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小姐!”
丫鬟兵荒马乱的呼救,从远处疾驰而来的脚步,以及悬在头上,即将落下的马蹄,疼痛尚未来袭,却已经喘不过气了。
马蹄迟迟没有落下,痛苦及死亡没有如期而至,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喧闹还没有褪去,耳中依然听不到声响,但招阳知道,自己今天大抵不会命丧于此了。
“小姐,您可知有多危险,若不是这位大人反应快,您今日,今日,就,唉……”声音渐渐清晰,丫鬟石竹的声音传入耳朵,招阳被扶着站稳。
“公子,您今天救下我们家小姐,石竹无以为报。”
石竹向马背上人道谢的声音尽量保持着稳重,却仍有明显的颤抖,似乎是尽力克制着,却含着忍不住后怕的情绪。
“小姐无碍就好。”
马背传来的声音温润带着疏离,似乎刚刚发生的,只是无关轻重的小事。
招阳这才抬头望去,马蹄早已不再朝向自己,马背上坐着的是一红衣公子,还未等自己看清马上之人的脸,便听到那道好听的男声开口:“姑娘无碍的话可否让一让我,不可耽误吉时。”
听到这话,石竹也不再继续道谢,扶着招阳侧身为一行人让开路。
回到聚宾楼二楼,这是观礼的好去处,石竹看着窗外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不经感叹道:“听说这位状元郎可是连中三元,今日一看,真是才貌双全呢,小姐幸得状元郎相救,我等却不能好生道谢,不知日后还是否有机会再见。”
招阳这时也回过神来,调笑着说:“你这小丫头怕是看着人家俊俏,还想多看几眼呢。”
石竹蓦然红了耳根:“小姐!”
招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既然这位状元郎如此优秀,那么咱们在京城,自然还有再见的机会。”
安定五年,崇盛帝登基以来首次举行殿试,大晋江山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不仅全国学子齐聚京城,踌躇满志欲考取功名,更有无数商旅纷纷入京,京城的的这个春季,喧嚣繁华。
如今正是放榜的日子,一举登科者有之,憧憬着为大晋做出一番事业,也有名落孙山者,收拾行囊返回家乡,以期来年再返京城,也有学子白蜡明经,却也开阔自洽,寻求其它出路,宴请亲朋、走亲访友、榜下捉婿,科考后的京城好不热闹。
先皇驾崩后,国丧三年,至今为止已七年未举行科举,百姓如今最稀奇的就是这些登科进士了,这小小的插曲,不足以影响百姓们雀跃的心情,不一会街上就恢复了喧闹,散开的百姓重新聚上前来,招阳忽然觉着无趣,带着石竹便摆驾回宫了。
大晋皇宫内,招阳刚刚踏入辰景宫的大门,便看到一人形样式的物体直扑自己而来,嘴里还嚷嚷喊着什么,人越来越近,招阳才听清此人喊的是:“公主!我听石竹说您今天差点被马踩了啊,您说您怎么不带上我呢,您带上我,我就可以保护您啊。”
招阳一手接着这人,一边招呼着石竹把身上的小丫头扯开。
招阳有两个丫头,石竹比银叶稍长,石竹沉稳,银叶活泼,二人自小跟着招阳长大,比起丫鬟,两人更像是招阳的姐妹。银叶听着招阳要出宫,缠了招阳许久,今日本是要把两个丫头都带上的,这丫头不知前几日吃坏了什么,直到今日还是腹泻不止,石竹直骂她不争气,纵使可惜,却也只能留在宫内了。
两人费劲给银叶扯开,这丫头即使病殃殃的,力气也着实是大。
“带你干什么,就你今天这个样子,真要碰上危险了,指不定是我救你还是你救我呢。”银叶还没来得及还嘴,又腹痛起来,匆匆闭上嘴,左脚绊右脚地跑出门去。
大殿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招阳沉思片刻道:“石竹,叫阿明过来。”
公子,您回来了。”
“嗯。”
进门的正是今日的红衣公子,此时已经不再身着红衣,而是换了一身鸦青色常服,倒是比穿礼服更显出一份书卷气,门内一小厮见到来人,立即迎了上来:“公子,老爷请公子去书房议事。”
“好,我洗漱一番便去。”一天又是游街,又是去礼部听通告,此时甚是疲惫。
“公子,老爷特地让小人在这候着,便是让小人看着您回府便立刻请您过去,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见此宋荷钧便也不再多说,想必是要事相商父亲才会让人在这候着自己,便径直去了书房。
“荷钧,我今日听闻,游街之时有一女子跌落于马下,险些酿成大祸是吗?”
“确有此事,还请父亲不要担忧,有惊无险罢了。”
“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确切的不知道,但儿臣看见那女子身边虽只跟了一位丫鬟,人群中却有几位身手不凡的男子暗中保护,看见那姑娘跌倒,那些人便是立刻冲上前来,想必是京城的名门贵女,今日街上甚是热闹,有些人家的小姐在街上也正常。”看着父亲脸色凝重,不禁问道,“莫非此女子大有来头?”
