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迟迟没有回复,营帐内是死一般寂静。
谢温知晓太子担忧的是何事,甚至能猜到他心里对权势的权衡利弊。
内心深处更是害怕太子会因目前的局势,抛弃苟雪闻。
谢温打量着思忖中的太子,决定要逼他一下。
“臣女来东南之前,曾经在西南小南洲地界见过蛮族的人。他们潜入大齐,掳掠我大齐百姓,想必是为了替他们蛮族补充人力。臣女有理由怀疑,他们在谋划下一次战争。”
太子瞳孔微缩,神情有些变化。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女没有必要说谎,小西洲的程州牧也知道此事。”
太子望着桌面上的舆图,不自觉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指环,那是上等翡玉,也是太子的象征。
“孤知道了,孤会派一队士兵前去下州。”
谢温谢过太子之后,在其他近侍的带领下,去准备好的营帐休息。
虽然得到太子的首肯,但谢温内心并不开心,只有一片的悲哀。看着四周插满绣着国姓的军旗飘扬风中,思绪随之飘回到曾与苟勿的对话回忆里。
“你在想什么?”小师妹见谢温久久不入营帐,站在门口发呆,询问道。
回过神的谢温侧头,“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另一面军旗而已。”
“这里还有别的军旗吗?”小师妹搞不懂谢温的想法,探头望去,一览无遗同一个字。
“在哪呢?”
谢温垂眸,“不在这里。”
小师妹似乎还想追问,被绿荫岔开话题,她拿出一些零嘴放在小师妹手心,彻底吸引她的注意,将她从谢温身边弄走。
“小姐,您都累了,快些歇息吧。”
谢温坐在硬得发疼的凳子上,长叹一口气,“你先去照顾我娘吧,她受的打击更大。”
绿荫犹犹豫豫的,谢温瞧见她这副模样,直接让她有话就说。
“老爷他真的,要与夫人和离吗?”绿荫咬咬下唇,“这些年,老爷对夫人如何,我们做下人的,再清楚不过。家里的老仆更是一直守在老爷身边,老爷若是外面有别的女人,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谢温给自己灌了口凉水,消消肚子的火气,“男人想要偷腥还不容易吗?每到这种时候,蠢才都能变天才。”
“不过这次,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绿荫不明白,“您说老爷是故意让小姐发现的吗?”
刻意制造自己失踪的消息,引来谢温等人,就是为了在她们面前摊牌?
“我说的不是他,”谢温眼底充满不屑,“是皇贵妃。”
自青州姜家满门被抓,苟雪闻连同京城刑部大理寺广发天下通缉令,都找不到逃掉的姜家新妇及其小孩。偏偏在遥远的东南发现,并且还“巧合”地成为谢有知的妻子与儿子。
怎么看都只能看出阴谋两个字。
“所以说老爷是无辜的?”
“我没这么说。”谢温立马否认,“我只是说有可能。再怎么说,人都失忆了……讲起这个,我都怀疑他是装的。”
“他不是。”小师妹捧着零嘴冒出来。
她说话很小声,生怕吵醒隔着一层屏风,在营帐深处入睡的谢母。她与绿荫在四周点了安魂香,才令谢母睡熟的。
“我在马车上给他瞧过,他对过往没有记忆,但有些奇怪。”
谢温低头看向爬进她怀里坐着的小师妹,小巧的发旋映入她的眼帘。
“奇怪在哪?”
小师妹一手举着吃到一半的零嘴,另一只摩挲下巴,装深沉严肃状,“他记忆好像很混乱的样子,于是我就扎了他几针。可是人没怎么清醒。”
谢温眼皮一抬,指尖轻轻敲击木凳把手,“你们西南不是有一味药,称之为失魂草,吃了会混淆人的记忆?”
小师妹讶然,“这你都知道?”
“有幸见过药效,和他人旁述。但没见过实物。”谢温简单概括曾经在蓟州发生的故事。
小师妹挠挠头,“这个东西不好说,毕竟是别人研制的,我和我师兄也就研究过他留下的札记,我得仔仔细细检查,才能知道你爹是不是中了失魂草。”
“你说的别人,是谁?”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师妹抿嘴一笑,“就是那个疯子,他研究的东西太多了,平日里医馆的病者也不少,我没吃透他的东西。听说他有不少札记流失外头。”
此时的谢温更觉得疯子是装疯卖傻了,研究出那么多要命的东西,甚至影响深远。哪怕是现在的她,都恨不得折回去西南揍死他。
小师妹见谢温凝望着她许久,话也不说,盯得她浑身毛毛的,忍不住下滑逃离谢温的怀抱。
谢温按按肿胀的脑门儿,“不管怎么说,谢有知是被盯上了,目前不知是什么局,但牵扯进去总不是好事。他如今失忆,难以自保,更别说我们,我外祖父的势力盘踞温州,难以伸向东南。”
“我娘与他和离,应该是上策。”谢温呢喃着。
然而转头一想皇贵妃好像对她爹有点意思,搞不好在她娘和离之后,出手弄死她们。
念至此,谢温又感觉脑袋生疼,像有人在里头钻洞。
绿荫发现谢温神色不对,赶忙上手一摸,大惊道:“小姐,您发热了!”
