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绿色的痕迹从眼前淡去,秦理捕捉到了风中那一点散去的湿润气息。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中带着疑惑:“水系的妖力么?但这么微弱,能有什么效力?”
云镜明没想到他能辨识出这个,看了他一眼:“用作标记够了。”
秦理立刻明白了过来:“就像先前宋诚暗中放入我衣袋的钢笔,上面的气息能吸引到那只雀妖。这一点水系的妖气也是近似作用?”
云镜明:“不错。”
这微乎其微的一点儿妖气,落在小妖身上叫人无知无觉,然而却可以作为一个指引标记,为施术者定位目标所在,使其能在非现实的领域带走目标的意识。
秦理心说这妖怪还挺谨慎,他们若是再晚找到小枫两日,这点水汽估计都没法察觉了。
然而即便知道了这妖物的属性,他还是没办法马上找到小枫:“只是单凭这一点,真要找起人来还是有点儿难度。”
云镜明:“是么?”
秦理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云镜明此刻表情,单是这不辨语气的两个字便让他心头警钟响起。他立刻意识到方才言语的不妥,显得消极且懈怠,清了清嗓子极为自然地接了下去:“倒不是说毫无办法,还是可以缩小一下嫌疑人范围的。又是水系,又要在精神系的术法上有较高造诣,况且这标记上的妖力这么淡,显然也维系不了多长时间,说明近期这个人、妖和小枫有过接触,或者至少这段时间此妖来过风铃山附近……”他越往下说思路越是清晰,“你同我说过,妖族也有势力范围,有点能耐的妖物通常居所固定,如果有走动,术士协会或者容修那里或许会有消息,所以我觉得可以问下容修。”
秦理对自己说,问别人又怎么了,这也是合理利用人力资源嘛。
云镜明声音缓和下来:“那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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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住处。
薇姬将小枫安置好后,把云镜明、秦理带到二楼一处房间外,说在此联系容修。
秦理十分好奇这妖族之间的联络方式是什么样的,满怀期待地进屋后,就看见薇姬在带着熟悉LOGO的设备上拨起了和容修的视频通讯。
秦理看她这仿佛马上可以拉一场跨时区视频会议的架势,发出了真诚疑问:“……你们难道就没有依托什么秘宝法器或者神奇术法来通讯的手段吗?”
云镜明:“怎么了?”他察觉到秦理话音中的疑惑,感到有些好笑,“你若想学这类术法,回头我教你。”
面对云镜明这堪称和颜悦色的回答,而且薇姬还在这儿,秦理不好说他只是想见识一下,于是这随口一问便给自己又加了一门课,他脸上表情顿时有些精彩。
薇姬轻笑道:“有人族这些便捷的工具,我们为什么要去劳累自己?不过呢,这里能享受这些器物之便是因为这座别墅位置并不在山林深处,所以这里能源和信号都有,其他情况下,我们联络起来还是会像你所说,依靠工具或者术法。”
秦理听她说得如此科学而有道理,忍不住感慨:“受教了。”
他话音未落,容修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屏幕里。
这人依旧一身黑,看背景像在店里某间书房。
“怎么了?”他看向身形被秦理遮住大半的云镜明,温和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云镜明:“是有个情况想请教下。”
秦理本来还在慢吞吞把遮挡的镜头留出来,听到云镜明这话心里一乐:瞧瞧,多见外呀,一听就很不熟呢还“请教”。他顿时不磨蹭了,迅速退后些让出镜头。
容修只当看不见这人类,叹了口气:“怎么这般见外呢。你说,我定知无不言。”
云镜明不再浪费时间:“我们找到了小枫,但是只有躯壳。”
他三两句说完了事情,便问容修关于水系妖物的事情:“你素来消息灵通,有什么线索吗?”
容修静静听着,等云镜明问完,他缓缓开了口:“如果是水系且擅长神魂类的妖术……我倒是有个消息。”
秦理:“有消息您老就直说啊,还卖什么关子。”
容修维持住表情:“……东渊那边前段时间跑了一个蜃妖。”
云镜明:“蜃妖?如今世上还有蜃族吗?”
容修:“虽然蜃族总是躲躲藏藏、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但世上还是存活着几个的。”他顿了顿,“你也知道,东渊那边的水族大多软弱,不敢与人族打交道,从来都是藏匿大海深处自行修行的。而这个逃逸的蜃妖,说起来也是有点本事的,十多年前他独自离开族群所在的结界,然后他居然在一片海域设下蜃楼。这蜃楼在某日困住了一条游轮,巧合的是,这艘游轮上有一半乘客是要出境去研学的术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秦理说了一句,这会儿容修说起蜃妖之事也不卖关子了,十分连贯流畅。然而这三言两语中的信息还是震惊到了秦理:“他是找死吗,他一个妖对上半船术士?”
容修带着些知晓内情的淡定:“倒不是找死,他差点成功吞掉了那船人。”
秦理更诧异了:“他居然有这么厉害?”
容修:“也不是他多厉害,只是那会儿那些术士过了太久和平日子,总以为妖族会战战兢兢活在天道限制下不敢有丝毫越界,没想到这蜃妖借地形之利将他们困入幻境,引他们自相残杀,单枪匹马差点儿真成事了。还好这船上还有祝家和师家的人,师家用了什么折损气运的法子破除了幻境,众人才联手困住了蜃妖……后来师家的没落大概也有这事的影响。”
秦理正听得聚精会神,忍不住感叹,忽听云镜明出声打断了容修,细听他声音有些冰冷:“所以蜃妖为什么没有死?”
