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云向晖的窗口闪过金光,下一秒,一张叠好的信纸就扎在上好的木桌上。
“啧。”不用细想,定是云奕那小子留宿丞相府,给她的信。拆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出自弟弟之手,上面除了报平安,还有北行理在饭桌上对云奕说过的话。阅后即焚,云向晖盖好香炉,褪去鞋袜静躺在床上,良久才令人灭了灯。
室内一片黑暗,床边点的是她平日里最爱的熏香,可她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真想回宗门啊,内门弟子院中那片小湖,每日训练结束后和交好的同门在湖边烤肉煮酒,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现在大家都成年了,有各自的去向,已经许久未见了。
不过不久后就是宗门大比,师父会把他们召集回宗,届时又能重温儿时乐趣了。
脑海中幻想着师兄弟们重逢的场景,云向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昨夜睡得晚,今早起身时已经过了时辰,好在开府宴备上的礼都已先行抬去,云奕有北行理帮忙打点,无需云向晖担忧。
“阿桥,这身可会过于素净了?”穿一身浅色去开府宴多少有些不合适,云向晖便向身边的婢女寻求意见。
“是有些,小姐不妨披上那件黛色斗篷,是前些日子白三公子差人送来的蜀州新料子做的。”阿桥从小伴着云向晖,衣食住行常由她打点,见云向晖卸了白玉钗换成金的,就想到了刚取到府上的斗篷。
晚宴前还有游园,这件斗篷厚薄适中,想来正好。云向晖擦好口脂,领着阿桥和两名侍卫共同前去四皇子新府。
王府落座于皇城边,四皇子人缘颇好,府前门庭若市,挨挨挤挤停满了前来吃席的官员名流和他们的家眷。
云向晖整理好心情,正准备上前就被叫住了。白澈也在她后一步抵达,把手里暖炉给她:“天寒地冻,风一吹你的手又该生疮了。”
有白澈也和白家家主白烁元陪同,云向晖硬气了不少,迈的步子也大了些。
“我果真没挑错,这料子给了你才没负了。”
白家做的就是布料生意,白澈也的审美自然上乘。“数你嘴甜,稍后找个安静地,细说昨天的事。”云向晖拢了拢斗篷,兴许是府中池水的原因,要比外面冷上几分。
到四皇子处打个照面就可四处逛逛,二人一路遇上了不少熟识的,便结伴同行。没出几步就听见门童高声喊:“丞相到!云氏少爷到!”
四下皆停了交谈,转向门口,就连四皇子都从堂兄来到院里迎接。
北行理虽为文臣,却也习武,这点温度于自幼在边境苦寒之地历练的他来说不算太低,只在常服外多裹了一件绣有暗金纹样的玄色大氅;云奕则着浅蓝白长袍,却也是一件略显厚重的暗色斗篷,想来是北行理衣橱里的。
二人的出现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北行理素来不□□会,更别说这种几乎所有人都抱着结交的心态来的场合,云向晖也认为北行理只会派人送云奕前来。
最欣喜的莫过于四皇子,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与丞相有些交情,此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北行理选择站在他这边了?!
“晚辈云向晖见过丞相。”
同四皇子打过招呼后,北行理领着云奕找过来。云奕在他面前能没大没小,她云向晖可不行,老老实实地拜见过才算。
“嗯。”北行理宽厚的手掌轻抚云奕的头顶,把人交回云向晖手里就进了主堂。
性子活泼的云奕加入了同行的队伍,气氛更加活跃了,五六人凑着走了一段路,最后留了云家姐弟和白澈也。
“北行叔的意思大概是先静观其变,他自有安排。”
现在形势尚不明了,四皇子立府在太子眼中就是在向他示威,两位皇子的争斗还算能控制得住局势,到了二皇子班师回朝之日,才是战鼓擂响的时刻。纵是久居朝堂、一人之上的北行理也不敢妄下断论,何况年轻的家族继承人们。四皇子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涉世未深才好把控,今日请来的多为鹤国已承了或不久将来要袭承家业的青年才俊。
“非亲非故,丞相的选择也不要盲目跟随,我们最好有自己的判断。”白澈也抚着下巴,思量道。他这句话引来了云奕的不快:“你说不靠谱就不靠谱啊,北行叔可好了……”
白澈也哭笑不得,这小子误会他了。“我不是说他不靠谱,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家族命运应该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脱离庇佑才能自己行得更远。”
