挼尽梅花无好意,
赢得满衣清泪。【出自宋·李清照《清平乐·年年雪里》】
——————倾雪阁——————
冰凉的夜风裹挟着绝望,灌满了倾雪阁。
灵淇自小练武,虽然武艺不精,但是力气倒大,扶着君柠妖也不费什么力气,稳稳扶着君柠妖回到了卧房,衣服也顾不上换一套,静静候在床边等着寒木传来太医,可心似小火慢煎,焦急非常。
榻前烛火摇曳,映着灵淇煞白的脸和被恐惧冻住的四肢。
“你进来干什么?”
语气生硬淬了冰,都是自小的情分,可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让人失望!紫翠小心翼翼站在卧房外,哭的眼睛通红,“灵淇姐姐,我知道错了。”灵淇看着紫翠满脸的愧疚,小脸似因害怕有些血色不足的样子,气消了大半。
“滚出去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紫翠扑通一声跪下,往前爬了几步,抓着灵淇的裙摆,郑重其事的立起誓来,“灵淇姐姐,我是宁愿拿自己的命换小姐的命的呀!我也不知是为何会如此!我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会了!”
“换小姐?”灵淇嗤笑一声,寒气更胜方才,“凭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不配。我再说一遍,滚出去!”声尾调里的戾气,吓得紫翠连滚带爬去了卧房门口跪着,她深知若是再磨叽下去,灵淇会动手的。
脚步声急至,裹挟着暗夜的霜寒。一身墨色劲装的寒木几乎融在阴影里,唯有脸上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泽。“太医来了。”单从声音可听辨出应是个年纪在十五六岁的男子。
孙太医还没有从惊吓里缓过来,气息未平,花白的山羊须还在剧烈抖动,扶着门框大口喘息了一瞬,便强压下惊骇,径直走向床榻,动作如静水流深般展开药箱,指腹精准地搭上君柠妖腕间那细若游丝的脉息。
灵淇一边瞧着太医诊治,一边往寒木身侧走去,附在寒木耳侧,低声询问,“可有惊动府中的人?”
“小姐令在前,未出阁门,天塌了也不能惊动府中半分。”寒木的声音透过面具,同样低沉紧迫。
灵淇心领神会,一个眼神示意寒木退下,寒木后退了两步,转身出了卧房,抬头正遇上回来的灵凉,“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怎么跪在外面?”
“小姐溺水昏迷。”
简短的几字说明了状况,灵凉吓得手中的东西哐嘡一声散落在地上,也没有询问缘由,只快步往卧房内走,焦急的张嘴问道,“灵淇,小姐如何了?”
灵淇立在床侧,眼睛紧紧盯着床前诊断的人,太医久久未发一言,熬油一般难受,听到灵凉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向灵凉,眼泪不知怎的,突然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孙太医还在诊治,你终于回来了。那些蠢货,竟然惧怕小姐,将小姐一个人扔在温泉中一个时辰,气死我了。”弱弱的抽泣声里满是气愤,恨不能出去撕了紫翠几人。
“其实是怪我的,我不该不等你回来就随祝嬷嬷去取大帅带回来的礼物,又随觅星去府门外马车里取信耽搁了半响,是我不当心,没思虑周全,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怪我的。”灵凉脸色比纸还白,自责如潮水淹没。
“怪你什么?!都是那几个蠢货,脑子糊了猪油,小姐的二等丫鬟可是夫人千挑细选的,这么不顶事,不要也罢。”
“你别气了,待明日禀了夫人发卖了便是。”灵凉轻轻拍了拍灵淇,抬手捻着帕子擦了擦灵淇的眼泪,灵淇越想越替小姐委屈,眼泪止也止不住,哭着哭着又觉得不好意思,一把抢过灵凉手中的帕子,胡乱的一擦,随意得准备直接塞在腰间,边塞边忍不住问了一句床侧把着脉的孙太医,“大人!小姐是……没事的对吧?”
