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行，她似乎胖了一点，脸还是一如既往不见血色的惨白，不过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让整个人焕发生机。
“新装修了？很不错。”姜成环顾四周，满意地点头夸赞，语气格外真诚，没有半分故意奉承。
这两人真是臭味相投啊，都破成这样了，她竟然也能夸的出口？祭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转身欲往楼上走去。
脚刚踏上台阶，他就被姜成叫住了：“祭先生，好久不见啊。”
不同于平日跟林昭他们嬉闹时贱兮兮的样子，祭此刻神情严肃、疏离有礼，竟透出几分不容轻视的威严：“听说你去俱乐部当赏金猎人了。”
“嗯。”姜成走到祭面前，双眼亮的灼人，仿佛多看几眼都会被她烧出个窟窿来，足见她的激动兴奋：“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祭感觉右眼皮突突直跳，直觉告诉他接下来没什么好事。
“您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是谁？”
“呃……勋党的杜主席，和前进派的方主席吧，怎么了？”祭不知道应天问这些做什么，仍随口答道，把两党主席列为最强的人倒也不算是敷衍。
“没事。”应天把头甩地像拨浪鼓一样，笑容兴奋中透着诡异，仿佛祭的话正中下怀：“我就是随便问问，谢谢您的答案。”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祭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问转身上楼。
“你也去休息吧，我来招待就行。”林昭朝着楼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对沈哲说道。
“你行吗？昨天你刚把……”沈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昭急急打断。
她边推着沈哲往楼梯走，边小声嘟囔着：“没问题，上次只是个意外，我就失手那么一次呗。”
“你前天还……”
“嘘！”林昭用力捏了捏沈哲的胳膊，凑近他轻声耳语道：“请对你的老板多一点信任，不要在顾客面前揭我的短。”
“好吧。”沈哲见她坚持，只好无奈应下。
除了姜成点的碳烧兔肉，面包果和清果酒，林昭还额外送了一份亲吻露。
姜成盯着亲吻露，迟疑了片刻，心怀忐忑地问道：“这该不会是……亲吻露和梦魇蜜浆吧？”
“对啊。”林昭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语气格外轻快：“痛苦说不定会满足你的变态心理。”
“是吗？”姜成饶有兴趣地盯着林昭，用勺子挖下一小块，缓缓放入嘴中。
她细细咀嚼，似笑非笑地问道：“老板，你说我多久之后会中毒发疯啊？”
“你已经中毒发疯了吧！”林昭假装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两人对视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林昭一只手扶着桌沿，弯下腰想去查看姜成腿上的伤势：“你也真行，那么大的雨，那么重的伤，你居然也敢从二楼跳下去。”
姜成不语，非常配合地将裤腿向上拉，惨白的皮肤上是层层叠叠的伤疤，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仿佛所有伤都长成了同一片扭曲凹凸的痕迹。
见林昭看的出神，姜成指着自己的腿，开玩笑地问道：“你问的是哪一道？”
望着那片触目惊心的疤痕，林昭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她沉默了半晌，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嘴边，最终却只说出一句：“要不，我再给你炒个菜吧。”
“哈哈哈哈用不着，这些也吃不完。”姜成忽然向前探身，伸长脖子凑近林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要不……”
“什么？”
“你给我免单吧。”
“行。”林昭回答的干脆利落，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老板，这么做生意可是要亏本的。”姜成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林昭：“影响利益的情意，可都不是好情意。”
林昭看着钱，却迟迟没有接过，她推开姜成的手，语气坚定：“偶尔请一次，亏不了。”
突然一股凉意从颈后袭来，钱竟轻飘飘地落进了林昭的衣领。
姜成双手一摊，笑道：“就二十块钱，咱俩可别在这推让了。”
说完，她眼神骤然犀利，紧盯着林昭，一字一句道：“我有一个绝佳的计划！”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她直觉这厌世又自虐的家伙，恐怕真要做出什么反人类的事了。
“什么计划？”林昭边问边在心里祈祷，希望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
“毁灭计划。”姜成夹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辛辣的味道刺激她的脸微微泛红，竟为她苍白的皮肤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血色：“你听说过那句话吗——毁灭即拯救。”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昭面色愈发凝重，但她仍心怀一丝侥幸地追问道：“这跟你今天问祭的问题有关系吗？”
“当然！”姜成打了个响指，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他俩就是我的首要目标！”
“荒谬！他俩死了，勋党和前进派自然会选出新的主席，难道你还能把每一任主席都赶尽杀绝了不成？”
