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绕过眼前的山头，就抵达太子营帐，离东洲城也不远。
临时改变主意的谢温等人重新计算，去下州需要朝反方向，多翻一座山。
沈十海还是留了一些人在谢温身边，之前分了两队人马，明暗交替。如今沈十海将表面的人带走，暗处掩护的人浮出水面，成群结队护送谢温去下州。
终于接连奔波之下，在入夜之时抵达了下州。
与其说下州是城，实则满打满算就是几个小渔村并联起来，集合成的一个勉强称作小镇的地方。
没有巍峨城墙，没有士兵守护的城门，就是大大咧咧用一些木头扎成的栅栏围绕一大圈，下州大门还是破破烂烂的木门桩。
而在谢温等人进去时，见到的是燃烧着的篝火，堆在四周，照亮整条路。放眼望去，百姓面带喜悦，高高兴兴，各自手上拿着一些树藤做的物什。
“外来人？”一个青年男子路过，见到谢温等人，有些惊讶。
“你们这些外来人怎么在这种时候进来？”
谢温迷茫，“是不欢迎我们吗？”
青年挠挠头，好像很困扰，“也不是，只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说？”苟雪闻从后头走上前。
青年看了看身后面载歌载舞的人，解释道：“我们正在举办祭龙王的仪式，在这种时候没人会招待你们外来人。以前也很少会有外来人在祭龙王时跑来我们下州。”
谢温一听到祭龙王三个字，脸色瞬间就不好了。护送的士兵们也面露戒备，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你们也祭龙王？”谢温冷声问道。
青年一愣，“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地方祭龙王？”
随后青年又说：“既然如此，不如一块儿参加，人多点也热闹。”
青年边说，边从背着的竹篓子里取出一些树藤派发给谢温一行人，树藤形状与刚才谢温看到其他百姓手里拿着的物什，一模一样。
“这是何物？”
青年听到谢温的问话，纳闷道：“你们不是知道祭龙王吗？这些是祭品啊，你们不知道吗？”
“祭品不是人？”
青年顿时神情严肃，“我们是正经的龙王祭祀，可不是那些吃人的歪门邪道。”
为自证清白，青年还拉着谢温一行人去到下州的海边。
海边堆积的篝火更多，每几步就有一座小型篝火静静燃烧。四周的人也逐渐朝海边聚集，密密麻麻人头涌动。
夜晚吹来的海风凉凉的，像是担心篝火会被吹灭，一些篝火旁边驻守着两三个人，举着火把，伫立原地动也不动。
青年叫阿亮，是下州土生土长的百姓，也是负责看守篝火的其中一员。不过其他人见到阿亮身后跟着的外来人，与阿亮交谈几句过后，便让阿亮继续带领。
苟雪闻耳力好，听到他们是在嘱咐阿亮盯紧她们，叫她们不要在祭祀上面生事。
得到苟雪闻传递的谢温，状似无意般询问与同伴结束聊天，回来带路的阿亮。
“你们祭龙王是要做什么？”
阿亮耐心地回答，“为了下一年风调雨顺，我们每年都会举办龙王祭祀。这些树藤是每家每户上山采的，再经由人手编织，在龙王祭祀上面，我们将树藤放入海里，就能保佑我们下一年丰收。”
谢温听着这种仪式，有些不懂，“将树藤放进海里就能得到保佑，有什么根据吗？”
“树藤是得到龙王保佑才能茁壮成长，代表着我们丰收的粮食，我们将其供奉，一来是感谢龙王大人赐给我们的恩典，告诉龙王大人，因为有龙王大人的存在，我们才能得到成长出色的树藤。二来是寓意我们与龙王大人的关系紧密相连。”
“这树藤越长越粗//壮，与龙王大人的联系就会越紧密。”阿亮自豪地炫耀着自己从山上采的，今年最长的树藤。
谢温约莫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种狂热追神心态，她前世是个无神论者。尽管穿越了，但她会更相信神明居住在另一个世界，而不是与凡人一同。
阿亮炫耀完，美滋滋地放回去，生怕被其他人看到，偷走了。见到谢温等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尤其是小师妹完全不控制，特别明显，笑了笑。
“我知道你们外来人是不信的，但龙王大人是真的显灵了，不然我们今年也不会得到一个龙王大人的分身，指引我们下州百姓正确的方向。”
“我们都知道上州那边在打仗，乱糟糟的，如果不是龙王大人分身，我们下州早就被海匪吞并，被流民袭击，死亡无数。”阿亮越说，眼睛越闪亮。
“上州是哪里？”谢温听得一头雾水，低声询问苟雪闻。
“东洲城。下州人通常会把更加繁荣的地方称为上州。”
简单来说，下州遭人鄙视，除了地方不发达之外，还有当地的人长期受到认知影响，把自己放在最低位，推崇着其它繁荣地带，是以久久无法推进下州的进一步发展。
谢温想明白其中环节，又问道：“龙王大人分身又是什么？”
阿亮见外来人对龙王大人分身如此感兴趣，喋喋不休赞美不断，明明周围聚集不少人了，依然说个不停。
