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未出发便遇到了问题。
祈岁安如往常一样,去驾驶舱开启飞星舟,这船却……不理他。
这等至宝自有器灵,骆穹不上船,它可不是任人驱使的玩意。
祈岁安也意识到这一点,无奈从窗台里露头,喊了一声。
“山君,此舟认主,要不您与我一同去采购建材吧?”
才回家不到一天,骆穹才不想再出门,这一路上,他可受得够够的了。
认主?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骆穹下意识地上前,踹了飞星舟一脚,船身摇晃,骆穹随后警告似的蹦出一个字。
“你。”然后指了指从船舱里冒头的祈岁安,“听……他……的。”
简单却很有效,骆穹话音刚落,飞星舟便接受了祈岁安的操纵。
骆穹门前这条河,有些特殊,北入沂水,南入汾水。
但并不是从一条大河流入另一条,这水下多半有个源头,让它在骆穹家门口这个至高点处为起点,分隔两向。
从这里无论是去沂水还是汾水,都是顺流而下。
因为这一点,飞星舟离去比来时速度快很多,看着像正常现象。
但它那个瓶口一样的北面出入口,立刻起飞,不是形容词,它真的飞起来了。
那些弯弯绕绕的河道全被略过,飞星舟丝毫不管祈岁安的指令,御空飞行,到了沂水,又重重落下,激起漫天水花。
但附近的船只和行人,除了惊异地看两眼,也不敢有其他反应。
如飞星舟这样能载许多人御空飞行,还自带护舟结界的法宝,在沂州可不多见,多是外地来的大能。
得罪不起,看两眼就算了,真说什么,可没人想找死。
祈岁安在船舱里被颠得上下翻滚,抓住窗沿,才没被甩出去。
飞星舟也有脾气,被骆穹踢了一脚,就拿祈岁安发作。
祈岁安无奈下船,不需要抛锚,飞星舟也稳稳停在原地,他也不担心飞星舟被人盗走。
这器灵脾气可不小,谁撞上来,指定没好果子吃。
下船后,他并未先去采购建材,而是先回了沂水学宫。
倒不是去向时风华说自己历练回来了什么的,修士出门历练,三年五载不说短,十年八载不说长。
这还不到一年,远没到需要惊动时风华的地步。
祈岁安的目的地,是沂水学宫的藏书阁,除了想那些书籍想得紧,还有就是他得去恶补一些建筑知识。
说服山君同意扩建家宅总得有点理由,说他自己会建筑,不过是一个方法手段,这话真假嘛……采购建材哪里需要三天呢?
三天时间,除去最后一天得留时间采购,差不多两天半,精妙楼阁建不出,学个简单小院应该是可以的……吧?
祈岁安悄悄回了门派,到了藏书阁,找到了建筑相关的书籍。
真看起书来,他就发现自己小看这一门道了。
材料、结构、力学,各种他在修行时不会接触的名词一个个涌入脑海,将他原本的自信搅乱得粉碎。
祈岁安有些慌张,三天还是说少了,别说实际操作,只是摸清楚其中原理都不够。
放下书本,垂头叹了口气,海口已经夸下,三日后如何向山君交代,这是个问题。
“竟然已经半步蜕凡,你这次出行历练,收获不菲啊。”
正愁的时候,祈岁安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而后脑门便被一柄像是戒尺的东西拍了一下。
“回来也不知去看望你师尊,这藏书阁里埋了你什么宝贝不成?”
祈岁安摸了摸被打痛的头顶,回头一看,时风华正站在他背后,手里拿着一柄细长的怪异小剑。
他连忙转身行礼,“参见师尊。”
时风华一把拿过他身侧那本名叫《匠人书》的厚重书册。
“百工入门?你看这东西做甚?”时风华翻了翻,发现书本褶皱处乃建筑相关部分。
她笑了笑,“不去摸索自己的道,好早日蜕凡,竟看起这个?怎么,你要以工入道不成?”
