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凛吃瘪，月弥好心情地说：“不过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谁让我是你兄长呢。”
月凛咬牙，“闭嘴！”
月弥这些日子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先一步道：“不许威胁我啊，我胆子小，吓破胆了今天可没法让你修炼了。”
“……”
到底是谁威胁谁？
想到自己每每出来都要经过月弥的首肯，而其余时候，便只能以魂体的状态在识海里修养调息，无法修炼，月凛只觉憋屈。
然而他现在还未找到能解决这个麻烦主魂的方法，只能暂且忍耐。
却听月弥低喃：“若世间法则便是如此，那制定和遵循这套法则的人和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凛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厉喝声打断。
“喂，那边的，愣着干嘛，快过来！”
不远处手持长刀的妖修士兵正朝他们走来。
这些妖修士兵与他们不同，不仅修为比他们高，且是通过选拔进的军队，都是真正经历过厮杀的，身上难免带着煞气，看起来很不好惹。
小妖们顿时感到紧张不已，举止也下意识谨慎。
士兵将他们带到一处山洞中，洞内地势开阔，每隔十步就会有一位驻守的妖修士兵。
眼前的洞中，则摆满了各种灵石法宝，珍奇典籍。
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们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说只屠了个小部落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宝贝？”
“据说是擅长收集灵宝的遁风鼠一族，缴械的物资自然不一般，可真是发财了！”
“遁风鼠虽战力低下，可一向以速度著称，难以捕捉其行迹，竟也被将军……”
月弥听着他们的话，又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战利品，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一个弱小的妖族部落，不知多少生灵，就这样被轻描淡写抹杀。
“都给我安分点！这里的东西都是勋将军的战利品，你们可得仔细着，谁要是敢偷拿，就把你们丢去红魔峰当药肥！”
领头将士打断他们的议论，紧接着又给他们分配任务。
“你们负责清点这些灵石，按品级分类。”
“你们几个去搬运武器……”
领头士兵又指向月弥在内的几只妖，下巴朝一旁几个箱子扬了扬，“还有你们，去把那边几个箱子搬上山！”
月弥听从他的指示往那边走，却听后面传来一道粗犷浑厚的笑声，伴随着浓重的腥煞气息扑面而来。
他微微侧身，余光瞥见一个身披战甲，肤色黧黑的妖怪被几个妖类簇拥着进来。
若说刚才那几个士兵只是让人感到有几分紧张，那么这个妖怪则是让人打心里感觉到恐惧。
那是一种来自修为高强者刻意施加的威压，月弥作为一个没有修为傍身的人只会感觉更糟糕，他的额上冒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紧绷。
月弥听到那些人恭恭敬敬唤他，“勋将军。”
勋狩身高有九尺，比寻常妖类高出不少，光是站那儿，就能遮住大半洞口。
月弥暗自吸了一口气，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背过身去准备搬箱子。
他听着周围几只妖在勋狩身边极尽溢美之词地奉承他，还听见了竭仓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却迎来了勋狩的质问，“你是谁？”
竭仓笑声谄媚，丝毫没有被遗忘的懊恼和尴尬，反而愈发小心翼翼，“将军贵人多忘事，小的叫竭仓，本属睛目猴一族，上回有幸替将军办了点小事，上次那个美人……将军还夸小的办的好，还说小的本族几千年前兴许也荣幸和您属同宗呢。”
勋狩不太记得这些小事，手下人知道他好美人，无论男女妖人，只要姿色尚佳都会孝敬给他，左不过称心时爱说些胡话，这小小睛目猴一族竟敢高攀他？
勋狩掸去盔甲上的浮尘，看起来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那你这次，可有给本将军准备合意的美人？”
他随口一问，竭仓却后背冷汗直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我。”
勋狩语气一沉，“嗯？”
身旁小将见此，赶紧道：“将军，小的为您准备了上好的美人，是在这次的俘虏中精心挑选的，稍后就送到您的宫殿中。”
这小将此前收了竭仓一些好处，帮他向上牵线搭桥，也算是有几分交集，此刻帮他解围，又能讨好勋狩，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勋狩闻言，果然阴霾一扫，笑着拍拍小将的肩，从兜里掏出一袋上品灵石，“办的不错。”
小将顿时喜笑颜开，“小的谢将军！”
小将和竭仓对视一眼，露出别有深意一笑，竭仓随即明白，他这是又想从自己这里拿好处了。
月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恐怕自己在内的好些妖怪一直都被竭仓骗了。
他往日就爱吹嘘自己与勋狩关系如何亲近，如今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
