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晟的剑很奇特。
从剑身上裂开丝丝纹路，将倒映其上的人影割成无数块，像是随时要碎裂。
剑刃轻薄，在日光下的照射下透着一股寒意。
温春沅的视线从那利刃上划过，心下不禁跳了跳：“段公子，这剑……”
段晟用布擦拭剑身，柔和一笑，弯起的长睫上撒着日光，透出一些碎金般的光泽。
“旧物罢了，不及温掌柜的花生夺目。”
温春沅：“……”这是夸还是损？
月华如水，茶寮后院。
温春沅给段晟倒了杯茶：“所以…段大人信民女是清白的？”
“温姑娘的花生…”段晟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确有蹊跷。”
“啊？”
“香得不似凡物。”他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目光落在她紧张的神色上，“想必是某种秘方？”
“嗯。”温春沅肩膀一松。
段晟自袖中取出一书册递给她。温春沅翻开阅览，眼皮猛地一跳，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她这几日内的所作所言，甚至画了她使用味精时的示意图。
最后面的图一出现，委实惊着她膝盖一软，温春沅扶桌嘴角抽搐——
“段大人，您这是…暗恋我？”
段晟淡定地翻到最后一页，指点上面一行小字：疑似异域人士，需重点观察。
温春沅：“……”是她多虑了，御史大人应当不认识味精这种东西。
段晟不疾不须又展一纸，茶馆布局详绘其上，连她藏系统物资的暗格都纤毫毕现。她后背沁出一层薄薄冷汗，这御史何时将茶馆摸得这般透彻？
“茶馆，近几日赚得不少。”他的声线复又柔和，忽将诸物尽收，“段某欲与姑娘谈笔交易……”
夜风穿庭，槐叶簌簌。男人的眼睛像两谭幽深不见底的湖水，温春沅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个难以拒绝的、温柔的、危险的陷阱。
“合作？”
“你出点子，我出权柄，”段晟扭头，温柔的眼神闯进她的瞳仁，“一起打破这吃人的垄断。”
三更梆子传来，温春沅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御史，忽觉自己或许招惹了比周家更危险的人物。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触发主线任务：商业改革。完成奖励：声望值 10000，解锁“古代物流”功能。】
“成交。”她激动地抓住身侧之人的衣袖，“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愿意帮我？”
段晟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置于她掌心。温春沅低头一看，铜钱上刻着“永通万国”四字，背面却有一道奇怪的划痕。
“这是……”
“十年前饥荒，一个小姑娘用这枚铜钱换了半个馒头给我。”段晟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她耳垂后有颗痣，与温姑娘一般无二。”
温春沅震惊抬头，苍凉夜色，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想着怎么完成任务回家，一个想着怎么查出对方来历。各怀鬼胎，却又莫名和谐。
待她回神，段晟早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明日开始，我教你认大周文字。”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温春沅是被一阵“笃笃”声闹醒的。
她揉眼推门，差点一脚踩在某个趴在门槛上奋笔疾书的青色身影上。
“段公子？”温春沅低头看着某人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蹲在地上写写画画，“您这是在…测量门槛高度？”
“辰时三刻方起，”段晟头都不抬，“比圈里的母猪还能睡。”
放现代她还在床上躺着呢，这厮怕不是个假御史真毒舌。
“今日功课。”段晟终于舍得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递来厚厚一沓纸，“先认字，再学《商经》。”
温春沅接过那沓纸，险些没拿住，好家伙，这厚度堪比现代的高数教材。
“段老师，您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温春沅皮笑肉不笑。
段晟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根紫檀戒尺：“唤我先生。错一个字，打一下手心。”
温春沅盯着戒尺上精美的云纹雕刻，忽觉怀念现代的义务教育。
“第一个字，”段晟用戒尺指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墨迹，“‘奸’，奸商的奸。”
“细细观察，”段晟执笔示范，“左‘女’右‘干’，合起来便是……”
“女人干活就是奸商？”温春沅脱口而出。
戒尺“啪”地落在她手心上。
“嗷！”温春沅捂手跳开，“段晟，你这是体罚，我要去教育局…不对，去衙门告你。”
段晟把手背到身后，面不改色：“大周律第三百二十四条，师长惩戒弟子，无罪。”
温春沅：“……“万恶的封建社会。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是否需要“学渣速成包”？售价：500声望值】
温春沅在脑海里怒吼：“买买买，再这样下去我的手要废了。”
【兑换成功。获得“过目不忘”buff（24小时）】
