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拍的是张烨在医院假装偶遇医生的场景，拍摄都很顺利，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因为耽搁了一会，到最后一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晚上这一场拍的是沈星河杀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因为要突出气氛，剧组把医院很多地方的灯都关了。
本来医院这种地方就有点阴森森的，白天人多还好，晚上就有些恐怖了，再加上把灯关了大半，有些房间只开着消毒灯，这气氛一下就上来了。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许多。
江淮之是其中最不自然的，他已经开始疑神疑鬼的靠着王琦了。
“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王琦扭头看他一眼，这家伙已经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的，盛夏的天就算到了晚上也不可能热啊，于是老实的摇摇头。
江淮之不自然的干笑两声，又靠近王琦一些。
“哥你别走啊，就在这里别动。”
王琦觉得莫名其妙，下一场就是他的戏，歪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哈哈哈，哪能啊！”江淮之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可脸上慌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甚至已经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掏出来捏在手上了。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是又不忍心拆穿他。
王琦有点想笑，甚至恶趣味的想要给他讲个关于医院的鬼故事。
“江淮之，你知道，医院这种地方经常死人，听说不久前有人送了个车祸的男人住院，那撞的……”
话才开个头，肉眼可见江淮之脸色唰变得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王琦忍住笑，干咳一声，还是决定放弃吓他了，他轻轻拍拍江淮之的手臂，“没事没事，我八字特别硬，一般脏东西近不了我的身的。”
“真……真的？”江淮之的眼睛亮晶晶的，认真的看着王琦。
王琦没想到他相信了，下意识顺着他点头。
“对，真的。”
江淮之放松了一些，手臂上的皮肤贴着王琦的时候，稍微放松了一些。
“哥，我跟你说，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就是有些不喜欢这种氛围。”
王琦不想拆穿他，他能够感觉出江淮之是真的在害怕，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月亮都被遮挡的夜里，年幼的他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外面的蝉鸣都像是一种诡异的催促声。他只能抱着小小的自己，数着天上的星星，等待奶奶的归来。
王琦就像当时的奶奶一样，轻轻地拍着江淮之的背。
“没事，我在这里，什么好怕的，我在这里。”
江淮之略微低头，看着王琦的脸，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很奇怪！这是种似乎从来没有体验过感觉。
陌生，甚至有些酸涩。
“王琦……”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伸手似乎想要环住对方的肩膀，不远处的导演却打断了他。
“小王，快来。”
江淮之如遭雷击，王琦看着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提议到，“不然你先回家去？”
江淮之把头摇成拨浪鼓。
王琦还想安慰他一两句，张导已经在喊第二遍了，无奈只能赶紧跑过去。
这一场戏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大家都有些疲惫了，王琦也想尽快拍完这一场，所以很快的进入状态。
“第67场了”工作人员在旁边喊着。
凌晨三点的特护病房，消毒水的气味里藏着股若有若无的酒气 —— 病床上的男人叫张强，三天前因为醉酒后摔下楼梯导致颅内出血被送进来，此刻正打着轻微的鼾声，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在合格区间里缓慢蠕动。
主任医师沈星河站在阴影里，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床脚的拖鞋，那鞋面上还沾着块干涸的泥渍。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病历卡上，照片里的男人笑得油腻。
他记得很清楚，三年前这个男人被起诉猥亵邻居家的小女孩，最后因 “证据链不完整” 被释放。
那天他站在医院的角落里，看见女孩母亲瘫在地上哭，指甲把医院的墙壁抠出五道白印。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不起眼的小瓶，里面是从医院实验室领的高浓度胰岛素，标签早就被酒精擦掉了。
注射器推得很慢，液体顺着留置针管往里走时，张强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梦里咂嘴。
沈星河盯着监护仪，看着血糖数值以不算快的速度往下掉，这比急性低血糖发作的自然速度稍快，但对一个有长期酗酒史、肝肾功能本就受损的人来说，足够解释成 “并发症突发”。
他这么做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厌恶这种人渣。
沈星河的表情很冷漠，仿佛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令人生恶的臭虫。
二十分钟后，监护仪的心率开始紊乱。
张强的呼吸变得急促，脸涨成猪肝色，手脚抽搐着蜷起来 —— 这和低血糖休克的症状一模一样。