秦理回过神来,立马反应道:“对啊,不是说妖族受天道制约,行差踏错会让他们天雷与业力加身吗?为什么这么多年,犯下这种罪行的蜃妖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容修在屏幕后面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容:“是啊,他既没有被天道诛灭,也没有被妖族惩处。本来人族的术士协会要给他定下罪罚的,但水族居然出面了早已隐世的大妖,献出什么稀世珍宝在人族前保下了他,只是把他带回去关了起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也算不上什么惩罚吧?”
云镜明:“啧。”
那一个音节的情绪没有人听出来,秦理瞥了他一眼,只觉这人表情仿佛凝着冰。
容修隔着屏幕道:“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毫无私心的。拥有这样的隐秘,有哪个妖族、不,有哪个修行者能不心动呢?”
秦理不耐烦他打谜语,直截道:“所以说这人有规避天道制约的本事?他多大年纪了,天赋很高吗,怎么就能有这样的本事?况且你不是在妖族中很有威望吗,当时你就任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管管?”
这话就有些找茬的嫌疑了,容修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水族的家务事,当然他们自己负责。”
云镜明按住了没事找事的秦理:“你发什么癔症?”又对容修道:“此事我听祝行提起过,却不知道还有这些隐情。”
蜃妖作乱是在十多年前,算起来那段时间他镜体受损不久,在将失落的那枚命珠碎片找回并耗费心力以师门术法封存在结界内后,便入了洄梦廊调息了一阵,那几年间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后来才得知的。此事他之前是从祝行口中得知的,而祝行作为当时的祝家之主,即便与云镜明有交情,能对云镜明这一届妖物所说的事情也有限,只说水族和术士协会对于这蜃妖的处置方案不同,暂未有定论。
未曾想这蜃妖身上还有这样的谜团。
而他能在水族监狱中苟活至今、并得到了今日的逃脱机会,似乎意味着他依旧将那个秘密隐瞒着,至今都没有泄露。
秦理:“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抓走小蛇妖的意识呢?这么一个未成年蛇妖……很补吗?”
他虽然省略了几个字,但薇姬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小枫虽然此刻修为一般,但他天资很高,而且他肩胛处有麟纹,正是我先祖血脉的标记,假以时日他定然能修到妖族顶端。”
秦理赶紧声明:“我知道小枫他将来会很了不起,但重点不是这个……我的重点是,蜃妖为什么要现在逃逸、现在犯案。”他重音落在两个字上,“为什么是‘现在’呢?”
云镜明:“他有共谋。”
协会的命珠碎片刚刚失落,水部的罪人便逃逸,这么巧吗?
秦理笑了:“好巧,我也这样想。如果不是有同谋,且在共谋什么事情,他不至于一逃逸便立刻开始犯事。而且我总觉得,按他这种能够在监狱中忍了十多年还不吐露秘密之人,一旦动手,一定是做了全盘谋划的,不像是会只抓一人就罢手。”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起来,脸上笑意也收敛了,“容老板,我觉得你们得注意些。”
容修还未笑他危言耸听,这时,他面前的灰色石板发出了亮光。
容修“嗯?”了一声,视线落了下去。
数秒后,他抬头重新面向屏幕对面的三人,面无表情道:“巧了,祝家的孩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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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发生了。
蜃妖不止是对妖族下手,居然已经敢对术士下手了,甚至是所谓世家中人。
秦理一时不知道该夸赞祝知微居然上了蜃妖目标榜这么争气,还是该吐槽他既然是被蜃妖看中,怎么一点儿本事都没有,说好回家锻炼锻炼继承家业,这没几日就被一个妖怪整趴下了?而且云镜明不是给了他护身符嘛,喊救命都不会,真不争气!
容修:“现在修士那边动作比你们慢一步,他们还没搞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云镜明:“你告诉他们好了。”
容修一愣。
云镜明:“又不是什么比赛,有什么好瞒的。况且现在的术士再废物,也不至于找不到这点儿线索,花点时间而已。”
容修:“多谢。”这等于是让他卖人族一个人情。
云镜明轻轻颔首,没再说什么。
通讯关闭。
秦理看着他:“如果出事的不是祝知微,你还会让容修把信息给出去吗?”
他心里有数自己斤两,知道现在的线索是因为有云镜明才能获得的。如果出事的修士不是和他们相熟的祝知微,云镜明还会主动提供线索给人族修士吗?
云镜明转头看他:“你要问什么?”
秦理:“你不讨厌修士吗?”
云镜明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修士?”
秦理小心翼翼:“我总觉得容修不太喜欢人类,还以为你也……”
云镜明望了他一眼,许久,正当秦理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没有族类之见的肺腑之言时,云镜明忽然道:“薇姬,领他去休息。”
秦理:“啊?”
薇姬:“好。”
云镜明对秦理道:“明日跟我去东渊。”
秦理:“啊?”
云镜明:“去逮个蜃妖问问。”他冷冷道:“敢藏匿这种罪人,果真都脑子进水了。”
秦理顿时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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