长久的死寂后,孙太医终于收指,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缓缓合上药箱,捋须的动作沉重如同抬着千钧闸门,“……忧思成积,气脉枯竭,又遭寒水闭息过久……”每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大限,将至。”
“不可能。”灵凉和灵淇异口同声,炸响在死寂的卧房,震得烛火狠狠一跳,那吼声不是反驳,是撕心裂肺的绝望呐喊,倒是给孙太医吓了一跳。
怎么能说小姐撑不过去了!她们才不信呢!
紫翠跪在卧房门外,听得明明白白,慌得不行,小姐若死,相爷一定会把她们千刀万剐!绝对不行!绝对!“大胆庸医!”尖利的恐惧化作僭越的指控,“诊的可是君二小姐!你脑袋不要了?!”
“住口!孙太医也是你能置喙的!”灵凉疾风般截断这足以诛心的妄语,额角一阵细汗,这孙太医可是凤主派来专门伺候君家的御医,紫翠这话万一传出去变了味儿,可就是打了凤主的脸面了!
这是大祸呀。
“大人,紫翠不懂事,您莫见怪。”灵淇赶忙行礼致歉,深怕孙太医生了气,将话传到凤主那里,那可就坏了!
孙太医漠然摆了摆手,浑浊的老眼无波无澜,伸手拎起药箱,“老臣行医几十年,断不可能断错,二小姐本就体弱,再加上忧思成疾,溺水闭气太久,就算请来南疆神医,也无济于事!还是速速告知君相准备后事吧!”脚步迈向门外。
“咚!”
“咚!”两声闷响!
灵凉竟直直跪扑在地,额头狠狠撞上冰冷青砖,瞬间沁出猩红血珠,“大人!求您再想想办法!奴婢甘做牛马结草衔环以报!”灵淇紧随其后,额角撞地的沉闷回声敲打着绝望的心鼓。
孙太医被那刺目猩红与卑微姿态钉在了原地,他看了眼门外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紫翠,再看了看满眼哀求的两个忠婢,终是一声长叹,人与人真是不同的。
“实在非老朽铁石心肠,除非有南疆神药忘川散,或许还能起死回生,可来回一趟南疆需月余时间,就算八百里加急也需数十日,来不及的。还是通知君相办理后事吧。”
手中拿出止血散替灵凉、灵淇敷上,包扎好,便再次收好医箱,往门外走,边走叹气。“孙太医,此事还望先生保密,千万莫通上意。”
孙太医停在门外,犹豫再三,答应了里面两人的请求,权当卖君二小姐一个面子,”老朽只可三日,三日之后上意通达。”将死之人的面子,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寒木,送太医回去吧,尽量小心,谁都不要惊动!”屋外人影一闪而过,刚刚还在门口的孙太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灵凉刚刚还在强忍着眼泪安慰灵淇,此时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小姐!您快起来……我们去游湖放风筝啊,您……您不是最想出去了吗!”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锦被上。
“夫人……大小姐……可是把您当作眼珠子心尖肉啊!要是知道您走了,一定会受不住跟您一块儿走的。相爷和两个少爷,也会垮掉的……小姐……”灵淇抱着灵凉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愤懑万分,这群蠢货,若是小姐没了,一定要她们陪葬!
门外的几个小丫鬟听着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哭声,直接吓晕过去了,她们都清楚,若是里面的贵人没了,她们的命自然也没了。
倾雪阁上下慌成了一团,寒木寒尘送完孙太医回来便没有再隐身暗处,守在正厅门外,银色的面具下掩不住的担忧。
‘菩萨,我们愿替小姐疼,替小姐苦,替小姐死,拜托您,让小姐平安。’
天光大亮,又是一日清晨。
灵淇四人商量后决定先编借口瞒下,只说是君柠妖躲懒,不想去私塾上课,君相夫妻也只觉得是自家女儿又任性妄为,便没有多想,随君柠妖的高兴了。
日子在死寂与煎熬中流逝,君柠妖如同沉入幽潭最深处的玉,未曾醒来,却也未被彻底拖入死亡的漩涡。只是床榻间那轻若蛛丝的呼吸,维系着一丝微末的希望。
刮了好些天的风了,今日倒是停了,然而,堆积的沉云低低压向屋檐,墨色浓稠,酝酿着一场迫在眉睫的风雪。
“怕是要瞒不下去了,明日便是第四日了。”灵凉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君柠妖,心上的石头越来越沉,眼看着三天过去了啊。“不敢想象明日会如何?咱们免不了一顿打了。”
灵淇抬起胳膊狠狠蹭过脸颊,抹去泪痕,眼底却烧着近乎执拗的火焰,“挨打?灵凉,我骨头硬得很!刀山火海都敢闯,只要……”眉眼微垂,声音颤抖,“只要小姐能活!我只怕……再听不见小姐唤我一声!”
