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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机

“听说,你喜欢研究庄稼?”

杨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在姜禾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猛地抬起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惊疑不定。他怎么会知道?是了,定是昨日押送他的土匪在村里打听来的。

一股被窥探的羞耻感和更深沉的警惕涌上心头。他抿紧嘴唇,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杨焱身后那片惨淡的田地吸引。那些蔫黄的黍苗,干瘪的豆荚,在灼热的阳光下奄奄一息,如同此刻他的处境,也如同这旱魃肆虐下的苍生。

杨焱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看到他内心对那片土地本能般的关切。

孙管事在一旁弓着腰,脸上带着惯有的讨好笑容,插话道:“大当家,这小哥儿瞧着细皮嫩肉的,怕是连锄头都没摸过,哪懂什么庄稼……”他的话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试图将姜禾定位成一个无用的玩物。

姜禾心头火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冲散了部分恐惧。他可以忍受屈辱,却不能忍受别人质疑他唯一擅长且视为信念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杨焱脸上移开,投向那片土地,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清晰:

“这片地,选得不对。”

孙管事脸上的笑容一僵。

杨焱眉梢微动,示意他继续说。

姜禾向前走了两步,不顾脚下砂石的硌脚,指着那片地道:“这里离山壁太近,看着阴凉,但山石吸热,日头一偏西,热气反上来,比别处更熬苗。而且,”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指间捻了捻,尘土从他纤细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这土质也不行,沙性太重,存不住水,肥力也差。种这些耗水又需肥的黍米和豆子,根本是白费力气。”

他的话语流畅起来,带着一种沉浸在自己熟知领域里的专注,暂时忘却了身处的险境。“这些苗,缺水只是其一,根也扎不深,你看这叶子卷曲的样儿,是根没长好,吸不上力。”

孙管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见杨焱抬手制止了他。杨焱的目光落在姜禾捻过泥土的手指上,又移到他因为专注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上,那双眼睛此刻褪去了悲愤和恐惧,竟有种别样的神采。

“哦?”杨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你看,该如何?”

姜禾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光秃山岭,眉头紧锁:“这种地方,这种年景,想靠精耕细作很难。得找那些天生地养,命贱耐旱的东西。”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比如山稞子,它的根能扎进石头缝里找水;还有沙棘,叶子小,蒸发慢,果子还能吃;或者种些深根的苜蓿,虽然人不能直接吃,但可以喂牲口,有了牲口,就有畜力,有粪肥……”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凭什么要帮这群毁了他家园的强盗?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

杨焱却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谈论庄稼时眼中发光,此刻却骤然黯淡下去,紧咬下唇的小哥儿,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少年,心里装着对土地的赤诚,却也背负着沉重的家仇。

“说得不错。”杨焱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决断,“石頭。”

一直低头跟在后面的年轻汉子连忙应声:“小的在!”

“去找他说的山稞子、沙棘的种子,或者能找到苗更好。”杨焱吩咐道,随即目光转向姜禾,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片地,还有寨子东头那片更大的荒地,交给你。需要什么工具,找孙管事。石頭给你打下手。”

姜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焱。

孙管事也急了:“大当家!这……这怎么行!他一个掳来的哥儿,万一……”

“没有万一。”杨焱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孙管事,后者立刻噤若寒蝉。“我要看到绿苗长出来,看到粮食,哪怕只是牲口吃的。”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姜禾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种活了地,证明了你的价值,或许……我能让你活得更容易些。甚至,让你有机会知道你亲人的下落。”

亲人的下落!

这五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姜禾耳边炸响。他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大哥大嫂、二哥三哥、母亲……他们真的还可能活着吗?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巨大的冲击和诱惑让他一时失去了言语,只能呆呆地看着杨焱。

杨焱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孙管事狠狠瞪了姜禾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空地上,只剩下姜禾和有些无措的石頭。

风吹过,卷起地表的浮土,扑打在姜禾脸上,带着干涩的痛感。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捻过泥土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土地的触感。

他恨杨焱,恨这个山寨里的每一个人。可此刻,杨焱却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筹码——一个可能得知亲人生死的机会,以及一个……能让他重新触摸土地、做他唯一擅长之事的机会。

这是一场交易。用他的知识和汗水,换取信息和一个相对“容易”的囚禁生活。

屈辱吗?是的。

甘心吗?绝不。

但他有的选吗?

他没有。

姜禾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贫瘠的土地,眼中翻涌着痛苦、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走向地边,蹲下身,再次抓起一把干热的泥土,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从中榨取出一丝生机。

他看向身旁憨厚的石頭,声音低哑却清晰:

“去找种子和锄头来。”

石頭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满身悲愤、此刻却眼神决绝地盯着土地的小哥儿,有些手足无措。

“啊?现……现在?”

“现在。”姜禾的语气不容置疑,尽管他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他松开手,任由掌心的泥土洒落,目光却牢牢锁在那片死气沉沉的田地上。“既然要种,就别耽误工夫。”

他必须做点什么。无论是为了那个渺茫的、关于亲人下落的消息,还是为了对抗内心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和仇恨,他都需要抓住这根看似荒谬的稻草。侍弄土地,是他唯一熟悉、唯一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找回一丝自我掌控感的事情。

石頭看了看姜禾,又望了望杨焱和孙管事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哦,好,俺这就去。”他转身快步跑开,身影消失在木屋之间。

空地上只剩下姜禾一人。炙热的阳光烘烤着他的后背,脚下的土地滚烫。他环顾这片被粗糙开垦过的所谓“田地”,面积不大,但土质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砂石混杂,几乎看不到什么有机质。远处,隐约能听到山寨里传来的操练声和嘈杂人语,提醒着他身处何地。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干燥的空气,胸腔里满是屈辱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囚徒,他成了这土匪窝里一个特殊的“劳力”,一个用自身价值换取生存空间和信息的工具。

这很可悲。

但他别无选择。

活下去,找到亲人,报仇。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

没过多久,石頭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旧锄头,还有一个不大的布口袋,里面装着些干瘪的、姜禾提到的山稞子和沙棘的种子,数量少得可怜,品相也很差。

“就……就找到这些。”石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递过来,“寨子里存粮都不够,种子更少了……”

姜禾沉默地接过锄头和种子。锄头的木柄粗糙,磨手;种子干瘪,仿佛早已失去了生命力。一切都在提醒他条件的艰苦和希望的渺茫。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再看石頭。他走到田地的边缘,选了一处看起来相对不那么贫瘠的地方,高高举起了锄头。

锄刃砸在干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只留下一个浅白的印子,震得他虎口发麻。这土地的坚硬,超乎他的想象。

他抿紧唇,再次举起锄头,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刨下去。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被他艰难翻开的、带着湿气的深色泥土里。

石頭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身形单薄、眉心生着诱人孕痣的小哥儿,一言不发地、固执地对着坚硬的土地挥动锄头,那身影在烈日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韧劲。他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讷讷地站在原地。

姜禾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也不去理会身体的疲惫和酸痛。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片需要被唤醒的土地,和手中这把沉重的锄头。每一次挥下,都是对命运无声的抗争;每一次翻开板结的土块,都像是在为自己挖掘一条通往未知未来的、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生路。

他不知道这些劣质的种子能否发芽,不知道这片土地能否给他带来希望的“价值”,更不知道那个冷酷的杨焱是否会信守承诺。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来。

只要他还在动,还在尝试,就还没有彻底输掉。

烈日下,少年挥汗如雨,在他受辱的土地上,种下了第一颗充满矛盾与挣扎的种子。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的交易,更是一场在绝境中,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漫长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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