“新主席？”姜成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你以为最高权力的交接是儿戏吗？主席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那需要党派内部漫长的斗争、谈判与妥协，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她身体向前倾斜，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是淬了毒的刀刃一样锋利危险：“我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当两大阵营同时失去领袖，猜忌就像是不受控制的野火一样烧遍每一个角落，他们会互相指责，推诿扯皮，内部派系之间也会为了夺权撕破脸皮！到时候，猜忌、恐慌、权力斗争将会在每一个层面爆发！”
她微微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轻声道：“你说，当支撑世界秩序的两根最主要的柱子同时坍塌，天，还要多久能砸下来？”
她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惊雷，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照亮了她眼中几近癫狂的执念。
林昭被那雷声惊得一颤，姜成眼底的狂热让她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终于彻底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要毁灭这个世界！
瓢泼大雨猛烈地敲击着玻璃，奏响一曲急促欢腾的乐章，仿佛在为姜成的疯狂计划献上隆重的启动仪式。
“你简直疯了……”林昭的声音干涩得发紧，她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自我安慰地低声喃喃道“你是在异想天开，对，纯粹是异想天开！”
林昭猛地抬起头，目光紧锁住姜成：“那可是两党的最高领袖，岂是你说杀就杀的？这跟角斗场的比拼可是彻头彻尾的两码事，他们的安保，他们的势力……我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姜成并未被林昭的这番话激怒，相反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甚至饶有兴致地夹起一块兔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走着瞧吧。”
轻飘飘的语气笃定地令人心寒。
林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转换策略，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唤醒眼前的人：“为什么要执迷于这种毁灭呢？你看，像现在这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难道不也是很美好的吗？”
姜成摇了摇头，眼中的狂热沉淀成一种可怕的认真：“我不是为了刺杀而刺杀，我是为了点燃火种，焚烧掉整个腐朽的旧文明，只有当旧世界彻底化为灰烬，或许就会长出点真正的新东西……”
她顿了顿，更轻地低喃道：“或者，什么都长不出来，也不错。”
意识到姜成的信念已经坚不可摧，任何的劝慰都是徒劳，林昭问出了那个她深埋心中很久的疑问：“你到底痛恨这个世界什么？它做了什么让你恨不得彻底将其毁灭？”
姜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放下餐具，目光投向窗外被暴雨模糊的世界，眼神变得空洞而悠远。
“痛恨？不，我从来不痛恨它，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姜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终将归于虚无，不过都是在自寻烦恼罢了。”
她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没有人能脱离这种生活，除非彻底摧毁秩序，人类才能重归自由。”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林昭的手指划过桌沿，感受着木质表面轻微的起伏：“你怎么能保证，新的混乱一定会优于旧秩序？”
姜成风卷残云般扫光所有食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利落地站起身向门口，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忽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昭：“老板，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她身影已经没入电闪雷鸣的雨夜之中。
林昭怔在原地，内心百感交集。半晌，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自己的生活尚且自顾不暇，还去操心别人什么呢？
姜成的计划能不能成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姑娘身体素质也忒好了，这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满身伤痕累累，也没见她生病难受的。
收拾完残羹碗筷，林昭才上楼休息。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总是格外湛蓝，让人移不开眼。林昭慵懒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美丽的风景，完全没有起床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林昭询问了几遍也没人回答，她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开门的刹那，一个身影另她呼吸一滞，黑袍翻飞，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林昭失声尖叫，猛地将门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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