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晨曦不得不比平时早到校十分钟——今天他要值日。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最后一个到岗,等他拖着步子晃进教室时,其他值日生都快收尾了。他象征性地拎起垃圾桶,潦草地倒掉垃圾,就蒙混过关。
万泽诚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要“共患难”一起扫,结果今天直接卡着点到班。李晨曦困倦地趴回桌上,眼皮沉重。秦秋洵早已端坐在位,见他回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晨曦刚把脸埋进臂弯,就感觉胳膊肘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侧过头。
“李晨曦,”秦秋洵的声音平平的,下巴点了点他座位下方,“你位置下有垃圾。值日生还带头乱丢?”
地上躺着一张被揉皱的草稿纸。
不提这茬还好,秦秋洵一开口,李晨曦心头那股憋了一整晚的火苗又冒了起来。他咬着后槽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恨意:“要不是你昨晚多事,我能要扫地? ”
秦秋洵的表情纹丝未动,语气带点无辜的陈述:“我只是没想到你一门作业都没完成。看你自习课还补了会儿,还以为你多少写了点。”她顿了顿,补充道,“想着给你个展示的机会。”
李晨曦被她这副真诚的样子气得肝疼,懒得再跟她掰扯。他猛地俯身,一把抓起草稿纸,胡乱塞进自己抽屉深处,然后重重地趴回桌上,用后脑勺对着她。
晚饭后,李晨曦和几个朋友慢悠悠晃回三楼教室。刚到楼梯口,就看到班主任黄琳像个门神似的杵在教室门口。几个朋友见状,识趣地加快脚步溜回自己班
黄琳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李晨曦:“李晨曦!你今天值日你知道吗?要么扫完再去吃饭,要么快点吃!马上学生会要检查卫生了!还不快去拿扫帚把走廊扫干净!”显然她在门口杵这么久,就为了逮住他训这几句。训完,不等李晨曦回应,便转身径直走向办公室。
李晨曦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骂骂咧咧。他磨磨蹭蹭地挪回座位,先慢条斯理地拿出水杯,打算去接点水,把值日这项苦役再往后拖一拖。
这时,前排的陶辛欣抱着书走了进来,对着秦秋洵说:“秦秋洵,门外有人找。”
秦秋洵闻言,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李晨曦,让一下。”
“哦。”李晨曦也懒洋洋地站起来,正好拿着水杯准备出去。他随意地朝后门外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目测有 恐怖的一米九几 ,穿着醒目的运动服,肩宽背阔。
是他来找秦秋洵?她对象吗? 年级前二十还早恋?对象是个体育生?她这人什么审美……
秦秋洵走到后门口。那个体育生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牙,声音洪亮:“同学,你就是秦秋洵吧?”
“是我。”秦秋洵的声音比平时更冷,“找我什么事?”
体育生侧了侧身:“来这边说吧,别堵着门口。之前我就……”
两人朝走廊另一端走去,声音渐远。李晨曦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他眉头一拧,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水杯。他抄起靠在墙角的扫帚,快步走到走廊上,装模作样地开始扫地。目光却透过挥舞的扫帚柄,紧紧锁住走廊拐角处的两人。
扫帚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过,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同学,我真没恶意,”体育生压下嗓门,但那音量在安静的走廊里依然清晰,“就是想认识一下。暑假那个帖子是我发的,你怎么能删了呢?好歹给个机会聊聊呗?”
秦秋洵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删帖不是我要求的。我们不认识,没必要聊。请你让开。” 她说完,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转身快步走进教室,留□□育生僵在原地。
他不甘心地朝教室里张望了一眼,终究没敢跟进去。他目光一转,盯上了还杵在走廊的李晨曦,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同学,你是她同桌吧?”
李晨曦含糊地“嗯”了一声,“那你有她□□或者微信吗?”体育生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没有。”李晨曦语气生硬,不想和这种人有任何瓜葛,说完就准备回教室。
体育生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又没头没脑地追问了一句:“哎,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李晨曦脚步一顿,他冷着脸,抛下两个字:“很差!” 说完紧跟着秦秋洵的脚步回到座位,还顺手带上了后门。
李晨曦刚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稳,旁边就飘来秦秋洵凉凉的声音:“你怎么就回来了?”
对啊,他没扫完地怎么就莫名其妙跟着秦秋洵回来了呢,李晨曦支吾了一下“我…扫完了”
“扫完不拖地吗?”秦秋洵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我……不想再出去了,谁知道你那个体育生还在不在外面”李晨曦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理直气壮回复
“什么叫我那个体育生?”秦秋洵问,随即眯起眼“你吃醋啊”
“咳——!” 李晨曦腾地站起,突然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耳根一下子红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秋洵,舌头都打结“你?!你他妈说什么呢?你以为你谁啊,要点脸吧秦秋……”
秦秋洵慢悠悠地接到:“你要是对那个体育生有意思就去跟他直说呗”
李晨曦:“……”
他瞬间哑火,原来她这个意思,虽然比自己刚刚误解的那个意思好一点,但这个意思好像也不太对……
秦秋洵继续平静地补刀:“你刚才反应这么大,激动什么?”
李晨曦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他恶狠狠地挤出声音,“秦秋洵!你下次说话能别大喘气吗!一口气说完会怎么样?”