“我倒觉得能够跟随丞相大人,你我尚未独立,所见所识亦少,能有一引路人最好不过,大不了不陷太深,能够随时自清即可。”并非爱屋及乌,云奕自幼便由北行理带着,平日虽孩子气了些,但眼界未必比他们短浅,从云奕所结交的朋友就能看出,他有自己的见解和识人的方式。
“也是,先结束这场宴席再说吧,我看人都往厅里去,我们也过去吧。”白澈也决定按下不表,且看今夜局势如何。
“诸位能够前来,本王不胜感激,特备南境美酒、佳肴与歌舞,新府初开,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一通寒暄和客套过后,侍女呈上了食物和酒。
“确实是南境的酒,现在这么一小壶在坊间能售百十两,四皇子也真舍得。”素来好酒的云向晖一闻便知其中真假。云奕又跑到北行理身侧了,其他友人坐得远,她只能和白澈也这个不沾酒的一杯倒分享。
“丞相大人,本王敬您一杯!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为表诚意,四皇子离了主席,下到北行理案前,端着酒盏的模样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不敢当。”
北行理一如既往地话少,举了举杯就算给他这个皇子一份脸面了。
朝中有资历的大臣和有意入局的皇子公主基本选定了阵营,只有丞相的态度依旧模棱两可。席下鼻观眼,眼观心,无人不在意北行理的反应。原以为能看到一个具体的表态,却只听得这三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就没精力纠结北行理了,四皇子的问候一个个轮下去,被提到的宾客无不惶恐。云家和白家不掺朝政,离上席最远,等四皇子的试探到时已酒过三巡,远处云奕都醉倒在桌上了。
“云少族长,许久未见,出落得愈发明艳动人,可有中意的夫家?”
还是轮到自己了……云向晖扬起微笑,起身向四皇子行礼。“回四皇子,云某年方二十余二,并无婚嫁之意,家父似有中意之人,但在下并不知晓具体,有劳皇子费心。”
云向晖身为女子,四皇子也未娶妻,心思已是表露无疑。云向晖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这点浅显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哦?那改日本王上门拜访云老先生,若老先生有意,便做主为你指了婚事罢!”四皇子也不恼,半是探究半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云向晖也不能再拒绝,笑着谢了好意。
和云向晖邻座的就是白氏父子,白烁元经商时见过各式各样的,自然不怕四皇子的话术,三两句就迂回过去,却不料有好事之徒再次把云向晖拉扯到话题中心。
“传闻云老先生看中的便是你家白澈也,是真是假?”不知哪里传来一句,提起了四皇子的兴趣。
“哦?本王知晓云白两家私交甚好,云姑娘与白三公子也常常结伴同行,更是少时同窗,莫非……云老先生真要指白三公子为婿?”
云向晖下意识看向上位的云奕,可这人是真真醉到不省人事,这回换到北行理左臂上枕着,睡得正香。
“父亲从未和我提过,只让我安心,阁下莫要轻信了茶楼坊市间的传言。”
“可……”
“咳。”
北行理一声低咳,还有酒盏重重磕在桌案上的声音立马让还想继续追问的人噤了声。
“皇子殿下所备确为好酒,不仅醉了云少爷,连本相也有些醉了,就先告辞了。”没等皇子说话,北行理轻声叫醒云奕,一同向四皇子道别。
被北行理这么一吓,席间鸦雀无声,都在等四皇子发话。
“想必诸位都有些乏了,本王早些天将西域有名的舞姬请来府上,特为今日献舞一曲,若有不胜酒力者离席自便即可!”四皇子会意,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又拍手唤舞姬上台。
方才挑事的人忙借机告退,云向晖也不在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舞姬实为绝色,就连云向晖都看呆了,出府时都在回味。
“路上当心。”
白澈也温润的嗓音将他思绪唤回,相互行礼道别后上了马车。
回到云府门口,就见一架高大的车轿停在门口,想必是北行理将云奕送了回来,进到前厅就见二人对坐饮茶。
“臭小子,你果真是装醉。”
“我若不装醉,怎悄悄让北行叔替你解围?方才在路上,北行叔还怨我,说我要把他胳膊掐青了。哪有这么严重,铁坨似的,我手指还疼了呢……”
云奕哀怨地瞪了北行理一眼,对方的神色明显带上一分无奈。
“你既平安,我便回府了。”
有云奕在的私底下,北行理并没有自称“本相”,也免了云向晖的拜别。今晚多亏了北行理,若那人不依不饶,令皇子错点鸳鸯,她可如何是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