“这几日……你可曾想过?若小姐真的……你我……当如何?”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眸中皆是玉石俱焚的寒意,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若小姐没了……后院那几条贱命,我一个不留,亲手送她们去给小姐垫脚!黄泉路上……我也要追去侍奉!”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
“好……”灵凉重重点头,唇边扯出了一抹阴冷的弧度,“一起上路,替小姐开路!”
灵淇二人这几日寸步不离,一直守在床边,哭到睡着,又被噩梦吓醒,脸色都有些发白,紫翠等人醒转后,终日只知嘤嘤哭泣,如同丧钟般惹人暴躁。灵凉不耐,冷声让寒尘寻来蒙汗药,悄然掺入她们的饭食,左右不过一炷香,悲鸣噤声,倾雪阁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的等待。
夜色再临,浓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冰轮般的圆月。冷彻的清辉洒落庭阶,照亮了院中光秃秃的枝桠。细看之下,竟已有嫩芽在寒风中悄然挣出,更有几枝倔强地顶起了微小的花蕾,在这绝望的渊薮里,透出点点不合时宜、却刺目揪心的生机。
“菩萨,信女灵凉(信女灵淇)愿以己身寿元与魂魄为祭!求您开恩,让小姐醒来!万般苦厄,吾等甘愿承受!”灵淇、灵凉二人携手走到院中跪下,望天庇佑,可得屋内的贵人生。
“菩萨,寒木(寒尘)亦愿舍命相换!求您慈悲,赐屋中人一线生机!”看着院中认真跪拜的二人,寒木、寒尘轻悄落地,也跪在了院中,惟愿屋中之人平安醒来。
四个身影,在寒月银霜中,卑微又壮烈地叩问天命。
或许是香烬前最后一丝执念穿透了幽冥,或许是冥冥中的悲悯终于降临。床榻之上,那仿佛被冰封的美人儿,紧闭的羽睫之下,眼珠开始极其轻微地滚动,平放在锦被外的手指,一点点蜷缩,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指节泛出用力的青白。
‘为何……漆黑一片?为何有人说话?是谁在说话?’
女子一身红衣站在营帐内,耳边一直有说话声,可是,听不出来是谁,只觉得熟悉!想往声音处靠近些,却动不了一步,她只能在原地,伸手摸了摸,急切地在虚无中摸索—— 指尖所及,一片空茫! 诡异冰冷的感觉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君柠妖已经死了,你只要乖乖写下这份罪己书,我便好好安葬她,否则,我会让她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语气轻佻,让人闻之便觉不喜。
‘是谁在提及我?’营帐里站着的红衣女子是君柠妖!
‘这是怎么回事?’君柠妖只记得她在温泉里哭累了,眼皮沉重,睡了过去,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便是现在了,满心的疑惑宣之于口,“是谁在说话?我这是在哪里?”问出的问题无人回答,唯有面前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一来一往。
“你做梦!你说妖妖死了她便死了吗?可笑!”
“这个,你总认识吧?”
“菘蓝?你把他怎么了?”对话的两人,君柠妖听出了其中的一个,是她的堂兄君泽桓,那另一个是谁?‘等等,他说谁,他刚说的是谁?是菘蓝吗?师父?师父怎么了?’
“你写是不写!”逼问声如刀刃抵喉。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语调上扬,君泽桓似乎快要崩溃了,“说话啊!”可君泽桓的问句却迟迟没有回答,只能追问道,“他怎么了!”
君柠妖心中极度不安,她好想看看,祈求还未开口,那道让人不喜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君泽桓,最后问你一次,写不写?”
