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的祸,是那岐氏。”他盯着乐娘的眼睛,一字一句,仿佛魔鬼的低语。
“你记住了吗,你的仇人,是那岐氏,十世苦难,不死不休。”
乐娘仿佛被蛊惑了,黝黑的眸子里,悲愤和不甘逐渐化为迷茫,质问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只是低声重复地呢喃,“我的仇人,是那岐氏,十世苦难,不死不休。”
一遍,又一遍。
骆穹等了一会,在她重复了七八遍后,站起来转身,“你离拥有报复的力量,还差最后一步。”
他回头,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现在,我带你去完成它。”
祈岁安看着突然变化的骆穹,曾经在那个地下天母殿里的记忆又回来了。
骆穹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笑了一下。
这绝不是祈岁安认识的山君。
“别担心,年轻人,我只是不喜欢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参与的这个游戏,居然是这样草率又令人不快的结局。
所以自己打个mod,加一点剧情而已。”
骆穹又一次挑起了祈岁安的下巴,眉眼弯弯,让祈岁安心神震颤。
“很快,你喜欢的山君就会回来的,我保证。”
这样的山君总是说一些祈岁安听不懂的词汇,莫德,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祈岁安还未明白。
那让人畏惧的白色焰火又一次亮了起来,吞没了这个院子,但没损伤到院中任何事物,只是遮蔽了其中一切。
白色焰火消弭之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怪异的密室之内,里面除了九口被石板压着的井,什么都没有。
骆穹一挥手,那镌刻在石板上的镇压法阵瞬间被抹除,轰轰轰,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击碎了镇井石板。
也击碎了这个密室和覆盖在上方的山体。
那些碎石和爆炸的冲击波似乎都畏惧现在的骆穹,不敢朝这个方向洒落哪怕一点灰尘。
外面的环境映入眼帘,祈岁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罗延氏坞堡,而且在非常核心的位置。
骆穹还挂着那面具一样的微笑,指着那仍然在持续传出爆炸闷响的九口井。
“天然极阴之地,西荒有十,罗延氏得其九,明明这东西对他们而言,没有一点用处。
但他们就是要占着,因为他们是这西荒所谓的第一家,罕见的资源,哪怕他们用不上,也得是他们的。
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我,有了最合适的地方,开始我想要的剧情。”
他摆了摆手,还处在被蛊惑状态的乐娘便动了,径直走向最中央的那口井,没有一点犹豫。
直接跳了下去。
祈岁安十分不解,这岂不是正如了那岐氏的愿,山君这样是为了什么,这不是将他们参与的怨女几世轮回都化为徒劳吗?
他想要做点什么,却无法活动哪怕是一根手指,只能眼睁睁看着。
山君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过了一会,似乎发现了什么走到乐娘方才跳进去的位置,往井下看了看。
“是我高看那岐氏的计划了,怨煞倒是成了,乐娘也足够坚强,能撑过转化鬼王的过程。
但……这不够啊,普通的鬼王可不够,天道和那几个小骗子,随便谁降下几道天罚便能除了。
这可不是我喜欢看的故事。”
祈岁安感觉到自己似乎能出声了,鼓起勇气,也只问出两个字,“鬼王?”