霎时间，温春沅觉得眼前那些鬼画符般的文字突然变得亲切起来。她夺过段晟手中毛笔，在纸上唰唰写下刚才那个“奸”字。
“如何？”她得意洋洋举起宣纸，“一模一样吧？”
段晟凤眼微眯，忽然从袖中又掏出一沓纸，指着石桌上堆积成山的书册：“这些如是。”
温春沅定睛一看，险些晕过去，《大周商律》《盐铁论》《货殖列传》…这人是把整个图书馆都搬来了吗？
“段先生，”她弱弱举手，“我能申请退学吗？”
段晟温柔一笑，那笑容让温春沅后背发凉：“可以。先赔了戒尺钱，上好紫檀木，二十两纹银。”
这特么是戒尺还是金条啊。
就这样，在“过目不忘”buff和戒尺的双重加持下，温春沅以惊人速度吸收着古代商业知识。至午膳时分，她已能磕磕绊绊读完整篇《商经》。
“不错，”一上午过去，段晟难得露出赞许的目光，“比我家那头驴聪明些。”
温春沅：“……谢谢夸奖？”
茶博士张茹萍端着饭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温姑娘蓬头垢面地趴在桌上涂鸦墨猪，那位俊俏的御史大人则拿着戒尺在一旁督学促读。
“春沅啊，”张婶目光慈爱，“这是要考女状元？”
温春沅绝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我在学习怎么不被这黑心御史坑死……”
戒尺“啪啪”地敲在桌面。
“食不言。”段晟淡淡道。
简单的青菜豆腐、小葱萝卜汤，虽是素食，温春沅却吃得狼吞虎咽，用脑过度导致她现在看什么都像汉字，连豆腐上的花纹都觉得像是“垄断”的“垄”字。
“午后习算盘。”段晟优雅地夹起一块豆腐。
温春沅一口饭喷了出来：“算盘？”
他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能说点好话？开什么玩笑，她在现代都是用Excel的好么。
“不会？”段晟挑眉，默默把自己的碗收回来了些许，“从‘一上一’始。”
温春沅绝望地看着他变魔术般掏出一半人高的大算盘，珠子都有两个鸡子大。
“段老师，噢不对，段先生，”她一脸诚恳，“我觉得咱们可以跳过这个环节，我有个更先进的计算方法……”
段晟眸光顿凝，旋即缓缓转动茶盏，遮住眼底情绪：“又是那‘阿拉伯数字’？”
温春沅心知这位御史大人对她心存疑虑，立马改口：“我是说…心算，对，我最善心算。”
“哦？”段晟玉指在石案上虚划，“三贯七百文的茶，利五成，税一成，净得几何？”
温春沅默算须臾：（3.7×1.5）×0.9-3.7=…
“一贯三百八十五文。”她脱口而出，算利润而已，还难不倒她一个九年义务教育下的铁血神兵。
茶盏间段晟指尖微顿。这般速算，纵是户部老吏亦不能及。
“再来，”他不信邪，加大难度，“七贯二百文本钱，日卖利三成，三日后抽两成红利，再交税……”
“八贯六百二十七文。”温春沅秒答。
段晟沉默片刻，蓦然伸手捏住她粉腮。
“疼疼疼~”温春沅惊呼，“段晟你干莫。”
“验验是否人皮面具，”段晟严肃道，“或是…西域计算傀儡。”
您这脑洞比我的系统还奇绝啊。
最终，在温春沅展示了几十道心算题后，段晟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世上就是有天才”的事实，放弃了教她算盘的想法。
随即，他整袖正色道：“然大周商道要诀，不在筹算……”
“在何？”温春沅揉着被捏红的脸。
段晟忽凑近，俯身耳语：“人情脉络。”
温热鼻息拂过耳垂，惊得她险些坐跌。
“所、所以呢？”她不自觉打起磕巴。
段晟直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张烫金请帖：“今夜周府设宴，尔随吾往。”
温春沅接过帖，只见上面写着“品茗会”三个大字，落款——“周永昌”。
“周永昌？”一旁默不作声当隐形人的张婶在瞟见落款人以后，眉心的“川”字皱得更紧了，“这是…刚被段大人抄了家的周老爷胞弟。”
“这…鸿门宴？”温春沅小心翼翼地问。
见两人脸上神情，段晟唇边露出莫测笑意：“不，是‘趣拼宝’之局。”
温春沅：“？”这位御史大人是不是偷看了她的系统说明书？
及夜，温春沅穿着段晟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套云纹锦裙，广袖逶迤如流霞。
“段大人，”她小声嘀咕，“这袖子都能拭剑了……”
段晟瞥了她一眼，亲自伸手帮她整衣。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掠过雪颈，激起一阵轻颤。
“记住，”他声音低沉，“今晚你是我从江南带来的茶商之女，少说话，多观察。”
温春沅点头如捣蒜，耳根却悄悄红了。
周府比想象中还要奢华：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只石狮子，眼珠子居然是用琉璃做的，在灯笼映照下闪闪发光，活像两个巨型LED灯。
“啧，”温春沅小声道，“这审美……”
段晟警告般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了永安县有头有脸的商贾，今晚的人来的很齐，兴许是“城中茶馆”商业活动爆火一事。
温春沅一眼就注意到主座上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周永昌，正用阴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段大人携美同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周永昌假笑着迎上来，目光却在温春沅身上来回扫视：“这位是……”
“内眷。”段晟淡然将她掩于身后。
温春沅：“？”还有谁是谁内眷的事，剧本里没这出啊。
席间觥筹交错，各色山珍海味流水般端上来。温春沅瞧着面前那盘据说是“西域珍馐“的菜肴，怎么看怎么像现代的皮蛋拌豆腐。
