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蕴霎时瞪大了眼,呼吸凝滞片刻,江潋尘却将手一挥,故作不在意地抱了下季蕴:“罢了,那药太苦,你不爱喝。”
闻言,季蕴诧异抬头,借着微弱的烛火去瞥江潋尘的表情,见他并无怒意,开口:“苦了你,为我几番寻医。”
她佯装一副柔弱样子,往江潋尘怀里凑,回抱住他。
江潋尘冷笑几声,顺势倒在床上。
季蕴来不及躲,压在了他的身上。
她心下大惊,刚想往旁边挪,那人双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禁锢着自己,她有些慌神,脚不受控制地蹬了几下。
“本王少时曾闯入父王书阁,无意间知晓了南梁萧绎与其妻徐昭佩的故事。”他的手紧了紧,季蕴失了力气,便靠在他的脖间,吐露着呼吸:
“当时本王年龄尚小,不知其二人的故事,待我加冠后,父王以此故事给我做了警示,当时,我便暗自下誓,此身,必须与结发妻子互相扶持,相爱一世。”
季蕴心中嘀咕,江潋尘这明显是在给她下马威,世人谁不知萧绎与徐昭佩是纯恨夫妻。
可在这里,她必须让江潋尘高兴,否则,还没找到回家的方法,就已经小命不保。
于是,她应声嗯了下。
季蕴心里嘀咕,只要你不杀我,演爱谁不会。
翌日一早,府内上下齐聚院内打扫积雪,季蕴带着过去的习惯,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心跳如雷,匆忙换好衣裳,跑出寝殿,门外婢女早已等候好,“太子妃,您醒了?”
“太子殿下呢?”她问。
婢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丸,递给她,道:“太子殿下卯时便入宫了,他特意叮嘱,太子妃受了惊吓,让奴婢们不要来打搅,等您醒了,亲自把这药给您吃了便可。”
季蕴看了眼……
这人是觉得药太苦,又改回有毒的药丸了?
季蕴没辙,只能接过药丸,正打算离开,可她刚走一步,那婢女就跟了上来,此后,她不管去哪儿,那婢女都在她身后,寸步未离。
季蕴不得已停下步子,转过身,道:“你们都退下吧。”
为首的婢女摇头,神色急切:“殿下吩咐,必须亲眼瞧见您吃了才放心。”
季蕴深知自己今天躲不过了,只能寄希望于江潋尘给自己用的是慢性药,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将药给吞了下去。
不对。
这配方怎么与昨日不一样。
昨日季蕴击败那江霁尘后对药丸的成分有所研究,而今天的药丸,与昨日相较,少了金钱子为辅。
来不及细想,府上西侧突然传来几声惊叫,季蕴赶忙跑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围在墙角,为首的人拿着铁锹,迟迟不敢动作。
“太子妃还未痊愈,大呼小叫什么呢!”婢女萦芝率先开口,她一脸怒气,拨开人群走上前,却也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连连后退。
季蕴借机看见了掀起这场恐惧的东西,盘旋在墙角的一条金钱白花蛇。
季蕴从前本想泡酒给父亲,却没等到那个时候,如今,再次见到这蛇,反倒涌起比得知江潋尘想要杀了自己还要深的悲意。
她吸了吸鼻子,不顾身边人的反对,来到蛇前,蹲下身,捏住它的七寸。
这金钱白花蛇可是一味好药材,得亏了现在是冬天,否则还要错过了。
“给我找坛酒来。”季蕴说话间,感受到手中粗粝的鳞片蠕动,见这蛇有要醒来的迹象,迅速将手捏紧了些,催促下人去找酒。
须臾间,大雪更加肆虐,太子府邸内又堆积了更加重的积雪。
东院的绿梅倚在墙上,一半枯死一半盛开,形成了衣服诡谲的模样,季蕴和萦芝处理好蛇酒,散着步来到了此处。
“这梅花为何看上去像是死了?”她抚摸着枝桠,这不高的梅花树枝干却十分粗壮。
萦芝迟疑着开口:“这株绿梅是太子妃曾亲手差人砍下,砍到一半被太子叫停,如今才养分不佳,即将枯死,您忘了?”
季蕴闻言呛了口,原来这是自己搞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日后还是不要随意开口的好,想罢,她吩咐道:“我改变主意了,日后,还望各位得对这株绿梅多加照料。”
说话间,北风呼啸而过,梅花花瓣随着风飘到了不远处的皇城中央,落在了打扫正殿外雪地婢女的发间。
皇城正殿的屋檐内,跪着一道笔直的身影,那人身着单薄素衣,后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斑。
“父王,儿臣……儿臣是一时鬼迷心窍!绕了我吧……父王……”江霁尘面露恐惧,艰难地跑到江源王面前。
江源王将手里的折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台:“此事,若你皇兄不肯饶恕,谁都救不了你!”
坐在一旁的江潋尘正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他面无表情,高挺的鼻梁在日光下投射出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江霁尘愤然转过头,看着江潋尘一副悠闲地模样,气上心来,踉跄着走到他面前,拍下他手里的茶水。
江潋尘眯眼,冷言开口:“江霁尘,谁给得你好处,让你如此肝脑涂地地做他的走狗?”
