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凯撒脸上的笑容只是僵硬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浓郁，仿佛遇到了极其有趣的挑战。他非但没有因为雪奈将他定义为“拿错包的人”而气馁，反而更近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哦？只记得拿错包？”他的德语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明显的调侃，“看来我需要让你印象更深刻一点，七濑雪奈。”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做足了功课。
身后的内斯忍不住小声提醒：“凯撒，我们还要做理疗，时间……”
“等着。”凯撒头也不回，目光依旧锁在雪奈脸上。
雪奈微微后仰，拉开了些许距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凯撒先生，这里是公共场合。”她的日语清晰冷淡，点明他的行为有些失礼。
“所以呢？”凯撒挑眉，毫不在意，但也顺势直起了身子，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又是……受伤了？”他的目光扫过她，似乎在评估她的状态。他记得内斯查到的信息里提到她之前受过伤。
“定期检查。”雪奈言简意赅，并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她看了一眼他身后有些无措的拜塔队员们，“你的队友在等你。”
这时，理疗师出来叫雪奈的名字。她立刻站起身，对凯撒点了点头：“失陪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跟着理疗师离开了，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凯撒看着她离开，摸了摸下巴，蓝眼睛里兴趣盎然：“真是块硬邦邦的冰。”
内斯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凯撒，该我们了。”
接下来的几天，蓝色监狱拜塔组在日本的训练和练习赛安排得满满当当。凯撒在与东京FC等队伍的比赛中大放异彩，他的“凯撒冲击”让日本的后防线苦不堪言，媒体对他的报道更是铺天盖地。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时不时会闪过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
一次训练结束后，凯撒突然对内斯说：“去问一下那个七濑雪奈通常在哪里训练。”
“凯撒？”内斯惊讶。
“既然来了日本，总要去看看‘水中王者’的风采，不是吗？”凯撒笑得像只狡猾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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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濑雪奈所在的游泳俱乐部管理严格，并非轻易能进入。但这难不倒有心人，尤其是拥有拜塔慕尼黑和蓝色监狱背景的凯撒。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搞到了临时参观许可。
那天下午，雪奈正在进行水中耐力训练。她像一尾鱼，在水中流畅地滑行，动作标准而富有节奏感，即使加大强度，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不断划开水面的手臂显示着训练的强度。
凯撒和内斯出现在泳池边的观察区。凯撒没有出声，只是抱着手臂，靠在玻璃墙上，静静地看着。
水下的雪奈，与在陆地上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陆地上的她，冷硬，疏离，像覆盖着一层薄冰。而在水中，她舒展，强大，充满了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感。水花在她身边溅开，阳光透过顶棚洒在水面上，折射出的光芒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
凯撒的目光变得有些专注。他欣赏一切极致的美和强大，无论是足球场上的自己，还是泳池中的她。
一组训练结束，雪奈扶着池边喘气，一抬头，就看到了观察室里那个醒目的蓝发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雪奈愣了一下。
凯撒对上她的视线，笑着抬手挥了挥，用口型说了句什么。雪奈读懂了，是德语“不错”。
雪奈没有回应，只是收回目光，摘下泳镜，准备下一组训练。但她的节奏似乎被打乱了一点。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灼热而存在感极强。
训练终于结束，雪奈上岸，用毛巾擦拭着身体。凯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池边。
“你的泳姿，很漂亮。”这次他用了英语，语气听起来倒是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真诚的赞赏，“像专业的一样。”
雪奈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我本来就是专业的。”她实话实说。
凯撒一噎，随即笑开：“当然，我知道。我是说，比我想象的还要专业。”他看着她手臂和大腿上依旧明显的疤痕，眼神微动，“伤好了？”
“正在恢复。”雪奈不想多谈这个，反问道，“凯撒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一般不对外人开放。”
“总有办法。”凯撒耸耸肩，语气轻松，“我想看看能无视我米歇尔·凯撒的人，在自己的领域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来，确实有傲慢的资本。”他这话像是在夸她，又像是在夸自己眼光好。
雪奈不太理解他的逻辑：“你看完了？我要去洗澡了。”
“等等。”凯撒拦住她，“作为参观你们俱乐部的回报，你是不是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比如，带我体验一下真正的日本？那些游客去的地方就算了。”他提出要求理所当然，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雪奈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她其实没什么兴趣当导游，但对方的身份是国际友人，而且似乎和俱乐部管理层有点关系，直接拒绝可能不太好。
“我对东京的旅游景点并不熟悉。”她如实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