骆穹抬头看向他,面色平静又温柔,“对啊,你见过的,玉州那个汾阳郑氏子,他便是个普通的鬼王。
说起来,我……不对,你那位山君还帮了他一把呢。”
他话锋一转,“但你也见过怨女,也能看出来,都是鬼王,他们的差距可不止一点半点。
那个郑氏子若有怨女这样三千年都不混沌的神志,或者能散播苦毒,也就不用对天道发愿,化汾水为弱水了。”
汾水化弱水居然是郑文做的吗?祈岁安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时候,既然那岐氏的计划只能养出一个普通的鬼王。
那三千年后,那个散播苦毒,几乎覆灭西荒的怨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山君似乎能看出他的想法,眼睛又眯了眯,像是在对他笑。
“所谓大怨恨与极阴之地生出的混沌元气生出怨煞,诞生鬼王,说白了,不过是几种物质和能量结合,形成一种更特殊的新东西。
想要造出点不一样的……”
山君说着指尖生出一丝白色焰火,点燃的火柴上的火焰都比这点白焰要大。
他甩了甩手,将这点白焰扔进井中,“……就得加进去更多的,更特殊的能量。”
瞬间所有井下的爆炸声都停下了,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恐怖的威压自九口井中一齐喷涌而出。
短暂的爆发后,又恢复了安宁。
祈岁安在这古怪的安宁下,听到了一段不太押韵的怪异歌声。
诸神不明,凡人不异。
我心如玉,人心如啄。
众生戏,十世苦。
怨如棉,恨如丝。
织命为帛,覆天绝地。
怨女出世,西荒尽成空。
红衣黑发的女子骤然出现在半空,哼着这不知从哪来的怪异曲调。
肉眼可见的,如布帛一样的东西从她身上的红衣上无限延伸,覆天绝地。
一股让他熟悉的悲怆感油然而生,他曾经体会过一次这种感觉。
飞星舟上,苦毒之果。
骆穹离开了那口井,回到祈岁安身边,这股悲怆也便烟消云散。
苦毒原并非那岐氏蕴养出来的,他们的计划和手段,根本不够。
是山君,是他成就了怨女的苦毒。
祈岁安感觉心中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那这次未知的存在,送他与山君回到过去,参与怨女的轮回转世。
为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让他们促成怨女的诞生吧?
更何况,他参与这轮回是为了什么?
哪怕他自以为做了许多,也确实改变了怨女三世的苦果,但结果都一样不是吗?
难道他来这一场,就为了让他在山君和未知存在的“游戏”中,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吗?
祈岁安感觉自己的道心有些动摇,他修行是为了变强,为了立于众人之上。
可那岐氏这种顶级修行世家,花了不知多少年的实验和计划也还是差一点,只能造出一个普通的鬼王。
山君动动手指,便完成了他们的预想,造出了一个能覆灭西荒,天道也无法阻拦的怨女苦毒。
普通的鬼王,如郑文,据山君所言,与他对局的未知存在,轻易便能抹杀。
可郑文,是在他面前,轻易便将岭州陈氏的一位入道化为灰烬的恐怖存在。
修行之路,哪怕走到尽头,在这些存在面前,仍然渺小如虫豸。
那他走这修行路,是为了什么?
从普通虫豸变成高级虫豸吗?
身侧山君又一次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忽而站到了她的面前,捧住他的脸颊。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你知道为什么修士想要到达更好的境界,不能只一味积攒灵气,而都需要悟道吗?”
祈岁安不解地看向山君,听着他后面的话。
“人族修行,根本原理,是从天地中吸收能量,转化成自己的能量。
但这方天地就这么大,能量有限,只吸收不反哺,天地便要崩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创造修行这个设定之时,便定下了规矩,所谓修行,其实就是由人向道转化的过程,
悟道其实就是磨练自己的精、气、神至道的形式,这样才能符合这修行设定,让它允许你储存更多灵气。
所谓的提升修为,就是人族的身体与魂魄,更接近道的形式,从而能存下更多灵气的过程。
所谓入道修士,便已经不算是人了,寿命近乎无限,无需进行人类所需的一切维持生命的活动。”
祈岁安听到这里,心中不解更多,修行乃人化道之途,这他明白,只是不明白山君与他说这些的原因。
骆穹手指在祈岁安脸颊上摸了摸,“你小子听讲不认真啊,还没明白吗?我刚才说的,天地需要修士的反哺。
你真的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吗?”
祈岁安瞳孔骤然放大,道心几乎完全破碎,骆穹看他这样,终于又一次笑了出来。
“看来你终于懂了,为何这修行界,没有一个能存于世的成道期修士啦?
成道二字,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成了天道的一步分,所以叫成道。
修行就是这样的一个轮回的过程,攥取天地灵气到最后,化为天地的一部分,其实简单得很。”
骆穹松开手,任由祈岁安跌坐在地,“当然,和你说这些,不是在告诉你修行无用。
而是告诉你,你得知足,修行之路到终点是死路没错,但世间生灵,谁的人生路终点不是死呢?
修士的路,可比普通人长太多太多了,就如罗延氏那几个入道。
现在或者说三千多年前,就被怨女覆灭了是不错,可他们在这之前,都已经活了至少千年的岁月。
够普通凡人。活上十几辈子了。”
骆穹蹲了下来,凑到祈岁安耳边,“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修行啊,年轻人,你得将你的人生路,走得长长的。
否则,我,或者说你心爱的山君,会很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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