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
陈墨的指尖悬停在洛酒腰腹伤口上方,淡金色的疗愈微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血液在瞬间变得冰凉。
洛酒睁开了眼。
那双曾映照过沧海桑田、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蒙着一层薄薄的冰雾,虚弱,却依旧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她没有看他,没有看那试图触碰她伤口的指尖,没有看自己腰腹间那被幽蓝冰晶勉强封住、却仍在与暗红污秽搏斗的狰狞伤口。
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越过他僵硬的肩膀,穿透洼地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污秽气息,牢牢地钉在了几米之外。
钉在了那个趴在冰冷泥泞里、如同濒死野兽般剧烈喘息的身影上。
江寒。
他的脸深深埋在污泥里,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虚脱而不受控制地痉挛着。那只强行抓向虚空、为他抵挡了致命一击的右手,此刻无力地瘫软在身侧。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红色,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烧红的铁丝,根根暴突虬结,皮肤表面甚至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高温金属般的暗红光泽!仿佛手臂内部,正有岩浆在奔流、在灼烧!
洛酒的目光,就死死地锁在那只手臂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不再是冰冷的命令,甚至不再是因污血符咒而产生的凝重。
那是一种……陈墨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实质的……冰寒杀意!
如同沉睡的深海巨兽,被触动了最核心的逆鳞!那杀意并非狂暴,而是极致的、内敛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冰冷!在那层薄冰覆盖的眸底深处,一丝幽蓝色的、如同冰层下骤然亮起的极地寒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
陈墨的心脏如同被那寒光狠狠刺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尊上……她为何会对江寒露出……杀意?!难道是因为刚才那污血巨刺的袭击?还是……江寒身上爆发出的那股诡异力量?!
“尊……尊上?”陈墨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试图收回手,却又不敢妄动,僵在那里。
洛酒的目光,终于从那紫红扭曲的手臂上缓缓移开。
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转向了陈墨。
四目相对。
陈墨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那双蒙着薄冰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那冰冷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担忧、所有的辩解都死死地锁在了喉咙里。
“是他。”洛酒开口了。声音很轻,如同寒风吹过冰隙,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气声,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陈墨的耳膜。
“什……什么?”陈墨完全懵了。
洛酒的视线,再次转向自己的腰腹。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幽蓝冰晶封住的伤口上。冰晶之下,暗红色的污秽气息如同活物般蠕动、侵蚀,与冰蓝的寒冰之力激烈对抗着,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
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凝视着那处伤口。
“这伤,”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冰冷重量,“不是刚才的污血符咒。”
不是污血符咒?!
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看向洛酒腰腹的伤口。那枚钉入的污血冰晶早已在爆炸中消失,伤口表面覆盖着幽蓝的冰晶……等等!冰晶之下……那蠕动的暗红污秽气息……似乎……与爆炸残留的污血气息……有着极其细微、却本质的不同?!那暗红中,隐隐透着一股……更古老、更阴冷、更深入骨髓的怨毒和……禁锢感?!
“是它。”洛酒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判决,再次响起。她的目光,第三次,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钉在了远处江寒那只紫红扭曲的手臂上!那眼神里的冰寒杀意,在这一刻几乎凝成了实质!
“是……是什么?”陈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洛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指尖也失去了往日的稳定。她并没有指向江寒,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按向了自己腰腹伤口旁边的位置。
那里,水蓝色的衣料被爆炸撕裂了一角,露出了下方苍白细腻的肌肤。就在伤口边缘,紧贴着幽蓝冰晶的地方,光滑的肌肤上……赫然残留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圆形印记?
那印记颜色极淡,如同久远岁月留下的微痕,呈现出一种黯淡的、近乎金属的灰白色。印记中心,有一个更小的、如同针尖刺入的点。
洛酒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那个灰白的圆形印记上。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随着她指尖的按压,那个灰白的圆形印记中心,那个针尖般的点上,竟然……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了一点极其微小、却刺目无比的……暗金色?!
那暗金色如同凝固的污血,又像是某种被强行打入体内的、带着强烈禁锢气息的金属!它从印记中心“浮”了出来,如同一根被岁月尘封、如今却被强行唤醒的……针尖!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被禁锢被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洛酒!她身体猛地一颤,按在印记上的指尖因为剧痛而瞬间绷紧!脸上那些如同裂纹般的幽蓝光芒疯狂闪烁,腰腹处刚刚被冰晶封住的伤口更是剧烈地波动起来,冰晶下的暗红污秽如同受到刺激般疯狂反扑!
“呃!”洛酒死死咬住下唇,一丝更加浓郁的幽蓝气息逸散出来,凝结成冰晶。她强忍着那足以让灵魂崩溃的剧痛,抬起头,那双蒙着薄冰的黑眸因为痛苦而微微收缩,却依旧死死盯着陈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这枚‘锁魂钉’……”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猛地再次刺向远处痛苦痉挛的江寒!
“……是他亲手钉进去的!”
轰——!!!
陈墨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炸得他神魂俱裂!眼前阵阵发黑!
锁魂钉?!
江寒……云崖……亲手钉进去的?!
他猛地扭头,看向几米外那个在泥泞中痛苦喘息、手臂扭曲如怪物的身影!那个他眼中被卷入阴谋的可怜虫、被尊上利用的棋子……竟然是……是当年亲手将尊上钉入沉睡深渊的……执行者?!
这怎么可能?!千年前……云崖不是被慈航静斋操控的棋子吗?他不是也身不由己吗?他怎么会……怎么会亲手将锁魂钉钉入尊上体内?!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不仅是加害者,更是核心的……行刑者?!
巨大的震惊、荒谬、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真相本身的恐惧,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将陈墨淹没!他僵在原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看着江寒的眼神,从之前的复杂警惕,瞬间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骇、憎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洼地中,死寂得如同坟墓。
只有洛酒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江寒痛苦的喘息声,以及污秽泥潭偶尔翻涌气泡的“咕嘟”声。
那个如同影子般守在洼地边缘、戴着战术目镜的黑衣人,此刻也猛地转过头,战术目镜的镜片下,似乎有冰冷的扫描光束一闪而过,死死锁定了江寒那只紫红扭曲的手臂!他握着那把造型奇特重枪的手,瞬间收紧!枪口微不可察地调整了方向!
洛酒看着陈墨眼中翻腾的情绪风暴,看着他那瞬间变得陌生而充满敌意的眼神。她脸上那些幽蓝的裂痕光芒明灭不定,腰腹伤口的波动似乎更加剧烈了。她缓缓放下了按在灰白印记上的手,那点刚刚浮现的、刺目的暗金色针尖,也随之缓缓隐没回皮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
她闭上眼,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冰冷的岩石,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冰冷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入陈墨耳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与……不容置疑:
“带他走。”
“回‘巢’。”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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