谢温摸摸绿荫的手,与自己的脸颊,冰凉与火热的对比,让她意识到原来她发烧了。
小师妹小手一伸,眉头紧锁,“她脉象太乱了,估计连日奔波,又大喜大悲,刚刚好转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
随即,她爬上凳子,摸出绿荫放置桌面的包袱里的纸张,唰唰唰地写下一连串的药名,嘱咐绿荫去抓药。
绿荫接过后,猛地往外冲,谢温喊住了她。
“四周没有商铺,连最近的东洲城都遭海匪占据,你打算上哪去抓药?”
绿荫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们平日游历的山水,路过的城镇,是切切实实的战场。
“太子应该带了大夫,你问问巡逻的士兵,让他们带你去吧。”谢温颇感好笑,点醒她。
“但要切记,莫要乱走。”
绿荫不理解,但也只好应下。
谢温看她表情哪里不懂,只好把话讲明白点,“这里是军营,女子若是闲晃,很容易被带去不好的地方。”
“带去仅供男性士兵消遣的地方。”
绿荫脸色都变了,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乱走。
谢温:“你必须先声明你是替谢丞相的千金抓药,若是耽误了,太子殿下会怪罪的。”
“太子有说过吗?”小师妹问。
谢温摸摸她的头,“太子需要我爹势力支持,就算我娘要和离,但消息未传出去前,我仍是丞相嫡女,他也不敢得罪中立的定远侯,因此哪怕他没说,大家也是心照不宣。”
绿荫出去了,小师妹托着下巴,凝视着闭目养神的谢温。
“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有时候你很聪明,有时候很爱玩和凑热闹。你也挺奇怪的,性格变来变去,到底哪个是你?”
谢温没有睁开眼,她视野是一片黑,“如果能选,我宁愿当一辈子傻子。高高兴兴写一大堆狗血话本子,雷死全天下的人。”
“但时不待我,很多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就像被人推着走一样,直到被人推到这个战场中心。”
“我不愿接触,不愿想的,不愿做的,统统都追上来,如影随形。既然由不得我,我也只能变聪明点,不再糊涂过日。”
身体阵阵发热,难以言表的热意侵蚀着谢温的头颅,叫她全身难受,想找冰凉的东西贴一贴。
手微微颤抖,摸着旁边没有水的瓷壶,入手处带来的丝丝冰凉感,使谢温心情有些好转。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扭曲不堪的世界啊。”谢温感慨道。
小师妹瞧着谢温发出呐喊后,彻底没了声响,不由凑近探她鼻息,发现只是睡着后,高悬的心放下。
谢温很熟悉自己醒来时,一股汤药味萦绕周边了。
熟练地叫人心疼,接过绿荫送来的汤药,闷头一灌,苦得要命。
放下碗,余光顺便上下打量绿荫,没发现她身上有任何多余的伤痕,但出于对她的关心,谢温仍旧询问她抓药的时候是否遇到为难的事。
绿荫否认了,“奴婢出去时,刚好遇到几个巡逻的士兵,奴婢把小姐的话一说,他们就热心地带我去找军营的大夫。路上还碰上太子殿下了,殿下非常关心小姐您的身体状况。”
谢温撇撇嘴,是怕她死在他军营,被谢有知和定远侯怪罪吧。四面楚歌的他,哪里敢再添加敌人。
“我娘呢?”谢温醒来那么久,没见到她娘,感觉不是很对劲。
平日里谢温一出事,她娘就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时刻陪在她身边。
绿荫有些尴尬,先给谢温一杯凉水,冲淡口里的苦味,再等她吞咽完。
如此严肃且严谨的绿荫,令谢温的内心咯噔一下,“我娘不会出事了吧?”
说着谢温掀开被子,下床要奔出去。
绿荫拉住了她,捂住了嘴,轻声地说:“夫人没有事,只是她今天早上帮小姐熬粥时,遇上了故人。”
“我娘在这里有朋友?”谢温挑挑眉。
绿荫瞬间犹豫着,“可能……也不是朋友,但也不是仇人。”
唯恐谢温误会,绿荫马上解释。
须臾,绿荫终究把心一横,眼睛一闭,把实话说出来。
“奴婢有听到,那位曾经是夫人的爱慕者,不知哪里听说她与老爷有嫌隙,所以趁机跑来聊表心意,倾诉衷肠。”
谢温:“……”啊这。
短短时日,不仅多了个后妈,还多了个后爹吗?
小师妹捧着医书,五味杂陈,语气很沉重,“没想到你们家,也挺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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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有了后妈,又多了后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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