沈星河不急不慢的按下呼叫铃，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4 床出现低血糖昏迷！准备葡萄糖！”
护士冲进来时，他正拿着血糖仪往张强指尖挤血，试纸条上的数值低到破了仪器量程。
“推20ml葡萄糖，快！”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手却在转身拿输液器时，悄悄把那个空了的小瓶塞进了污物桶深处，上面很快被带血的棉球和用过的针管盖住。
抢救持续了四十分钟。当沈星河说出 “停止抢救” 四个字时，张强的瞳孔已经散大，嘴角挂着白色的泡沫，和所有低血糖致死的病例毫无二致。
家属赶来时，只看到医生疲惫地摘着口罩，说病人“可能是夜间血糖调节失常，加上基础病复杂，没能救回来”。
填写死亡证明时，沈星河的笔尖在“直接死因”一栏停顿了半秒，最终写下“低血糖性休克”。
如果说之前杀人是为了复仇，为了报复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那这一次，便是沈星河心态的转变。
“卡。”张导喊了一声，每次拍到这种杀人的时候，总感觉真的沈星河就站在面前，“近景再拍一次，刚刚特写拍到了吗？”
站在床头的摄影师摆了个OK的手势。
江淮之和张导站在监视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里的人。
大概又拍了几遍，收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王琦挂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挂件走到停车场，江淮之在走过医院那条带着红光的走廊后，整个人陷入一种脱力的恐惧状态，丝毫不在意自己190的大个子缩在一个183的怀里是什么样子。
王琦拍拍挂件的背，“去开车。”
江淮之左右看了看，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听话的坐到了驾驶座上，犹犹豫豫了半天，看着王琦。
“哥，我今天能住你家吗？我……怕你害怕。”
王琦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无语。
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
但是……看着对方期盼的眼神，王琦最终还是同意了。
医院距离王琦家也不远，大概半个多小时车程，不过今天回来的确实太晚了，到了他家以后，江淮之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开始兴致勃勃的打量王琦家。
王琦给他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先去洗澡，虽然是旧的，但是干净的，你将就穿一下吧。”
“好嘞，谢谢哥。”江淮之一点都不嫌弃。
王琦正在找收起来的薄被子，因为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所以当初房子装修的时候，打通了两个卧室，这样他就拥有一个很大的卧室，缺点就是只有一张床。
等王琦把床铺好，江淮之已经出来了，头发不是很干，有几缕湿润的头发粘在他俊朗的脸上，看起来性感又暧昧。
然而王琦一点都不在意，他交待江淮之。
“你和我一起睡没问题吧？不同的被子。”
江淮之其实挺高兴的，要是以往，他可不愿意和别人同床，但和王琦就不一样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很乐意和王琦接触。
“好的哥，没问题。”
王琦不放心的交待他：“我去洗澡，你赶紧睡，明天还早起呢。”最好在我出来之前就睡着。
“好，哥，你快去吧。”
今天晚上确实累坏了，等王琦从浴室出来，江淮之已经睡着了，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和白天那副热闹的模样不同，颇有几分清冷感。
王琦舒了一口气，这才放心睡下。
而王琦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梦境以后，身旁的江淮之却睁开了眼睛。
江淮之不敢靠太近，怕呼吸重了会吵醒他，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吵闹。
他侧脸的线条很软，睫毛很长，垂下来在眼下投了点浅浅的影，江淮之盯着那影晃了会儿，又赶紧移开视线，怕自己看得太专注，把王琦吵醒了。
手放在被子里，指尖轻轻的触碰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盒。
江淮之碰到后马上缩回来，假装是翻身时不小心蹭到。
鼻子里能闻到王琦和他散发出一样的味道味道，江淮之有些脸红，抬起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好奇怪啊……”
……
王琦再睁眼，已经在梦里了，这次出现的地方居然不在医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老宅，白墙泡得发涨，墙皮像溃烂的皮肤往下掉，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远看像块浸了血的抹布。院门挂的一块木牌。早被虫蛀空了大半，只剩一个“传”字挂在上面，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倒像有人在门后磨牙。
站在门外朝里看，有两株石榴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石榴烂在枝头，暗红的汁液顺着果皮往下淌，滴在青石板桌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石板缝里嵌着的乳牙泛着青白磷光，夜里会隐约亮起，像无数只眼睛从地下盯着人看。
王琦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进去的想法，他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家的方向，有大概快一个小时的车程，真是耽搁不起了。
赶紧找到停在老宅门口的摩托车，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该去学个驾照了，不然晚上就别睡觉了。”