祈岁安垂头答话,虽不愿将与山君共同的经历和盘托出,却也仍旧说了一些。
特别是他许诺的三天后,为山君筑屋之事,遇到的困难和时风华说清楚,说不定她能有破局之法。
时风华听完这半遮半掩的话,冷笑一声,又用手中细剑抽了祈岁安一把。
“你天资惊人,悟性绝佳,我本还可惜,我徒有你师尊之名,却并没有真正教导过你多少。
现在看来,你心性上,缺陷不少。”
她垂眸看向听到这话便跪下不说话的祈岁安,“你的确聪明,我不知是这聪明遮蔽了你的眼睛。
还是因为你来往之人,多为修行有成的宗师,祈小子,你有些自视甚高。
有自信是好事,但自负,会吞了你前进的道路。
天下百工,修行者稀,这不代表修行一道高于百工之道,多少人钻研一生,也只敢称粗通一工之道。
你想着三日便能盖过他们一辈子的辛苦?你发的什么梦呢!”
祈岁安十七岁入时风华门下,今年冬至便要满二十及冠,近三年时间,这是时风华第一次对他说重话。
而且没有说错,他却有些“万般皆下品,惟有修行贵”的想法,这是成长经历根深蒂固种在他心里的。
只有修行,才能让他变强,能让他立于众人之上,也只有修行,能让他寿元悠长,常伴山君左右。
他不曾考量过别的东西,也不曾看得起过别的。
现在被时风华一语点破,他这才知道,自己原已入了执,
这让他背后一凉,执生心魔,这是常识,若非他现在因为山君而钻研匠人之法,被时风华发现。
来日他开始悟道,冲击蜕凡之时,必定会为心魔所吞噬,前路尽毁。
“你是个聪明孩子,这话不必我反复说,现在你该明白,你的问题在哪里。”
时风华见祈岁安冷汗涔涔,也不继续穷追猛打,蠢笨之人你得钻进他心里,将他打得透透的,他才能明白。
但不蠢的人,点到为止,后面他自己会悟出来的。
“山君想要扩建家宅,又不喜活人,这本不是难事。”时风华叫祈岁安起身,交给祈岁安一枚木牌。
“你拿着这对牌,去百工殿,那里多得是能做简单工匠之事傀儡,你领几个不具人形的,带好材料,做个能住人的小屋子,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想起来一样,说道:“这也是你另一个问题,悟性好,能通多道是好事。
但贪多嚼不烂,阵修、剑修、法修,修行三个分支足够你悟上数千年。
你不能一遇到新的事情,就想着再学新的,博而不精之人,路会很宽,但走不长,这你也得知道。”
她点了点祈岁安的额头,“你得学着把有些事放手给别人做,什么都捏在手里,往往什么都做不好。
你从前那些产业经营,交给你那些暗卫死士和你家叔伯姑母,不也放手得挺干脆。
怎么修行到现在,反而退步了?”
祈岁安又垂下头,这怎么能一样呢,这事与山君相关,交给别人,他……哪怕明白时风华说的话,要做起来,还是很困难。
山君接纳他的存在,他很开心,但他本能地,不想山君的生命中,再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一想到这种事情,便会妒火从生。
祈岁安并不觉得这是大问题,人无完人,哪怕他清楚的明白他自己的缺点,多疑、记仇、抠门、嫉妒。
但他从不想更改这些,这是他的近二十年的人生赋予他的,是造就“他是他”的过程里重要的一部分。
时风华见他不说话,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便知后半段的教导效果不如前前半段,无奈叹了口气。
“行了,别杵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莫叫山君等急了,可是你命中的大机缘,可得抓牢了。”
祈岁安思绪万千,听到“山君”两个字,终于将飘飞的想法落了下来,并未顺着时风华的话离开,反而问起另一件事。
“师尊,我曾听您说过,您的至简剑道是观山君狩猎时悟出来的,我想问问,您是如何做到的。”
时风华斜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游历这大半年,与山君相伴时日长久,见山君做过许多事,狩猎之事见过数十回,却似乎也并未寻到什么。”
时风华听完这话,大手一挥,“这有什么的,人各不同,各有各道,你未能悟出,只能说明这个方法不适合你,莫要执着于此,失了本心,得不偿失。”
她话锋一转,“况且,你也不是全无收获,不是吗?”
时风华指得是祈岁安这半年可以称之为不正常的修为增长,未满二十,半步蜕凡,天下罕见。
但祈岁安却想到了一些别的,耳根红了红,沉默片刻,匆匆告退离去,留下有些莫名的时风华。
这小子,方才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怪模怪样的?
*
二人话毕,祈岁安根据时风华的指引,领了三个外表如木人一样的工匠傀儡。
随后便直接往斩龙城过去,目的地是他安置剩余十几死士的院子。
说来自从入门后,几乎未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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