这一次话音落下,并没有再出现君泽桓的声音,甚至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君柠妖心似油煎,她的不安一直在加重,有人在帮她知晓前世的事情,那一定可以让她看见的,连忙开口祈求道,“能不能让我看看?拜托了。”话语中的诚恳溢着满满的希望,眼睛突如其来的酸涩,让君柠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黑暗里竟然透了些光亮进来,她能看见了!
君柠妖美眸一转,立马确定了自己此时的位置,这里是驻守南阳和南疆边线的军区营帐,因为面前营帐正中挂着的旗子君柠妖是见过的。
眼前并没有见到人,刚刚明明有说话的声音,不能迈步子,转身应该可以吧。小动作挪了一点儿,没有被挡回去,心中庆幸,赶忙回身转向了营帐帘门的位置,说话的两人出现了。
“二哥......”浅浅一声低唤,已是泪流满面。
离帘门不远的地上,笔直地跪着一人,一身银铠,满身的孤寂,细腻俊俏的脸上有着细细小小的伤疤,这怎么可能是君泽桓,这怎么可能是自己那玩世不恭的妖孽二哥!君柠妖心痛到窒息,抬手紧紧按着胸口,哭成了泪人。
另外一个说话的人是宫焐赐,竟然是宫焐赐!那个废物色胚,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宫烬垒还去他府上吊唁了啊!
“君泽桓,我没有耐心了。来人。”宫焐赐满眼怒意,一脚踢飞了身侧的椅子,椅子直接穿过了君柠妖飞出了营帐,君柠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脚下的光圈送回了原地。
“菘蓝!菘蓝!你的眼睛,怎么会?你......你,不能说话了吗?!”君泽桓的惊呼引得君柠妖抬眼看了过去,天呐!这个像狗一样被拖进来的人,是她的师父?是南疆神医菘蓝?!
君柠妖看着面前浑身是血,容貌尽毁的菘蓝,有一瞬,她几乎快要忘记原来的菘蓝长得有多好看了……她下意识挣扎着拼命地迈开步子,往前走一步就会往后退一步,过不去半步!
“师父......”无奈的一声轻唤。
原本呆呆跪在地上的菘蓝忽然抬起头正对着君柠妖的方向,君柠妖顿时呼吸一滞,师父能听到吗?眼睛!那双第一次见面就惹得自己夸赞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了!宫焐赐,狗东西!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师父,你听到了对吗?”
菘蓝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君柠妖看到了!
师父听得到她的声音,真不愧是南疆上一代圣女的儿子,也不知道小幽还在不在人世,南疆神医在这里,那南疆圣女可能也难逃了吧……
“我还活着,师父。”君柠妖的话音未落,不远处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上就已出现了一抹浅浅笑意,菘蓝再次点了点头。
“还敢笑?”宫焐赐走近了两步,抬脚踹了过去,菘蓝被踹倒在地上,一缕一缕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眼睛处的血洞还在溢血,宫焐赐越看越恶心,又上前踩着菘蓝的肩膀,一把扭断了菘蓝的脖子,骨裂声炸响,颈骨扭断的刹那,脚背抵着菘蓝的脸往前一踢,到了君泽桓面前,“哈哈哈哈……君泽桓,这样的美人儿你还觉得好看吗?你恶不恶心啊!杂碎!”
君泽桓颤抖地伸手理了理菘蓝杂乱的头发,目眦具裂,宫焐赐被看的心慌,连忙抬手向后面招了招,进来了四五个朱雀卫,抬走了菘蓝和君泽桓。
“什么神医?狗屁不是!忘川散的配方你不写没关系,有人写了,君泽桓罪己书不写也没关系,反正你俩都得死,谁写的都一样,跟你们白费唇舌,白耽误功夫,呸!”
哭得眼前朦胧的君柠妖也跟着换了位置,不在营帐内了,山涧,到了一个山涧,山涧寒风如刀,依然还是无法离开半步。打量四周的视线还未结束,余光瞥见的一点就已打断了所有思绪,“宫焐赐,不要!你放开我二哥,放开我师父!“她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想要靠近,一丝,她一丝都没有能靠近。
“宫焐赐,求你了!不要!放过他们!求求你!”哭喊声并没有用,根本没有办法,她只能看着君泽桓和菘蓝被宫焐赐一刀一刀凌迟,只能看着君泽桓从愤怒到慢慢失去生气,她,君柠妖!只能看着!