整个谈话就是很诡异的走向。
“……总而言之，这位龙王大人分身，是你们渔民从海里捞回来，他上岸之后没有记忆，但是能指挥你们迎击海匪，保护你们是吧？”
谢温言简意赅总结出阿亮那堆彩虹屁里最重要的信息。更不懂单纯的指挥领导，怎么就被人吹捧成神了。
阿亮微笑，“你很快就能见到龙王大人分身了，他也会主持这次祭祀，瞧见那里搭建的台子了吗？龙王大人分身就会出现在那里。”
阿亮指着的台子很简陋，就是几块木板搭建在一起，又用一些木桩强行抬高。上面什么祭祀贡品都没有，看上去就是叫人站在上面而已。
谢温瞧着围着的百姓，一脸狂热地盯住那小小的台子，寻思自己是不是误入什么邪//教现场。
“放心，有我在。”苟雪闻适时低头，在谢温耳边说道。
一股热气喷洒在谢温耳边，惹得谢温一侧脸颊发烫，下意识扭头，看向另一边。
这么一看，就见到好几个百姓围着一个穿得精致，身披丝绸制作的袍子的人慢步走来。
直到篝火的亮光彻底照亮那个人的脸，谢温默默阖上双眼，用手捂住脸面。
苟雪闻倒是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上台子，沐浴着百姓们欢呼的声音，俊美又带了点年纪的脸充满坚毅。
他说，下州此次危急存亡，虽然龙王祭祀是为了下州下一年的丰收，但也是为了今年百姓们的安定。
他说，他身为龙王大人分身，定当竭尽全力，为守护下州百姓而活。
下州百姓呐喊的声音不停，等待着龙王大人分身一声令下，他们好将树藤抛进浪花朵朵的海里。
谢温等人如木头僵硬，久久不动。阿亮见状，推搡着苟雪闻学其他人那样将树藤抛进海里。谢温是女子，他不好上手，只能对苟雪闻出手。
苟雪闻十分顺从地丢进去，顷刻间树藤被海浪卷走，消失在黑色的水里。
“你们怎么不扔啊？”阿亮疑惑，其他人丢完都兴高采烈地回小镇里庆祝。
陆陆续续仅剩谢温几个人拿着树藤，像呆子一样站在海边。
龙王大人分身好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踱步而来，护着他的百姓亦步亦趋，小心翼翼护送着。
“阿亮，发生了何事？”龙王大人分身问。
阿亮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没，没什么，这几个是外来人，没见过我们祭龙王，有些不懂规矩。”
龙王大人分身颔首，“既然如此，你便帮帮她们吧。当人遇到困难，我们也要尽自己所能，能帮就帮。”
阿亮像得到神谕一般，非常殷勤地抽走谢温几人的树藤，一股脑地丢进海里。
龙王大人分身很满意，稍稍侧头看向谢温，“这位姑娘，你们既然是外来的，可是要小心一些，最近下州虽有些太平，但海匪猖獗，很有可能会离开东洲城，袭击我们下州。你们要多加防范。若是路过，最好就不要久留了。”
谢温仰天凝望黑漆漆的夜空，原本沿着海边燃烧的篝火，在简单的祭祀结束后逐渐熄灭，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一两个比较大一点的火堆存留。
篝火带来的热度消失，海边刮来腥味的微风，叫人有些生冷和心寒。
“你是神医，能治失忆吗？”
小师妹的小脑袋扬的老高，观察许久，严肃道：“失忆能治，但脑子坏掉不行。”
小师妹小指怼着龙王大人分身，一字一句解释，“我从未见过哪个失忆的人会把自己当神仙，绝对是摔坏脑子了，治不好的。”
“大胆，竟敢对龙王大人无礼！”
护着的百姓怒斥着小师妹，连阿亮也有些不渝。
“罢了罢了，不过小孩戏言。”龙王大人分身劝阻道。
“相公，你怎么还在这儿，小虎他想你了，可该回家了。”
一名渔民装束的中年女子着急跑来，拉着龙王大人分身，有些甜蜜又有些娇嗔。
龙王大人分身柔和地看着女子，小声说了几句，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一样。
身边的百姓没有意外，反倒不出声不打扰她们，阿亮是小声地赞美龙王大人与妻子琴瑟相和，令人艳羡。
小师妹眼睛都瞪圆了，小手抓住胸前衣服，很紧张地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谢母，以及不可置信的谢温。
她先前察觉到谢母的神色不对，加上谢温的问题，即便没有真正见过，但看到她们母女的反应，哪里还不懂。
谢母冷冷地走了，绿荫连忙跟上，面上的担忧比浸湿她鞋子的水还多。
谢温见状，直接怒吼：“谢有知！”
“你真他大爷的有种，当初我就应该坚持让我娘跟你和离！让我外祖父把你的头拧下来丢进蛮族粪坑里！”
“你在外面有别的家？！还有孩子？！你他爹的就该死在外面！我千辛万苦来找你，显得我特傻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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