“那就去你常去的地方。”凯撒不退让，“吃饭的地方总知道吧？要地道的。”
最终，不知是出于一种模糊的国际礼仪，还是因为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抑或是只是想尽快打发他走，雪奈勉强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荞麦面店，离这里不远。”
凯撒脸上立刻绽开一个胜利般的灿烂笑容：“很好。训练结束后，我来接你。”
“我可以自己去……”
“我说，我来接你。”凯撒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笑容依旧华丽，“等着我，七濑雪奈。”
说完，他心情极好地带着内斯离开了，留下雪奈一个人站在原地，微微蹙眉，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情。
傍晚，凯撒果然准时出现在俱乐部门口。他换下了运动服，穿着时尚的休闲装，蓝色的挑染头发在夕阳下更加醒目，引得路人不时侧目。
雪奈则依旧是简单的运动休闲打扮，背着双肩包。
那家荞麦面店确实不大，但很干净，有着传统的日式风格。凯撒的出现显然让老板娘惊讶了一下，但还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点餐的时候，凯撒看着全是日语的菜单，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对雪奈说：“你推荐就好。我相信你的品味。”
雪奈便用流利的日语帮两人点了招牌的冷荞麦面和几份小菜。
等待上菜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默。凯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店内的装饰，而雪奈则安静地喝着麦茶。
“你会说几种语言？”凯撒突然问道。
“日语，中文，英语，德语，一些法语。”雪奈列出。
“难怪在慕尼黑沟通无障碍。”凯撒挑眉，“为了比赛？”
“嗯。经常出国，需要交流。”
“很厉害。”凯撒这次是真的有点佩服了。语言对他来说，除了足球相关的，其他都是麻烦。
面很快上来了。凯撒学着雪奈的样子，将荞麦面蘸上汤汁食用。他吃东西的样子意外地不算粗鲁，但显然不太习惯用筷子，动作有些生疏。
“味道不错。”他评价道，似乎对日式清淡的口味也能接受。
“嗯。”雪奈应了一声。
一顿饭在沉默中度过。凯撒试图找了几次话题，比如问她的训练，问日本足球的氛围，雪奈的回答都言简意赅。她并不是故意冷淡，只是天生话少，而且确实不知道和这个才见了几次面、性格南辕北辙的足球运动员有什么可聊的。
结账时，凯撒抢先把钱付了。
“说好是我尽地主之谊。”雪奈拿出钱包。
“让女士付钱，可不是我的风格。”凯撒拦住她，嘴角噙着笑，“下次你再请回来。”
还有下次？雪奈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很擅长得寸进尺。
走出面馆，夜幕已经降临。晚风吹拂，稍微驱散了一些白天的燥热。
“接下来去哪？”凯撒显然意犹未尽。
“我该回宿舍了。明天还有晨训。”雪奈提醒他运动员的作息。
凯撇撇嘴，但也没反对：“好吧。送你回去。”
回俱乐部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依旧没什么话。路过一个街头足球场，里面正有幾個少年在踢球，看到凯撒醒目的外形，多看了几眼，似乎有点怀疑是不是本人。
凯撒突然停下脚步，对雪奈说：“等着。”
他小跑进球场，用德语夹杂着英语和那些少年说了几句，然后接过他们的足球，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轻松地颠了几下球，动作花哨又精准，引得少年们一阵惊呼。他甚至即兴来了个小范围的“凯撒冲击”变向动作，骗过了想象中的防守队员，最后轻轻将球挑回给其中一个少年。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却充分展现了他惊人的球感和炫技的本能。
他跑回来，脸上带着运动后和炫耀后的愉悦红光，碧蓝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像等待夸奖的大型犬：“怎么样？”
雪奈看着他额角细微的汗珠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对足球的热爱和自信。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傲慢臭屁的球星，更像一个沉浸在热爱中的男孩。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非常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很厉害。”
没有欢呼，没有惊叹，只是平平无奇的三个字。
但凯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高的赞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放大，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当然！这可是米歇尔·凯撒的足球！”
他心情极好地将雪奈送回了俱乐部宿舍楼下。
“下次练习赛，你会来看吗？”临走前，他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雪奈犹豫了一下。她对足球兴趣不大，但……
“如果有时间的话。”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会给你留票的。”凯撒却自顾自地下了决定，然后笑着对她挥挥手，“再见，雪奈。”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发音有些别扭，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亲昵。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蓝色的头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雪奈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叫米歇尔·凯撒的人，产生了一丝不同于“拿错包”和“奇怪的人”的、模糊的认知。
他似乎……并不完全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有傲慢和轻浮。
冰封的湖面，似乎被一颗投入的、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石子，荡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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