刚要松口气，回神时却猝不及防被眼前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面前的箱子上有大片喷洒的干涸血迹，而那半开的锁扣上，还挂着一块不知道是属于身体哪个部位的皮肉。
像是被利爪生生撕下，边缘创口斑驳，皮肉灰白黏腻，许是放了几天的缘故，已经开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仿佛能从这块碎肉中想象这块肉的主人被杀害时血肉被洞穿、死无全尸的惨状。
月弥觉得恶心，胃里翻腾得难受。
加上勋狩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让他几乎很难镇定下来。
月弥一手撑住旁边的石墙，尽力让自己不在这个时候表现失态。
可他的举动哪里能瞒过久经沙场的老将。
勋狩对身边一举一动都十分敏锐，目光很快就锁定到了角落里几乎站不住的那只瘦弱小妖。
勋狩毕生追求杀戮和鲜血，见这小妖如此羸弱，几乎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妖力，不禁面露不悦。
四周无形的煞气陡增，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被盯上的一瞬间，月弥只觉得毛骨悚然，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啧。”月凛语气罕见的烦躁。
现在的他还不是勋狩的对手，也不想这么早暴露，若是对方蓄意为难，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可是月弥这样胆小蠢笨，遇上这种事怕是早吓傻了。
也罢，原本另有计划，如今稍稍变通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月凛便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催动意念，却毫无反应，他依旧是识海中飘散的一团魂体。
月凛有些意外，以他对月弥的了解，对方这种时候应该巴不得躲在他身后才是。
“月弥，放我出来。”
月弥没有搭理他，反而朝着勋狩的方向拱手一拜，“回将军，小的是、是雷鸣峰上的小妖，一直仰慕将军威名，今有幸得见，不想将军威武不凡，更胜传闻，小的一时激动，闹了笑话，让将军、见笑了。”
竭仓和周围几个小妖都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这种奉承话谁不知道说？可勋将军又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竭仓眼珠子一转，趁机上眼药，“将军，这小子是我们妖族败类跟人族生下的孽种，至今连妖力都使不出来呢。”
“半妖？”果不其然，勋狩眼睛微眯，又危险打量他一番。
月弥咬牙，感受到肩上无形的压力快要垮下来，“小的出身卑微，得蒙将军庇护，才能保全自身，因此无论小的是人是妖，都真心敬服将军！”
勋狩嗤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你，抬起头来。”
小妖怯怯抬起头，一张脸干瘦粗糙，毫无美感，颊边沾着黑灰色的污垢，让人没有多看一眼的**。
独独那一双眸子倒是特别，瞳仁乌黑温润、眼尾微垂，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惊惧惶恐中，又带着几分难以掩藏的钦慕之意。
这样的眼神意外取悦了勋狩。
往日那些下属，嘴上说着敬仰他，却多是因惧怕他的力量，实则他在他们身上瞧不出半分敬意。
不过勋狩也不在意，他向来习惯于享受着旁人畏惧的目光。
倒是如今见到如此真心敬仰他的，还是个半妖，这让勋狩感到一丝新奇和满意。
勋狩大笑，当即从手边捞了一条红晶石的链子，朝月弥的方向扔过去，“赏你了。”
月弥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激动，感激地去捡起，“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竭仓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原想寻个错处借勋狩的手把月弥处理了，没想到这小子仅凭三言两语就把勋狩哄好了。
他刚刚才被勋狩责问，怕对方又想起他，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待到勋狩在群妖簇拥下离开，山洞中那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才渐渐散去。
月弥收起晶石链，感觉到手心一片黏腻，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远离了那个沾着肉块的箱子，缓慢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好险。”
差点以为活不过今天了。
“倒是小看你了。”月凛语气古怪。
要说这人胆子大，他的害怕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要说他胆子小，却能对着勋狩胡说八道，不仅轻易化解一场血腥，还白得了一串晶石链。
月弥顿了顿，声音怯怯的，柔弱道：“可吓死我了，还好他看起来没那么聪明，呜，要是再待一会儿我可就瞒不住了。”
月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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