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宿主你好，我是管理员seven，欢迎来到winter系统。”
许凝躺在银色湖泊中缓慢睁开眼，看见一朵十二枝形雪花机器人,花中是张诡异的黑色像素脸，正朝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体积简直是现实雪花的放大版，他起身时脸色僵硬，不忘小声回应道：“你好。”
我不是死在雪崩当中了吗？
他咬住舌头，能感到痛觉，说明还活着，回忆了一会，他想起最后一秒的意识残存在新西伯利亚的滑雪场，事故发生在当地冬至。
seven迅速飘到许凝面前，再次热情展开了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小七，也可以叫我seven，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叫我的英文名。”它的语调十分淘气，像个小孩子。
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这里没有别人了。
许凝点头，眼神有些认真，出于基本的社交礼仪，他有来有往回答道：“我是许凝，言午许，两点水的凝，英文名是Ning。”
“如果你想回到现实世界，必须穿越七个平行世界完成指定任务。”seven靠近他的耳边，终于想起来说正事，它盯着许凝的侧脸，一本正经地说明规则，“每个世界都存在一个特定主角，你的任务就是拯救他，提高他的求生**值，达到百分百，改写他原本死亡的结局，只要有一次失败，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现实中的许凝今年二十二岁，半年前就读于S大心理学专业，常年独身定居在湾区，学术经历丰富，恋爱经验为零，医术更是为负值。
专业好像不太对口。
“心理医生也是医生呀。”seven私自读取了宿主的内心想法，试图安慰他。
许凝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认同，“好的。”
在他的实习履历中，心理医生是他最不擅长的岗位，他还是更适合做数据分析，至少可以避免和上司发生冲突。
“Ning，现在我会发送你在第一个世界的角色卡，请好好扮演哦。”
许凝下意识紧张起来，他站起来犹豫地问seven，“主角的呢？”毕竟他的任务是为了救这个人。
seven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笑着解答：“你需要自己找到他呀。”
一块蓝色的电子屏幕出现在许凝面前，英文信息逐一加载出来，他在心里翻译成中文，默读完之后头都大了。
[邢依寒，英文名Roy，今年二十岁，波士顿Universe精神病院的妄想症患者。]
这是他曾实习不到一周就被开除的那家医院，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开端，他心如死灰，双眼麻木无光，语气淡淡的，“seven，如果扮演失败怎么办？”
雪花机器人落在许凝的肩上，它事不关己地玩笑道：“你会死的，而且无法进入下一个世界，不过正好也不用回去了，确认一下，你准备好了吗？”
许凝很忐忑，握紧手心，他硬着头皮接受，“嗯。”
“Ning，闭上眼睛。”
他乖乖照做，不自觉低下头。
湖面上映出一张长相干净的脸，皮肤透白，唇色是很浅的红，周身的个性气质很淡，没什么棱角，紧闭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天然呆。
“醒醒，Roy！”
许凝闻声惊醒，入目是病房的天花板，一男一女两名护工满脸急切地看向他，女人语气温柔地开口：“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员工证上的名字是Tracy。
他现在是患者，不能表现得太正常，索性别过脸保持沉默，直觉他们两个不是自己要拯救的人，因为他们头顶上的红色进度条是100%，应该是seven口中的求生**值。
需要许凝拯救的人求生**一定不会这么高，不然他没有任何意义或理由来到这个世界。
seven好狠心，一开始就出这么高难度的题，在精神病院里，大部分患者的求生**都很低，寻死觅活的人随处可见，他并不好找到那个特定的人，更别说救人了。
“不要说我坏话呀，Ning。”
雪花毫无预告地闪现在他的床尾，他缩起身体靠在床头，同时Tracy体贴地递出水杯和透明药盒，“Roy，这是今天的药。”
“这是毒药吗？”
许凝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语言系统，他看见Tracy受伤的表情，有些过意不去，他在心里呼叫seven，“什么情况？”
“适应期啦，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患者，你慢慢学会自主操控就好了。”seven仔细解释。
“我晚点吃，可以吗？”许凝对Tracy露出温和的眼神，手指动了动，试图拖延时间。
seven发出警告：“Ning，你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他们不能发现你不是真正的邢依寒，不然你生死难料。”
护工相继离开了，许凝下床走到床边，打开的百叶窗外是一大片草坪，蓝天白云下很多人，他上次来的时候那棵树还是枯枝，此时洁白的玉兰花竞相盛放，美得像一场春天的雪，独独落在玉兰树上。
“Ning，你为什么不吃药？”seven在窗台上陪他看风景，靠在他的病号服袖口边。
“邢依寒不想吃，我不想强迫他。”许凝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对药物的强烈抗拒，他刚才本想接住药盒，手却无法抬起来。
“他是病人。”
许凝解释的语气异常坚定，尽管他不认识邢依寒，“seven，他首先是人，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何况他现在没有发病，而且我可以尽量控制他。”
