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年纪最小,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像是最能做主的人。
她也是对方唯一一个与祈岁安修为相当的修士。
“家兄无状,还请前辈见谅。”少女屈膝拱手,而后将交叠的双手抬起,弯腰垂头,直至额头与手背相贴。
这并非什么怪异行为,此乃古礼,表示尊敬与歉意,现在许多人都不太用。
随后少女起身,自报家门,“我等乃莱州孔氏,家母近日上任东荒荒主,我此行便是携兄弟姊妹去与母亲团聚。
兄长只是生了些好奇之心,想与您交个朋友,奈何姓氏有些欠考虑,并非觊觎寒玉,也不是存心冒犯。”
说完她主动上前,拿出一个储物袋,“这里是两千灵石,乃我们此行剩余的所有盘缠。
还请您看在这些和家母的面子上,原谅我们的行为失当。”
祈岁安抬了抬手,那少女并不上飞星舟,而是在大船的甲板上,便把储物袋抛了过来。
骆穹出来的时候,对方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好几十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
更难受的是,他出来就看到祈岁安骂了一句人,然后对方直接滑跪道歉,还给了赔礼。
能分散注意力的打一架的注意很明显也完成不了。
他只能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他们都是萝卜白菜,而后带着点莫名其妙,扫了一眼大船,直接回了船舱。
没有表明态度的一个眼神,不止离得最近的那个黑紫衣服少女紧张到手抖。
连那被同伴按住,仍然想冲上来和祈岁安打一架的黑金衣服少年都安静了。
那不是看活人,甚至活物的眼神。
这时候那个刻薄的云锦衣服少年,既他们还不知道名字的祈岁安,下一句话停在耳朵里都顺耳了。
“山君不愿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我自当遵命,赔礼我们收下了。
若你们对我们船上这些寒玉箱还有疑问,可自去问此物原主……”
祈岁安说到这里,转了身,而后回头,斜着眼睛说了最后半句话。
“……雪中朱雀——李临仙前辈,如果你们有资格见得到她,想必她会告诉你,你们今天做的事情,有多蠢。”
话说完,他直入驾驶舱,操纵飞星舟,顺水继续前行。
留下惊疑不定满大船人,那黑金衣服少年冲了上来,手上的星罗盘逐渐恢复灵气,升起荧光点点。
“四娘,方才那是……?”
“绝灵域,入道老祖。”黑紫衣服少女转身看着他,“三哥,你这次,真的有些过了。”
另外两个人,绿衣青年和红衣女子也走了过来,“还不只是普通的入道,还与李临仙前辈有旧。”
他们也认同黑紫衣服少女的话,异口同声斥责黑金衣服少年,“三弟,你险些给我孔氏招来祸患。”
黑金衣服少年瘪了瘪嘴,方才他下令截船也没见谁阻拦,如今出了事,倒都把事情推到他身上。
但三对一,他也无法说什么,只能收起星罗盘,拂袖而去。
*
后面的行程就非常安稳了。
进入东荒七八天,淮水转沂水,然后又是半个月左右,就到了沂州,一条从两界山中流出来的支流处。
这里骆穹不陌生了,这条支流,就是从他家门口流出来的,顺着这条河,都不用下船就能直接到家。
祈岁安藏了心思,并未在此处下船回沂水学宫,反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顺着骆穹的指向,操纵飞星舟逆流而上。
骆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祈岁安的家和他的家不在一处,只是期待地看着前方。
出来多久他都算不清楚具体时间,只记得春天出发找大猫,现在回来。
日色昏黄,落叶满地,已然入秋。
春夏交替之际的那个每年必会有的,山君祭的梦,今年也因为出行而被略过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终于能回家了。
两界山那条支流不如前面一路平坦又顺水的路好走,弯弯绕绕,高低不平,天黑透了,飞星舟才终于深入。
到了一处即将凋零的荷塘出,骆穹突然趴在甲板上说了一句话。
“啊……今……年……的……莲……蓬……过……季……了。”
这时候祈岁安就确定了,他马上就要见到山君的家了。
心中升起热意,催动着他加速飞星舟的速度,直到一处被两山夹住的狭小入口处。
骆穹的眼睛越来越亮,祈岁安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近了近了,飞星舟驶过瓶口一样的过道,视线豁然开朗。
宽阔的山谷内,奇花异草,外面遍寻不得的各种珍奇灵植满地都是。
有些来不及采摘,就随便落到地上,被时间碾落成泥,成为土地的肥料。
激动、可惜、好奇,各种心绪涌上祈岁安的心头。
飞星舟靠岸,骆穹和大猫一前一后跳下,祈岁安给飞星舟抛锚稳定位置后也跟着下船。
河岸不远处,一个可以称之为简朴的木屋立在那里,和河水中间只隔着几亩稻田。
稻田里的作物已经成熟,一半是普通灵米,一半是青州特产的血米,红黄交杂,在月光下交映生辉。
几乎晃花了祈岁安的眼睛,看那个被山君认可为家的小木屋都有些模糊。
他真的,来到山君的家里了!