还没有从刚刚的悲痛里缓过神,君柠妖又被换到了下一个位置,眼前出现的每一个面孔都那样熟悉,就好像近在咫尺,可又远在天边,还没有抽离,又匆匆转换了好几个地方,渐渐的,君柠妖也不挣扎了,就坐在原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眼神空洞麻木。
前世所有她没看见的,她都看到了。那样的残忍!那样的刺痛她的眼睛!
父母相拥毙于宫烬垒剑下,鲜血染红庭院秋菊;长兄手筋脚筋尽断,被抛入狼圈,绝望嘶吼与兽牙咀嚼声重叠;祖母为护姐姐撞死御河石阶,白发浸血如残雪;外祖满门头颅滚落刑台,血洼中倒映着围观者的冷漠;表姐夫一家受牵连流放去了荒芜地界;小小的阳儿烈焰中蜷缩成焦炭,焦臭随风钻鼻。
每一幕都是刀挖心脏,疼到窒息。
姐夫!
君柠妖看着那折磨得已经没有人样的姐夫,想唤一声却无能为力了。
“宫烬垒!我这就去地府等你,我不怕的,黄泉路上我有妻儿,有岳父母一家陪我!我不孤单,也值得!而你!你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
“杀了他!杀了!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宫烁祤被挫骨扬灰的瞬间,黑暗吞噬了天地,君柠妖的精神已经几近涣散,她不想活着!她只求一死!
片刻后,黑暗中响起了几句低语,“夫妻一场,无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爱错人了,与你自幼相识的人并不是我。”
是宫烬垒!
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君柠妖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脑海里转过了千万个理由,还是没有能想通这件事的因果始末,黑暗中有马蹄声,声越近,头顶的月亮便越清晰,亭台楼阁也都出现了,是长巷。
那,那地上模模糊糊的身影,是自己吗?仔细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看向那地上的人,是她!是她断气之后,可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咦?”那个靠近的人,是,是长公主之子,璟郡王战浠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战浠离的话,像是一把寒匕刺穿魂魄,原来,原来,他才是自己幼年相识的男孩!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那冰翡步摇只出现过一次,他诉了真情寻了借口收藏起来,便再也未曾见过,怎么就是没有怀疑呢!“果真是我引狼入室,葬送全族性命!”
讽刺之意肆意,场景又换了,这次是南龙阁,这个她来过太多次的地方。君柠妖远远站在主殿外,看着宫烬垒坐在凤主之位上,被高呼万岁,心中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
“宫烬垒,三年了!”战浠离白衣如雪,踏风而来,“今日以你血祭亡魂!”擦肩而过的白色身影惊了君柠妖一跳,为何会来?!
宫烬垒闭目轻叹:“动手吧。”
这个畜生筹谋了半生,怎会如此甘心去死!除非......
急得脱口而出的名字很陌生又很感动,“战浠离!”寒光暴闪!三柄利刃贯穿战浠离胸膛,血涌如泉,染红白衣如寒梅绽雪。
“蠢货!和君柠妖一样蠢!你……”讥讽未尽,战浠离反手一刀直插其心!稳准狠,不愧是和二哥在边陲磨练了五六年武艺的人!
“本郡和你讲过,动谁,也不要动妖妖和妖妖在乎的人,否则,定会要了你的命!”白衣男子低下头捏了捏手心的玉佩,晃着身躯,一踩一步走到旁边的盘木椅上坐下,整理了衣冠衣袍,浅浅一笑,散尽温柔。“妖妖,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等…等…等我…”
连死去的时候手里也要攥着和她有关的东西,战浠离,你…罢了,今生负了你,只能来世再还了。君柠妖恍惚了一下,听到了一个声音,“你该回去了。”
苍老的声音悠远而长,意识再次沉入了黑暗。
祝大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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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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