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怎么也没想到，与云潇再见面会是这般局面，她以为会杀了他，恨他，没想到最后会是放下。
云潇立在殿阶下，望着沈曦，声音比往日沉了几分，字句里都透着郑重：“沈曦，如今我宫中无妃嫔，我心悦于你，你可愿入宫？”
可如今的沈曦听见那句“我心悦于你”时，眼底却没起半分波澜。
沈曦望着他，忽然笑了笑：“云潇，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穿了皇后的朝服，你牵着我的手走在御花园，说这辈子宫中只有我一个妻。”
她指尖掐进掌心，压下心头的发紧：“可后来新妃进了宫，一切都变了，陛下信她的话，还废了我的后位，你认为沈家通敌，要抄我沈家满门，我跪在雪地里求你，你连门都未开过……”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那个梦，我记忆犹新……我怕陛下这宫里的荣华，最后又会变成杀我的刀。”
云潇伸在半空的手僵住，映着他眼底的慌乱，他往前追了半步，声音低沉：“那只是梦，沈曦，我不会让它成真的。如今宫里没有新妃，沈家也好好的，我……”
“云潇，眼下我也已有心悦之人。”
沈曦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直直砸进云潇心里。
她避开了他骤然投来的目光，在云潇眼里，此刻却成了她与他划清界限的屏障。
云潇张了张嘴，声音比刚才更哑，连呼吸都乱了：“你心悦之人……是谁？”
“是谁不重要。”沈曦抬眼，终于敢直视他，眼底没有恨，也没有从前的欢喜，只剩一片平静，“重要的是，我已经走出来了。那些梦里的疼、宫里的伤，都有人替我慢慢抚平，因为他给我的，从来都不是宫墙里的虚浮……”
风卷着殿外的落花飘进来，落在两人之间。
“这样……”云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喉结滚了滚，却再也说不出挽留的话，他知道，自己迟了。
沈曦看着他失魂的模样，心里没有快意，也没有波澜。
她看向他，轻轻颔首，算是告别：“往后各自安好吧，陛下。”
说完，她转身就走，裙摆在风里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没有半分留恋。
云潇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手里还残留着想替她披披风的温度，可那温度，终究没能焐热她早已冷却的心。
…………
南池世子府。
温热的书房里，长宇垂着头，声音发虚：“世子，沈小姐今日……去找宫内那位了。”
云昭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狼毫在宣纸上拖出一道深墨痕。他抬眼时，眼底已没了往日的温和，语气发沉：“何时去的？”
“大约……去了三个时辰了。”长宇咽了口唾沫，越说越结巴，“卫凛刚回来报……报……报说……皇上说心悦于沈小姐，问她愿不愿入宫……还说沈小姐瞧着黯然神伤，跟皇上说了好些话，他没听清全的，只、只抓到一句，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
“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云昭重复着这句话，玄色锦袍扫过桌沿，桌上的镇纸都似要被震倒，语气冷声道：“去，就说雪球丢了，让她速速回府。”
三个时辰，足够宫里那位说尽软话，足够让沈曦动摇。
“是、是！”长宇被他眼底的厉色吓了个哆嗦，转身就往外跑。
“卫凛！”随后他又喊了声。
卫凛刚屈膝行礼，就被云昭冷厉的目光扫得一僵：“你再说一遍，她最后说了什么？”
“回陛下……”卫凛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沈小姐和皇上站在殿阶下，我离得远，只听清一句，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还瞧见皇上伸手想碰她……”
云昭猛地起身，腰间玉带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往门外走，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焦躁：“备马！我亲自去接她！”
“陛下，您不是让长宇去传话，说雪球丢了吗？”卫凛急忙跟上，“此刻去，若是让沈小姐知道您……”
“知道又如何？”云昭的脚步顿在府门前，“总好过她留在宫里，听那些虚情假意的承诺，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肖想。”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骏马嘶鸣着冲出院门。
长宇凑过来，挠了挠头：“这……我还去不去传话啊？”
卫凛收回目光：“传什么传？没瞧见陛下急得连这种借口都用上了？我们就在府里等着吧。”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烧，茶盏里的茶汤早已凉透。
院外的马蹄声渐渐远了，长宇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觉得自家世子这模样，半点平日的沉稳都没了。
卫凛往暖阁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溅起：“你还是见识少了，你是没见过在漠北，陛下为了找到沈小姐，派了三千士兵去寻……”
长宇瞪大了眼，手里的抹布都忘了拧：“还有这事儿？我还以为世子一直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呢！”
“那是没碰到沈小姐的事。”卫凛端起凉透的茶盏，往窗外瞥了眼，见云昭确实走了，二人才敢大声讨论。
长宇捡起抹布，挠着头小声嘀咕：“你说万一皇上真要留沈小姐入宫，世子能抢得过吗？”
而此刻的宫门外。
沈曦刚坐上马车，就看到云昭在马车内已等候多时。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沈曦挑着车帘笑。
云昭没直接回答，语气却压不住闷闷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谈了些小事，喝了会茶。”
“喝茶？”云昭俯身逼近，混着浓重的醋意，“喝的莫不是云潇御书房里的雨前龙井？”
这话像根针，猛地扎进沈曦心里，她猛地抬头道：“你记得倒清楚……”
云昭的骤然收住，俯身的动作带着帝王的压迫感，指尖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眼底翻涌的醋意混着冷厉。
他语气冷得刺骨，“你在别的男人那待了三个时辰，还喝了他的雨前龙井？听说他心悦你，还要你入宫？你可是答应了？”
沈曦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撒娇道：“陛下明鉴，臣女眼里心里，从来只有您一个。旁人的话，臣女连半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又怎么会答应入宫的事呢？”
云昭的身子还绷着，指尖却先软了力道，没再捏着她的下颌，反而顺着弧度轻轻托住，语气却仍带着几分没松口的意思：“眼里只有孤？那方才怎么不早点回来？让孤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
沈曦听出他话里的委屈，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鼻尖蹭过他微凉的下颌：“怎么这么容易吃醋？”
云昭被戳中心思，辩驳道：“谁吃醋了？孤不过是觉得你办事拖沓，有失体统。”
沈曦笑得更软，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下，像羽毛拂过：“好好好，是我拖沓。那陛下说，要怎么罚臣女才肯消气？”
这话让云昭的呼吸骤然顿住，周身的冷意瞬间化得干干净净。
马车行过青石板路，晃出轻微的颠簸。
云昭抬手将沈曦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刚触到她的脸颊，便俯身贴了上去。
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唇瓣相贴的触感软而烫，没有急着掠夺，只慢慢厮磨着，连落雪的声音都好像远了，只剩下怀里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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