心中升腾的情绪还未平复,山君便已经开始从飞星舟上卸货了。
李临仙给的食材太多,两个月的行程也没能吃完,寒玉号称存放之物千年不腐,也不担心食材变质。
祈岁安撸了袖子,非常自然地融入卸货行动。
只有还有食物的箱子能进入山君那不算大的木屋,空箱子都被随意地扔在屋前。
搬完货,骆穹那期待的眼神又升起来了,祈岁安知道,这是山君又饿了。
洗了洗手,他便准备做饭。
被山君引入半开放的“厨房”,里面厨具并没有飞星舟上的齐全。
只有半截炼丹炉做的灶,和丹炉倒扣的盖子作锅,灵另有一他看不出材质的灵刃作菜刀。
这厨房的三件套,竟然都是世间难得的珍贵法宝。
在骆穹把那口“锅”拎起来,拿去河边刷洗的时候,祈岁安看见了“灶”里的火,又是一惊。
那鲜红如血,却又透着点粉的火焰,那是红莲业火。
此物人间不存,仅冥府可见。
心有恶念之人触之必定焚身毁骨,只有一颗琉璃心的,心思完全纯澈之人,才能经得住业火考验。
这丹炉到底是个什么材质,竟能容纳业火?
很快骆穹洗完刀和锅回来,又搬来两个寒玉箱,意识在明显不过,他已经点好菜了。
祈岁安也便压下心中惊喜,小心翼翼地,用起这些法宝做起菜来。
月上三竿,水足饭饱,大猫跑入密林,回到自己的领地。
骆穹和祈岁安又回了飞星舟上,大半年没回来,家里不打扰肯定住不了人的。
更何况,骆穹的家里只有一个卧室,里面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并不能容纳祈岁安入住。
*
第二天上午,骆穹起床洗漱,跳下飞星舟,就看见祈岁安正主动打水,在给他打扫家里。
正常来说,私人领地被侵入,他应该觉得冒犯,但看着小蜜蜂一样忙碌的祈岁安,他却觉得很满意。
甚至想再指使他,打扫完把那几亩地都给一起收了。
想归想,他也不是那么不懂礼貌的人,别人来你家里做客,让人做农活,正常人不会这么干。
没错,骆穹觉得自己除了社恐,其他方面,都是个很正常的人。
撸起袖子,拿起藏在屋里的长柄镰刀,骆穹跳入已经干涸的稻田,收割机一样,在稻田里窜来窜去。
祈岁安打扫完,就看到山君那些一把颇有些外域风貌,透出浓郁阴森死气的法宝,在……收稻子。
山君手上珍藏,还真是不少。
午饭时间,祈岁安指着门前堆得乱七八糟的空寒玉箱,试探性地对骆穹说到。
“山君,如今您多了这许多杂物,这房子,是不是有些小了?”
骆穹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扒了口饭,确实是空间不太够。
但他手艺就这样,这屋子也不是他真正搭起来的。
而是他遇到的一棵会用树枝打人的巨树,被他砍了一截,掏空内里形成的。
他唯一搭建的,只有这个可能会被别人称作棚的,三面透风的厨房。
这一百年,他的木工进步程度,也就是做一些桌子凳子箱子床之类的东西。
建房子,超出能力范围了。
祈岁安也看出这一点,进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一些建筑上的东西,能帮您扩建一二,您需要的话,我等会便去采购建材,三日左右便能回来开工。”
他藏了点自己的小心思,山君这个一室两厅的小木屋,不光没有地方放那些寒玉箱,也没有地方放他。
一想到将来或许能在山君家里,有他的房间,他心神荡漾,几乎漂出天际。
骆穹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住大房子,谁不想啊?
他能力有限,这有能用的人送上门,不答应是傻子。
二人各怀心思,在饭后短暂告别,祈岁安上了飞星舟,骆穹在岸边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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