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瑶觉得很奇怪，她在两人说话的空当走上前去，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在进入下一个片段时回到了杜仰止身边，她问道，“千机山山主有孩子吗？”
杜仰止道，“柳青黛便是。”
“可她不是人间……？”
杜仰止很明白她想问什么，道，“柳青黛是千机山山主遗失在外的孩子，当年新旧山主更替时流落的。”
金风瑶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杜仰止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既如此，那我便问了。”金风瑶抱胸。
陆启苍在一旁静静听着。
“千机山山主不正常，我看出来了，她中了什么咒术吗？”
“和上次闻药谷谷主情况一样，她的灵力波动里有魔气。”
“魔气？”金风瑶隐隐觉得不对，“这只是个记忆残影而已，你怎么可能这么敏感？”
周玄歌在旁边闭目养神呢，闻言不禁睁眼叹了口气。
他自己就魔气缠身，不敏感才怪。
既然不好说，那便不说。
杜仰止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金风瑶默了一瞬，她想到了前世，前世杜仰止是已入魔了的，莫非跟那个有关？
她刚想了个头，就被杜仰止一下扯到怀里，她下意识回头斩出一剑。
金风瑶的剑气也和她一样，是这记忆中的幻影，自然斩不到什么东西，她的剑气消失后，另一道强悍的气息紧接而来。
不是人，是器物的力量，准确来说，是逍遥扇。
万神锁的幻境模拟极为逼真，它并不能再现它的杀伤力，只是气息罢了，杜仰止这是被迷惑到了。
金风瑶愕然看着眼前一幕，千机山山主站在高台上，柳青黛站在台下，她脸上有一道被划出的血痕。
山主手中拿着逍遥扇，手隐在袖袍中微微颤抖，面上仍是不显，她厉声，“你早已脱胎换骨，如今是仙体，不是过去的凡胎，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柳青黛向她笑道，“对啊。”
她笑意慢慢敛去，“可是，师父，发生过的事我不可能忘掉，被涂上的白纸不可能恢复原样。”
“荒唐！”
千机山主似是气急，她挥手又是一扇，那扇风堪堪擦着柳青黛过去，柳青黛一身紫衣被刮起，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脑后飞扬，她一点也没有怕，反而像习以为常一样温声，“师父莫要动怒，是徒儿的不是。”
她行礼，“徒儿自此不会再与师父提这事了，只是师父近来仙体有损，万望注意身体。”
她离开了，柳青黛慢慢离开白玉堂。
金风瑶往她身后一瞥，看到千机山主拿起玄铁锤。
周围环境变幻，山主拿起手上半成品材料，疯了似的开始锻造武器，眼泪一颗颗砸落融合。
这是金风瑶的最后一眼，她第一感觉是惊异。
千机山的机关和器术都是顶流，原来白玉堂表面上看起来是议事厅，实则是历任山主工作的地方。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术能让布景摆设顷刻换成另一副面貌。
惊叹过后，她第二感觉便是苦涩，她想起了她的母后。
母后性子软，但在某些时候也会有强势的一面。
……
心中泛起难言的难过和恨意。
她无意识攥紧掌心，杜仰止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而后别过眼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一幕，金风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柳青黛被控制了。
金风瑶再次攥紧了拳，她不停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幻境，幻境！
柳青黛面前是九个人的尸身，山主不知道被什么晃了眼，站在柳青黛身后的她见眼前没有了声息，回头，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
金风瑶站在她面前，看到了她眸中的黑红之色。
千机山山主走远了，柳青黛的控制自然也被解除了。她握紧手中法器，静默了一会儿，开始冷静地处理这九人尸身。
至此，回溯破。
从一开始的相认，没由来生出的妒恨，到掩饰内心的虚伪，直至最后的借刀杀人……从表面来看，柳青黛没有错，错的是控制她的千机山山主柳巷。
可万神锁回溯的种种画面显示，她亦有罪。
周玄歌隐在角落，他把山主眼中混杂的魔气和剑气看的清清楚楚。
陆启苍自然也明白了许多。
各人心思纷呈，万神锁已然回归了黑金色的虚无，但仍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到底还是周玄歌轻笑一声，“好了，看完了吧，咱们出去？”
“我要杀了她。”
金风瑶的声音响起，很平静。
