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手，“出去后，你不可耍赖！”
他应声，她这才不甘心地坐下。杜仰止倒是没像金风瑶一样潇洒，他拂了拂灰尘，站在那里。
“你不可再修炼，否则药力在再体内加速运转，我也无法确定会发生什么。”
金风瑶像是早有准备的散了手上的灵力，她两腿盘着，手撑在前面，像个小猴子一样，无精打采道，“知道了。”
接着回头怒视，“你也不能修炼！”
站着的杜仰止，“……”
“过来！坐下！”她拍拍自己身旁，扬起一片灰。
杜仰止：“……脏。”
金风瑶翻了个白眼，“等会掐个净身术不就行了？”杜仰止拗不过她，乖乖坐下。
“我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路过。”
“杜仰止，你当我傻吗？！你倒不如说你跟踪我想谋害我！”
确实是路过，杜仰止突破后从魔域归来。因为天墟宗在仙界正中央，而闻药谷恰在仙魔交界处，他回宗自然要路过。
那时他离开闻药谷已有一段距离，突然听到本门弟子的求救，“师兄师姐们，你们看看小师妹去哪儿了，她突然消失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那个女弟子的声音都快哭了，然而其他弟子正吵的不可开交，耳膜都快穿孔了，谁听得到她的声音？
而且，她说的是斩厄吧，她修为那么高，怎么可能有事……？
也就灵溪把小师妹当孩子看。
这时，灵溪听到传音，是杜仰止，他问道，“你在哪里？”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大师兄？你是大师兄吗？！我在闻药谷！是，小师妹，她看了我的书，一下就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她……”
“不必担心，我这便过去看看。”
天墟宗是诸天界第一大宗，不止是因为弟子佼佼者众多，更因为弟子数量众多，几乎是普通宗门的几十倍。
为什么这么多人呢？
因为天墟宗是唯一一个不看资质，想进，通过简单考核便可进入的宗门。因为长老云游，掌门闭关，更因为弟子众多，他们为了各自照应，由杜仰止带头，用他们近乎一年的灵石贮备建了一个简陋的传音网，为的是让在外遇难的弟子得到周边同门的帮助。
杜仰止御剑返回。
如今那位剑仙的残念越来越活跃，他担心她心智不坚，再被污染。虽说金风瑶已不再修习无情道，对残念的吸引力没那么大了，但她总归中过招……不是吗？
他确实观测到残余的道，但不是从金风瑶身上，反而是那道意的寄附者正要攻击她。
杜仰止简单挑了重点跟她说，金风瑶皱眉，“小师姐？她担心我做什么，我修为比她高！”
“不是所有人都看重修为的。在灵溪眼里，你可能还是个孩子。”
“孩子？”金风瑶炸毛，她跳起来，指着他说，“杜仰止！你大不了我几岁，凭什么我是孩子你就成大人了？”
“灵溪看的可能是心理年龄。”
“哈！杜仰止，你知不知道你在自己骂自己老？”
金风瑶泄了气，没这么简单的，她前世不照样沉稳？但是她还是小师妹而不是小师姐，凭什么呢？
对了，“我们来这里几天了？”
“秘境流速有差异，我们在秘境中一天有余，但外面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你进来的时候给小师姐传音了吗？”金风瑶瞪圆了眼。
杜仰止抿唇，“并无。”
“那她不得急死了？！！！”
*
外面确实乱成一锅粥了。
灵溪后来一直没等到大师兄的回复，她试着传音，结果发现传不出去！
传不出去代表着什么？一是代表传音者和接受者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可能是某一方进入了秘境，另一个代表的可能……便是身死。
对灵溪来说，这两个哪个都不算好结果，这可是闻药谷！人家世代驻守之地，怎么可能再有秘境突然把人给吞进去，可是，这样的话……
她不敢再想。
灵溪噔噔噔扒拉开吵起来的两人，一个壮硕如山，一个脑门又秃又亮，她对秃脑门说，“哥，小师妹不见了……”
秃脑门冷静了一下，说，“不必担心小师妹，她修为高，没事的。”说着竟哗啦哗啦翻那本摇摇欲坠的巨书，还要辩。
“可是，大师兄也不见了……”灵溪再憋不住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小师妹是从我手里突然消失的，小妹、小妹她当初也是……”
云翳愣了一下，薄如蝉翼的纸张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声音，厚厚的药典砸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他颤抖的手压在她肩上，“你说什么？他们在哪里消失的？”