“段大人，”周永昌举杯，“听闻您查封了家兄一些…小生意？”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商贾竖起耳朵，等着看这场好戏。
“周老爷说笑了。令兄勾结官府、哄抬盐价，证据确凿。”段晟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本官不过是…秉公执法。”
“好一个秉公执法！”周永昌骤然拍案而起，“那段大人可知，您身边这位‘内眷’，用的又是何等手段？她的茶馆为何能在三日内夺走我周家三成客流？”
温春沅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来者不善。
段晟却兀自抿了口酒，眼睫都未抬：“周老爷这是输不起，还是想转移视线？”
“你，”周永昌脸色铁青，突然指向温春沅，“这妖女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来人。”
“且慢。”
满座哗然之际，忽闻清亮笑声破空而来。但见一位锦衣少年执扇而入，身后跟着十几仆从。
“陆小侯爷？”周永昌脸色大变，低声斥责身旁仆从，“怎的把这瘟神请来了？”
不请自来的少年笑嘻嘻地走到温春沅面前，忽地躬身一礼：“恩人，可算寻到您了。”
她什么时候救过这么一只开屏孔雀？
段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陆小侯爷认错人了。”
“怎会错，”少年激动地说，“两日前本公子在街上中暑，是这位姑娘用特制凉茶救了在下。”
【叮！检测到新关键人物：陆敬昀，靖安侯嫡子。隐藏身份：段晟表弟。温馨提示：戏精本精，唯恐天下不乱。】
温春沅：“……”你们古代人都这么复杂的吗？
陆敬昀十分自来熟地挤到她身旁坐下：“恩人，你那凉茶配方卖不卖？本公子出五百两。”
“五百两？”周围惊起一片抽气声。
陆小侯爷这一闹，各大商行老板心思活络起来，纷纷打起凉茶配方的主意。
眨眼间，一场拍卖会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周永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悄悄看了眼席间安坐不动的段晟以及用扇子撑着下巴的陆小侯爷，最后竟直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回程的马车上，温春沅终于忍不住了：“段大人，那位陆小侯爷……”
“舍弟。”段晟揉了揉额角，“惯会添乱。”
温春沅恍然大悟：“你安排他来救场的？”
段晟摇头，月色从车窗飘进来，映得他的眸子格外清亮：“不，他自己偷跑出来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从小就这样，见美人就走不动道。”
温春沅酸溜溜地打趣道：“哦，看来段大人常携‘家眷’赴宴？”
“平生首次。”段晟闭目养神，“事急从权。”
温春沅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长得帅的不准说这话，过于犯规。
【叮！人物分析解锁隐藏剧情：御史大人的秘密日记】
温春沅好奇地选择“查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段手书：
“今授那丫头识字，其目若星子……勉强有几分能入眼。唯满口奇言巧语，什么‘爱克塞尔’、‘批批替’…莫非是西域暗号？需细查。”
御史大人，您这日记画风不太对啊。
马车骤颠，正在脑中偷偷看人家日记的温春沅猝不及防跌入段晟怀中。
淡淡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箍住后背。
“勿动，”段晟的声音在满怀的茶香里低低地、有些沙哑，“有伏。”
下一瞬，一支狼牙羽箭“嗖”地射穿车窗，擦着温春沅的发髻钉在了车厢上。
“抱紧我。”段晟低喝一声，揽住她的腰身，纵身跃出马车。
几个起落，温春沅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被段晟护在怀里落了地。
他们躲进官道旁的树林中疾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周家的人？”她气喘吁吁地问。
段晟不语，只是一个急转弯将她按在一棵柳树后，夜月下看不清表情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说着：“候于此。”
月光碎如残雪，照见他斩断她广袖下摆，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温春沅低眼摸着衣袖的断口，心疼坏了，上好的衣料才穿过一次呢。作罢，带回去给张婶缝钱袋子好了。
不过盏茶功夫，林深处传来闷响与哀嚎。温春沅缩在树后，心脏不安地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带着血腥气的手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细长的睫羽急颤如蝶，拼命告诉自己：猪血猪血，菜市场猪血见得还少了？
“莫视。”段晟的声音近在咫尺，“另寻归路。”
温春沅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没有害怕，反而莫名安心。
血腥气中，她悄悄攥住段晟衣袖：“你…没事吧？”
段晟静默片刻，忽叹：“温春沅。”
“嗯？”
“下回再有人出两千两买你配方……”
“啊？”
“记得抬价。”
这种时候还想着做生意，段大人您可真是商业鬼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