万泽诚像掐着点回班看戏,停在两人中间:“李晨曦,你们又吵架了”
“没”李晨曦没好气地说,坐了下来。
“还说没有”万泽诚不依不饶“吵得满脸通红。”
“回你位置上去!”李晨曦彻底炸了,冲着万泽诚吼完,然后快速把头埋进臂弯。
晚自习的铃声刚歇,黄琳便拿着一页纸匆匆走进教室,径直贴在墙上。她猛地一拍讲台:“同学们,本周值日安排已经贴出来了,和前两天我口头上说的一样,按学号轮,上午1、2号,中午3、4号,下午5、6号。已经轮值两天了,都记住了!”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声音抬高强调:“特别提醒——每周五下午的值日生,必须所有人打扫完毕才能离校!因为周末要统一检查卫生!这周五轮到——”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安排“29号和30号!务必打扫彻底!”
紧接着,她的视线打在还在迷糊状态的李晨曦身上:“还有李晨曦!你,每天都要值日!这周五下午也一样留下来!你们三个人,必须全部完成,一个都不能少!”
李晨曦被点名后,才慢半拍地抬起头,睡眼惺忪。29号?他脑子迟钝地转了一下——靠,是秦秋洵!又要跟她一起扫地?还得等到最后才能走?怎么这么倒霉!他烦躁地侧过脸,用一只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秦秋洵。她坐得笔直,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些话与她毫无关系,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李晨曦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下课铃响了好一会儿,他才被周遭的动静吵醒,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一睁眼,就对上秦秋洵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目光。她已经背好了书包,正站在他的凳子旁。
“让开,”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扫地去。”
“哦。”李晨曦闷闷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揉着发麻的胳膊去拿墙角的扫帚。
“你扫三、四组,”秦秋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走廊也归你。”
李晨曦脚步一顿,眉头拧起“凭什么听你安排?走廊是30号那个女生扫的!”
秦秋洵停下收拾的动作,转过身,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睡过去的时候是死了吗?她下午请假了。黄老师说了,就我们俩扫,说两个人也够。你一句话都没听见?”
“……”李晨曦哑口无言,自知理亏,只能悻悻地“哦”了一声,认命地拿起扫帚走向走廊。他慢吞吞地挪到教室后门,忽然脚步一转——不行,得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去哪?”空旷的教室里,秦秋洵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洗把脸。”李晨曦头也不回,径直走向洗手间。
“快点。”秦秋洵的声音追着他,“你扫不完,我也走不了。”
“……行。”李晨曦随口应着。诶——对啊!我拖得越久,她也得干等着!这不就是报仇的机会吗?这几天被她呛得憋屈的火气,终于……
洗完脸回来,李晨曦像是换了个人。开始了本周以来最细致的一次扫地,单是走廊就扫了十分钟,秦秋洵就坐在教室里等他,又是五分钟,李晨曦才回班换拖把出去拖走廊。拖把在水桶里浸得透湿,拎起来时滴滴答答,他故意不拧干,慢条斯理地在走廊上涂抹,动作拖沓得令人心烦。
秦秋洵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又等了十分钟。窗外天色渐沉,走廊上那拖把摩擦地面的的滋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终于站起身,快步走到走廊,停在李晨曦面前。
“李晨曦,”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带着一丝紧绷,“能快点吗?”
李晨曦停下动作,拄着拖把,抬眼懒洋洋地看她:“急什么?里面三四组还没扫完呢,我这不得按部就班?再说了,黄老师可是下了死命令,我没扫完,你也走不了。急也没用。”
秦秋洵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点难以掩饰的急促:“我有点事,必须早点走。请你快一点。”她的眉头微蹙。
“有事?”李晨曦挑眉,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甚至用脚尖踢了踢湿漉漉的拖把头,“行吧行吧,知道了。”他嘴上应着,动作却丝毫没加快的意思,转过身准备继续。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秦秋洵猛地低下头,肩膀似乎很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接着,她抬起一只手,用校服袖子在眼睛下方擦了一下,再抬头时,她的眼眶和鼻尖竟然有些发红,眼睛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在昏暗的走廊光线里,显得格外脆弱。
我去!不是吧?这就要哭了?
李晨曦心里“啧”了一声,有点懵。这周以来他见过秦秋洵冷脸怼人,见过她噎人,还真没见过她这样子,尤其还是被他惹哭的,让他心里莫名地有点不自在。那股恶作剧的劲儿突然就泄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手里的拖把“啪”地往地上一丢,水溅起来也懒得管。
“行了行了!”开口,声音有点冲,混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哭什么哭,烦,有事你就赶紧走。”
秦秋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依旧低着头,用手挡着小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嘴唇,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那剩下的……”
“剩下的我扫。”李晨曦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赶紧走,别在这杵着碍事,我保证给你扫完,快走快走!”他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侧身让开了走廊通道。
秦秋洵这才微微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她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吸了下鼻子,拉紧书包带子,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穿过,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楼梯口,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李晨曦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歪倒的拖把水桶。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烦意乱还没完全散去。
他低低啧了一声,弯腰捡起湿漉漉的拖把,看着地上被溅得到处都是的水渍,不知为何,又转头看向走廊尽头。
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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