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您到底掳我来这里为了什么?您花了这些年才争取来的联姻妻子,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罗延氏少主还是不直接回答问题。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乐娘抬头,直接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以为我们已经渡过称呼对方为您的阶段了。”罗延氏少主与乐娘对视。
“我们渡过的可不止这些。”乐娘笑了一瞬,然后神情更冷,“现在,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您到底想干什么?”
乐娘的态度让罗延氏少主知道这个话题已经避无可避,他沉默了一瞬才开口。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得知你的消息,头脑一热,就……”
乐娘又笑了出来,笑得格外讽刺,“头脑一热?您今年多大岁数了?竟也学起那些十来岁的少年人了吗?”
罗延氏少主忽然上前一步,抓着乐娘的肩膀,“但我现在知道了,我想与你再续前缘,我想要与你一起,我想要你。”
乐娘被突然抓住,她的冷漠和镇定瞬间被应激反应盖过,也不知听没听清楚对方的话,忽然尖叫起来。
“你别碰我!”
有些伤痕,当时的痛苦太重,刻进了身体的本能。哪怕心里觉得放下了,却还是会在遇到相关的人和事时爆发出来。
乐娘挣扎尖叫,胡乱拍打着罗延氏少主,让他不得不放开,后退两步。
这才让乐娘停下,她再没了方才的冷静,用力擦着被肩膀,似乎想要擦去被罗延氏少主触碰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她可能终于觉得把自己擦干净了,才看向罗延氏少主。
“再续前缘?您疯了不成?不说我们之间那许多恩怨,你昨日才成婚吧?”
她怒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你莫非就觉得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
罗延氏少主想开口解释什么,乐娘却伸手阻止了他。
“杀子之仇,杀身之痛,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下!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出现,破坏我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这样的反应反而让罗延氏少主看到了希望,“你果然还是有恨的,你没有那么不在乎。”
乐娘心中的厌恶和痛恨爬上眼眸,“那又如何呢?”
她指了指自己仍旧被疤痕和红斑覆盖的脸,“你看看我这张脸,如今我这副模样,你又真能看得下去吗?”
罗延氏少主看着那张脸,眼前浮现的全是乐娘曾经的模样,“我不在乎,你还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始终是我心中那个最美的意娘。”
乐娘看着对方声色俱佳的深情表演,只觉得胃部翻滚,几欲作呕。
“莫氏有女,艳绝西荒,这是你与我的聘书开头,你现在说你不在乎我的样貌?可笑至极!”
她定定看着罗延氏少主,“你下这聘书之前,不过就在宴会上看过我一眼。
你莫非还要我相信,你当初是因为我的灵魂,我的品格娶我,而非因为样貌的见色起意吗?”
这个问题罗延氏少主无法辩驳,转过身去,又一次不再回答乐娘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你不会轻易同意,但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会放手的。
你脸上的这些疤痕,我罗延氏珍藏无数,坞堡里养着的医修也不乏登峰造极之人,想要叫你恢复如初并不难。”
乐娘看他这副样子,激动的神色再一次冷静下来。
她脑海里转过千百思绪,过往的恩怨她虽然还记得,但她知道自己无力报复,便只能说服自己放下。
现在她只想将自己从这里“救”出去。
她心神一定,硬的不行,试试软的。
乐娘闭目后再睁眼,眼神忽而柔和起来,唤了一身罗延氏少主的名字,“檀郎。”
这阔别已久的称呼,让罗延氏少主瞬间便僵住了。
“意娘你……”
“如你所言,我确实了解你,挣扎无用,我不如配合一二,以后的日子也更轻松些,不是吗?”
罗延氏少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乐娘的手,“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以后,一定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乐娘强忍着不适和尖叫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是啊,会很好的。”
一番伪装的温柔小意终于打发走了罗延氏少主,乐娘疯狂地擦了许久方才别他碰过的地方。
黄昏时,她走出室内,打量着周围,确定这里的人手和环境。
门口有三五个卫士守门,院子里有七八个下人做事。
这个位置她在罗延氏生活几年,是知道的,罗延氏少主城郊的别院,周围人烟不多,逃跑不太会被人发现。
离城不远,只要争取两柱香的时间,或许她就能回到城内,去向对门那两个年轻修士求援。
不知为何,她明明不清楚那两位的修为如何,但冥冥中有所感应。
只要遇见那位不爱说话的山君,她便能逃出生天,哪怕罗延氏,也不能拿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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