江霁尘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眼尾渗出泪痕:“江潋尘,我对你恨之入骨!”
“放肆!”江源王随手把砚台一扔,砸在了江霁尘的后背上,使其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江霁尘口中喷出鲜血,不受控制地往前仰。
见此情形,江潋尘站起身,走到正殿,行了个大礼,道:“父王,四弟自幼不知朝堂之事,如今也只是受人蛊惑,还请父王,绕他一名!”
江源王淡淡瞥了江潋尘一眼,甩袖离去。
待他脚步消失,江潋尘才直起身子,抽出衣袖中的匕首,走到江霁尘面前,蹲下身,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江霁尘睁着血色的瞳,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我呸!江潋尘,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与你的恩怨,弑母之仇就够了。”
他吐出的鲜血星星点点落在江潋尘冷白的脸上,江潋尘的神色暗了下去,将匕首扔在地上,宽大的手掌在脸颊上一模,扬长而去。
来到殿外,他吩咐下人给江霁尘医病,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回到太子府时,江潋尘一进门便瞧见满府都飘着彩色的绸子。
“太子殿下,太子妃说冬日太过肃杀,就差人布置了这些小玩意儿。”府内管家脸上挂着笑,走上前道。
江潋尘黑眸亮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从前那副睥睨一切的模样,低声道:“太子妃呢?”
“殿下,太子妃拾了些落叶和秸秆,去救那绿梅去了。”
江潋尘下意识看向东院,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她在搞什么名堂?”
管家脸上笑容僵住,不敢吱声,默默退到一边。
江潋尘感受着手掌的刺痛,缓缓松开手,缓了口气:“把陆时余叫来。”
陆时余乃江潋尘心腹,也是江朝唯一一位手握兵权的少年将军。
眼下距离他来还要些时间,江潋尘神不知鬼不觉间来到了那株绿梅旁,瞧见季蕴正蹲在地上,给那树根施肥。
她穿着鹅黄色长袍,未盘着的青丝落在身旁。
听到脚步,她警惕着穿过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鹿般眨着眼,茶褐色瞳孔在阳光下如玛瑙般透亮。
“你在干什么?”他冷声开口。
季蕴被吓了跳,反应过来,给他行了个礼,“太子殿下,从前我不懂事,伤了这棵绿梅,今日瞧见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想着救活它。”
“一棵树而已,死就死了。”江潋尘视线下移,落在她冻红的手指,拧了拧眉。
季蕴摇头:“这树虽微不足道,却也是代表着你我二人的情谊,这树若死了,那情谊不也消失了吗?这树,自然是得救的。”
季蕴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这树是她和江潋尘少时所种,正在犯嘀咕,不知那原主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差人砍断。
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自圆其说。
谁料这江潋尘却不按常理出牌,他嗤笑一声开口:“你是说,你我二人的情谊如此摇摆不定,容易消散?”
季蕴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江潋尘笑了声,刚想开口,陆时余就来了。
他此刻要事在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季蕴见他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继续给这绿梅施加养分。
等到午时,萦芝照例递上药丸时,她才发现今天吃了药丸身体并无太大反应。
看来江潋尘这下真的改用慢性药了。
她心中觉得悲凉,坐在亭子里,在婢女的督促下在吃吃下药丸。
等人走后,她迅速跑到一旁偏殿,吐出药丸。
正在她准备离开时,两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她听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江潋尘。
而与他交谈的则是一道女声。
她如临大敌般一头扎进了偏殿的柴堆里藏身。
听着两人脚步越来越近,季蕴不受控制地捂住嘴,以防任何声音吐露。
啪嗒、
啪嗒、
脚步最终停在了自己面前,她透过缝隙,看见二人的模样。
那女人,是丫鬟的打扮,她却从未在府中见过。
“太子殿下,奴婢已经帮您完成了这项任务,那我的孩子可否……”那人小心翼翼开口,尾音发抖。
江潋尘看了她一眼,淡然开口:“本王答应的事自会负责到底,你走吧。”
那人走后,江潋尘转过身,面对着柴堆,露出鲜有的悲色。
季蕴抬眼,发现他脸上竟出现了几滴泪,她赶忙屏住呼吸。
江潋尘生的硬朗,整张脸每一寸五官都向人吐露他的威严,如今脸上多了几滴泪,却有着别样的韵味。
季蕴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未曾移开,这人却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良久,方才与江潋尘交谈片刻的陆时余来了,江潋尘这才往旁边走。
他走到正殿,紧闭门窗,身旁的陆时余开口,声音细若蚊蝇:“太子殿下,南部鱼水城发生严重瘟疫,圣上下令,谁若治得了这疫,谁将会获得实际兵权,你看……?”
江潋尘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垛,道:“我以差人请命,明日启程。”
陆时余追问:“那是否还得派人跟踪太子妃?”
江潋尘摆手:“不必,她与我,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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