seven飞回病床躺下，一脸惬意，“你还真是善良呢。”
“我只是在尊重他的想法。”
许凝走回床边，瞥见床头电子屏幕上的信息，主治医生的名字是Laryy Yu，他眼睛一亮，语调无意识扬起，“我的主治医生是中国人？”
“是的。”
“你知道他的中文名吗？”许凝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看向seven的目光天真无邪，似乎在出卖自己的脸换取信息。
“Ning，我知道你很漂亮，但是……”seven试图闭眼回避他的视线，实在抵挡不住诱惑，它微微张开一只眼，还是心软，“他叫于暄，于是的于，日宣暄。”
不认识。
许凝不免对邢依寒的长相感到好奇，刚刚病房外就有人透过观察窗盯着他看。
“Ning，我只能看到你原本的样子。”seven被他不知情的呆萌样逗笑。
他的脸颊逐渐泛红，“抱歉。”
来到卫生间，镜中的脸和许凝本人完全不一样，个性感鲜明，五官偏硬朗，他笑起来，意外寻找到他们在外貌上唯一的相同点。
他和邢依寒都有单边梨涡，甚至都是在右边。
“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Tracy过来提醒许凝去做这周的心理咨询，地点还是在207咨询室，他拿上药，不紧不慢地从七楼过去。
“紧张吗？”seven盘旋在他的身边。
许凝瞄了它一眼，实话实说道：“宇宙爆炸级别。”
“Ning，你说话真好玩。”
推开207的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求生**值显示是60%，姓名牌上清清楚楚地写了许凝刚才见过的英文。
Larry Yu，同时也是于暄。
许凝顺着Tracy的指引，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透明茶几上放着一盆不夜城芦荟，底部的叶片貌似不太健康，他忽然生出给它浇水和晒太阳的想法，一旁的百叶窗是紧闭的，光线照不到植物身上。
Tracy的关门声拉回他的注意力，他抬头，对视上于暄温和的目光，他松了一口气，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依寒，最近过得还好吗？”于暄的手中拿了一份空白的记录报告，说话的语调很是亲切，与他的外表非常不符。
他说的是中文，所以这是一场全程中文的咨询。
许凝一愣，他对这个声音莫名感到熟悉，可能是邢依寒的心理作用，他缓缓点头，一言不发，他是第一次以来访者的身份面对于暄。
“那有好好吃药吗？”
“有。”许凝发现邢依寒在见到于轩后会加强身体的自主意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今天的药明明没有吃，甚至就在他的口袋里。
于暄的直觉敏锐，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口中却理性分析道：“撒谎不是好孩子，你确定今天有吃药吗？你大概记错了，再仔细想一想。”
许凝闭上嘴，选择诚实地摇头。
“现在说说你最近的感受好吗？好坏都可以。”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许凝暂时控制住语言系统，神情平静如水。
“你不能刻意去忽略自己的感受。”
于暄的话一针见血，许凝的心脏一瞬间难受起来，现实世界的他的确是一个近乎透明的人，他性格孤僻，不善交际，经常搞砸各种关系。
“很多时候，”许凝哽了一下，他抓紧了沙发边缘的布料，“这并不重要，说与不说也不会改变什么，因为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我在乎，你说，我在听。”于暄以一种柔和的神态望着他，声音低沉却又态度坚定，仿佛沾了什么令人安心的魔法。
许凝相信了仅一面之缘的心理医生，他尝试剖白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比如……在一些事上别人激怒了我，我很想发脾气，但是……我做不到，之后我会远离那些人，不想发生冲突，我可能是一个……很软弱的人。”
“这不是软弱，你只是太善良了，主动避免冲突是因为你提前考虑了别人的感受，可别人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这时你应该发脾气，也需要发脾气，生气是被允许的正常情绪，不是任何人的特权。”
许凝揉了一下眼睛，他竟然产生了一点想哭的念头，于暄是一名很优秀的心理医生，至少他不会像自己曾经在这的上司一样，因为不吃药就强制灌输药物的重要性逼患者先吃药再做咨询，哪怕患者当时没有发病。
“于医生，如果我吃药的话，我会觉得你不爱我了。”
许凝震惊无比，瞳孔顿时放大，这不是他本人的意识在说话，他才觉察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邢依寒好像“爱”上了自己的主治医生！
他放弃挣扎，与seven对话，“真的吗？”
“Ning，你没有猜错。”
许凝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真的是雪上加霜的消息，他观察于暄的求生**值，果然减少了百分之二，他也很想死。
邢依寒不是真的爱上了于暄，他只是妄想症发作了，也有一定概率是移情。
于暄仍旧理智地注视他，多半是对邢依寒这种突发状况起了免疫反应，他看上去一点不在乎。
“你应该吃药了。”他的亲切感明显变淡了一点，视线收回落在记录报告上，他继续动笔写。
许凝正在纠结是否要配合邢依寒的表演，seven冒出来温馨提示：“你前面已经很不像他本人了，好在这医生的包容能力强，没觉得有什么，你还不配合他吗？要穿帮啦！”
“那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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