陆启苍不知道柳青黛的过去，他仍然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空白，想把柳青黛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她对上号。
还是杜仰止回应了周玄歌一声，“好。”
各人依次离开万神锁，周玄歌为了不再出现什么意外，他垫底留在最后，终于在他重新锁上万神锁时，金风瑶的斩天银剑再次抵在他的黑袍，压在他的脖子上。
在同一时间，杜仰止也按住了金风瑶的胳膊。
他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动手。”
金风瑶此时想笑一下，嘲讽他，扯了扯嘴角，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于是她冷眸抬头看他，“你我都不信，我凭何信他？”
杜仰止抿了唇，捏着她臂的手用力几分，“他绝不会伤你……放了他。”
金风瑶并不听他所言，“我现在谁都不信！”
竟当即动起手来。
周玄歌死命拽着黑袍被甩到一边，陆启苍也退后两步，看着两人打起架来。
凌冽的灵力席卷，杜仰止魂魄归体不久，身上还有伤，所以他暂时不是金风瑶的对手，被金风瑶以缚仙索捆了起来。
似乎不是很放心，她又在他身上加了几道束缚咒。
这束缚还是杜仰止教她的，光画就得好半晌，而金风瑶还不忘抽出精力来对付陆启苍两下。
她用了好一会儿，在他身上捆了十八道。
“你要干什么。”杜仰止已经觉出不对来了，以为她是有什么难处，于是压低声音问她。
他话音刚落，她眸中就滴出这一滴泪来。泪掉下，很快隐没在他白衣里，快的好像从没发生过。
金风瑶抬眸看了他一眼，揪住他的衣领，逼近问道，“上次闻药谷谷主身上的黑色气息究竟是什么？！”
杜仰止看着她，“我曾与你说过，是一位剑仙入魔后留下的道。”
“以道克道，对么？”
“……你打不过她。”
“你怎知我打不过？杜仰止，你不要以为你无所不能！天地灵气所化……你现在也只是个普通人。”她嗤道。
“魂魄离体，灵力不全，伤重力竭，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了，不是吗？”
“所以，还不如再借我一点修为。”
陆启苍和周玄歌被隔绝在结界外，他什么也没听到，只看见小师妹在吸纳大师兄的灵力。
他眼睁睁看着，卦象在手中也开始紊乱起来。
不行，大师兄跟万神锁耗了近半个月，万神锁可不是一般的法器，现在他神识亏空受损，没了灵力会死的！
小师妹也是，她吸纳太多会爆体而亡！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少年，心静。”
相比陆启苍，周玄歌显然也淡定不少，他看着陆启苍的卦象，伸手点了几个地方，“喏，你再看看。”
陆启苍这时才发现，周围暗处已经几乎全是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杜仰止身上束缚破一层，金风瑶就再附一层。
“你想一个人杀了她？”
“不，”金风瑶皱眉，“别打扰我。”
“你这副样子就是个拖油瓶，还不如把修为再借给我用用，兴许能打过呢？”
“修为和修士的身体都是匹配的，你的身体撑不住。”
“你怎知我撑不住？”金风瑶挑了一下眉，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狠绝，“不管怎样，我定要让凶手偿命。”
“喂，黑衣人。”
周玄歌抬眸。
“把万神锁打开！”斩天顺着她的心意直冲出去。
金风瑶体内灵力疯狂咆哮，她的境界也在慢慢攀升，那恐怖的气息威压让一些修为低的弟子顷刻失去了战斗力。
只有那个女人站在原地，在冷静看着她。
按理说这样的修为过渡会非常难受。
因为每个人的灵力属性不一，来自外界的修为影响会很大，但奇怪的是，金风瑶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先前杜仰止虽说是把修为给了她，但是一直储存在她丹田里他的魂魄上，金风瑶也没那么蠢会随便运转别人的灵力让自己不舒服。
所以她一直没发现……原来杜仰止的灵力运转起来这么舒服。
这就是天地之子的好处吗，杜仰止的灵力很纯粹，纯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身体里除了有一点发胀的不适再也没有负面感受了。
由于金风瑶的灵力暴涨，斩天冲出去时也带着格外凌冽的剑气，银色剑刃宛如黑夜里的银月，清冷肃杀。
只听“当”地一声，不是金风瑶预料到的逍遥扇的力量……不是神器的力量，是剑，磅礴浩瀚的剑意。
金风瑶趁机把杜仰止踹进万神锁，她刚揪住周玄歌的领子，想要把这个杜仰止说的脆皮也一块扔进去时，听到了他感受到那恐怖剑意的喃喃，“烬师兄……”
她也是剑修，自然能比周玄歌这个器修兼阵修更能明白，这只不过是剑的残影，却依旧有如此力量，只怕杜仰止口中的那人至少已到了渡劫后期的水平。
只是……师兄？
呵。
等她再抓住这个小黑袍好好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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