紧赶慢赶终于到家了，梦里刚闭上眼睛，就感觉现实里的自己被缠住了，睁开眼才发现，睡姿不太好的江淮之把腿架在他身上了。
努力把对方的腿推开，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3点了，大概最多只能睡3个小时了，想到明天还有一天拍摄，王琦赶紧闭上眼。
果然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了，好在没有迟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才开工没多久。
不过男二男三的拍摄的内容一天比一天少了，转眼便到了江淮之杀青的最后一幕。
张烨躺在地上，手术室的无影灯在他涣散的瞳孔里碎成星点，血珠正顺着手术钳的齿痕往下渗，滴在他胸前的警号上洇开暗红。
“为什么……”他的喉结动了动，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在下巴积成小小的血珠。
他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想要触碰医生的脸，然后最终只有指尖擦过医生的口罩边缘，随后重重的落下。
手术刀还插在他右胸第三根肋骨间隙，角度精准得像教科书范例。沈星河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张失去了生机的脸。
他的牙齿发出颤抖的声音，接着他的手也开始发抖，他开始大口的喘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用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捂住心口。
“好！卡！”张导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拍拍手，这一幕拍的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江淮之一秒从地上坐起来抱住跪坐在地上的王琦。
王琦其实还有些颤抖，这一刻，他就是沈星河，他不想杀他！医生那种浓烈到绝望的感情让他的心脏都感觉到了抽痛。
可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他的感受。
听着耳边传来的鼓噪心跳，王琦慢慢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下意识想要推开江淮之，可想到周围那么多人，这么做似乎不太好，只能在江淮之耳边道。
“我没事。”
“嗯……”
江淮之轻轻的应着，他没有多说话。
刚才在看到王琦悲伤的好像快死了一般的眼神，他只想抱紧他，把他保护在自己怀里，永远都不想在看到那样的表情出现在王琦脸上。
他知道这是演戏，这是王琦表演出来的，可是……
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心痛呢？
“哥，我杀青了。”
江淮之喃喃自语，把头埋进王琦的颈肩，随后放开手，换上往日开朗的模样。
“哈哈，哥，快恭喜我。”
王琦笑着，顺着对方的力道一起站起来，不少工作人员都在说着恭喜，张导还拿着个红包过来塞进江淮之手里。
“恭喜小王杀青了哈，下次有机会我们在合作。”
江淮之笑着应是，卸妆之后和大家合过影便很快离开了剧组，快的居然没有和王琦说一声，王琦也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太在意。
接下来王琦的剧情也很快拍完了，女主的弟弟被男主抓了，证据确凿判了死刑，男主的徒弟被女主弟弟杀死了，他们两个的未来才是真的痛苦。
王琦杀青后就一直在家待着，他有快一个月没在梦里仔细逛过了，所以休息当天开始，除了吃饭和必要的学习，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梦境里他发现，医生不愧是第一个拥有自主能力的人型诡异，他在医院里的创造能力简直登峰造极。
王琦再次出现的时候正在五楼，传染病区的墙壁在脱皮，剥落的不是墙皮，是层半透明的黏膜，底下露出暗红色的肌肉组织，每根血管都在规律地搏动。
用手摸上去，仿佛真的透过皮肤摸到人体的组织，诡异的黏腻感从手上传来。
王琦放在鼻尖嗅了嗅，走廊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肉混合的气味，但还是能够感觉到指尖的腥味，地面黏糊糊的，踩上去会留下带血丝的脚印，脚印边缘还在微微收缩，像皮肤愈合时的褶皱。
反正这种恶心的场景王琦是想不出来的，实在超出知识范围了。
病房的门是块完整的人皮，门把是一根断指，转动时会发出 “咯吱” 的诡异声音。
看着断指上面红色蠕动的细瘦虫子，王琦回忆了一下。
“这都是老演员了？”
王琦手刚要搭在上面，却见手指自己转动起来把门打开了，里面的病床上，输液管长进了墙壁的血管里，透明液体顺着管壁流动，仔细看是混着头发的脓液。
画面冲击感有点过于强烈了，非常直观的血腥恐怖。
他更喜欢那种传统式的灰败恐怖，随意看了一眼，缓步走下楼，三楼是妇产科，走廊里一直传来呻吟声和婴儿诡异的哭声，还有一阵一阵咀嚼食物的声音。
安静的楼梯里只有王琦脚步的声音，有水滴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出现。
‘哒……哒……’
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王琦回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哪里异常，他缓步走下楼，再次出现婴儿诡异的哭泣声，咀嚼的声音变大了。
王琦蹙眉，“医生？”
一声轻轻的叹息出现在他的耳旁，“王……琦。”
五官比之前精致百倍的人从王琦的身后走出来，惨白的脸，五官与王琦有五分相似，气质截然不同，它身上没有一丝王琦的温暖与疏离，它身上杂糅着疯狂与绝望。
它缓步走到王琦的下首，轻牵起他的手，把像白瓷一样的脸凑过去，随即发出一声像是满足的喟叹。
“啊……”
“……”一段时间不见，医生变奇怪了？
医生这种类型的自主意识他重来没有见过，一时间不知道这样的发展到底对不对，他抽出手摸摸医生的头。
“怎么了？你变得有点奇怪？”
医生眯着眼睛，没有瞳孔的眼睛像没有聚焦点，但能够感觉得出它在看着王琦。
“有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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