灵溪泣不成声，云翳，也就是秃脑门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声音里的恐惧，问她，“大师兄最后一次给你传音是在哪里？！”
这时四周已赫然无声，目光都落到这对兄妹身上。药典几乎是药修的命根子，没有谁会损害它，不小心也是罪过，哪会有人舍得撕坏它呢？
这时有人晃了晃不太清晰的脑袋，望向高台，没有人，然后扭头问眯眯眼，“你们谷主呢？炼丹炉炸了应该不用谷主亲自收拾吧。”
有人见情况不对，和声一起质问他，“对啊，你们谷里人少不错，但不至于只有你一个吧，其他人呢？”
“还有，这俩人的师兄师妹呢？”
天墟宗其他弟子都冲了出来，女弟子去给灵溪抹掉眼泪，男弟子安慰云翳，但无一例外的，都在质问他，“我们的同门呢？”
眯眯眼身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微微睁眼，他知道少谷主出了事。
少谷主引爆了炼丹炉，避开了大部分的耳目，不知为何，谷主也不约而同地引开了大部分弟子，谷中弟子本就不多，这两人一个干一个的，最后竟只有他被少谷主派过来照看宾客，想来他是以为谷主自会安排。
他的同门大部分应该在东边炼丹炉处，少部分在藏书阁，一些人在外驻守，现在……他望向西方山谷，他自身尚是半吊子都能察觉到宗门传承的异动，想来其他人也会……
“你们看！有人往西去了！”
御剑不是剑修的专利，很多修为高的药修照样可以御剑飞行，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用现成的法器。
这时众人察觉到不对，见眯眯眼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放弃了围着他，转而追闻药谷的其他弟子。
闻药谷是有人拦着他们的，但怎么可能拦住？收到请柬的人都不是凡俗，有人三下五除二就用符咒阵法到了西面，赶去的人只看见谷主晕在那里，而不远处，是繁复古朴的石门。
石门幽幽立在那里，一种只有踏上药修这条道的修士才能感受到的威压弥散开来。
不知是谁小声惊了一句，“闻药谷竟真是神农氏后裔……”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事实上，在诸天界之间有这么一个疑问：为什么自立门户的药修这么多，哪个也赶不上闻药谷呢？
为什么闻药谷的药修最是软弱好拿捏，但偏偏就是这么一群软柿子能在残酷的修真界立住脚呢？
为什么药修皆良善，人心分明不齐，世人却不曾见过行恶的药修存于诸天界？
有人猜是某种可怖的禁制；有人猜是严苛的刑罚；有人猜是闻药谷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世人猜测总离不开血腥暴力，但在一些年长的修士那里你会听到另一种答案。
神农氏作为诸天界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医者和农者，他教导后代及其学生辨万木之能。
他死后，他的后代和学生用他教授的知识行走诸天界，创设闻药谷……据说闻药谷内门皆是神农后裔，他们骨子里流的血就是干净的，更遑论有祖上留下的某种东西监看着他们。
这个说法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闻药谷内门不可出谷，而外门却可以学成拜别，做个散修、逍遥不归的奇怪制度了。
这个说法相较其他猜测可靠了许多，在一些人中间小小流传了一下，又很快销声匿迹。
毕竟闻药谷内门又不是只族内通婚，这传了百代，干净的血也早该变浊了，改恶的人却一个没见着，什么破禁制破血脉。
乱七八糟的传言止在闻药谷千年前的一次改革，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毕竟成功的人少之又少，也没人愿意用自由换得禁锢——那便是闻药谷外门可升内门了。
但说实在的，这件事闻药谷谷内知道的人都很少。
且不说内门繁琐的制度，就是那寥寥几个内门弟子，都是少时被长老和谷主们教育成长起来的，不是亲传便是亲生，谁比得过？闻药谷内门外门资源供应等一模一样，拼尽全力，谁去拿那么一个噱头？
但话又说回来了，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只有一次机会，成功者暂且不管，那些失败者去了哪儿呢？为何不见魔域中堕魔的药修，那些入魔的人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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