“其实我也是猜测,这女子恐怕不仅仅是什么名门贵女,今日我在街上,似乎是看见了圣上身边暗卫阿明,此人行事谨慎,我也只是参见皇上时意外撞上了一次,看不确切,此人不常见人,却是圣上的心腹,如果今天人群中的确实是阿明的话,那此女子,便只可能是一人。”
此时深如鹤终于反应了过来,看向父亲:“莫非,此人是。”
“想必正是那京华公主。”
崇盛帝仅三位儿女,大皇子和招阳为先皇后所生,先皇后自生下招阳之后身体便不太好了,即是崇盛帝寻遍天下名医,搜集无数名贵食材药品,却也终究无力回天,崇盛帝痛失所爱,多年也未曾续弦,更是对先皇后留下的一双儿女极尽宠爱,。先皇后离世多年,崇盛帝才又立新后,新后人品贵重,温良敦厚,对先皇后留下的孩子视若己出,几年前生下一位皇子,目前年仅四岁,皇上子嗣稀薄,三位皇子公主便十分亲密,尤其是招阳和小皇子,近更是常常结伴玩耍。招阳年幼时被册封为京华公主,从封号也能看出,崇盛帝有多么宠爱这个女儿。
今日若真将京华公主踏于马下,不论有意无意,沈家怕都难逃一难,及此,宋荷钧才知道,今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如今你也是一只脚踏入朝堂,往日父亲总念你还未及冠,未曾对你说起朝堂局势,今日之事,若此女子正是京华公主,此事便极有可能定不是意外,而是有意针对我们父子俩,甚至是针对公主、皇家,乃至是朝堂,你现在风头正劲,从现在开始,必须小心为上,朝堂局势,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不可过于招摇。”
“儿子知道了,必谨遵父亲教诲。”
如今的宋荷钧,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朝堂之上,除了书本里的政治时事,更有人心的博弈。
“皇上驾到!”
听着太监的通报声,招阳觉得有些怪异,父皇为何这时到了辰景宫,按照大晋惯例,殿试放榜后是传胪大典,皇上于奉天殿召见当年登科进士。这是崇盛帝登基后首次举行科举,特于传胪大典次日于辉湘阁由礼部举行荣恩宴,召集诸位进士以及朝臣共同参加,今日便是荣恩宴了,无论是崇盛帝,还是朝臣,都非常重视此次宴会,崇盛帝也破例参加。
“父皇,您今日怎么得空来儿臣这。”招阳也是赶紧迎了上去。
“朕听闻吾儿今日宫外遇险,特此抽空来看看是否无碍。”
“儿臣无碍,儿臣今日险些被马踏,幸得马上之人反应及时,儿臣得其所救。今日乃是荣恩宴,儿臣怕父皇担心,这才没告诉父皇,怎好让父皇亲自来看我”
崇盛帝见到招阳确实没有受伤便没有多说,招阳看向父皇,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和探寻。
崇盛帝看出了招阳眼中的探究,但不想解释,只道:“今日便为恩荣宴,你今日也是受了惊,不如和我一块去,就当是散散心?”本朝民风开放,即是女子可以无需困于闺阁。
本朝上次举行科举时,招阳还是孩童,对于这种宴请登科学子之事很是新鲜,举行恩荣宴的辉湘阁听说也是风景秀丽,自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送走父亲后,招阳看着渐晚的天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石竹看着公主的身影,纵使有千万句后怕与劝阻要说,也只得忍住了。
华灯初上,辉湘阁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忙碌又显着喜庆,抽着空便谈论着今晚的宴席,从桌上的菜色,到参加宴会的官员,再到登科进士,宫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看着这幅热闹的场景,招阳觉着轻快,白日的恐惧似乎已抛之脑后。
“京华公主驾到!”
仪仗落于大殿前,大殿中的众人听见宣报便立即停止了交谈,起身行礼。
进士与官员都站于大殿内,招阳抬眼便看见主位左下方,立着三位身着金花红袍的男子,站在正前方的男子长身玉立,即使是微微欠身,却也看得出身量极高,劲瘦的腰身收于玉带之中,仪容端正,身姿挺拔,墨黑的长发披散于背后,是还未束发的年纪。
“诸位请起身,不必拘礼。”
少年抬起头,招阳这才看清他的脸,如白日听到的声音一样,男子面如冠玉,英气的眉形本该显得有些严肃,却又因为白皙的肤色柔和起来,穿上红袍金花的礼服显出一些疏离,从面上来看,似是少年模样。
正在招阳打量时,少年也正好望过来,眼神柔和而明亮,不似白日策马那般凌厉,少年微微对招阳提起嘴角,招阳也回以微笑。
“皇上驾到!”
突如其来的通报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视,待众人行完礼落座。礼部的官员向皇上引荐今年的进士,一甲前三名逐个起身向崇盛帝请安,招阳听见状元郎名叫宋荷钧,似乎是中书令之子。
抬眼向朝臣方向看去,中书令此时也在席上,招阳对这人了解不多,别说是招阳了,崇盛帝对这位中书令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人的政治才能,知道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良臣,崇盛帝还是经人提醒,才知道今年状元是中书令的儿子。此人为人甚是低调,即不表现得野心勃勃,也不会过于直言进谏,甚至于不爱结交朝中好友,是一位挑不出错处,但却在官场上难以更近一步的官员。即使此时各种朝中同僚奉承声滔滔不绝,这位中书令也是表现得谦和温顺,似是今日喜事与他无关。
席上自然是些美味佳肴,官员之间推杯换盏,同年进士互诉抱负,自然免不了各方结交,朝臣希望获得更多的助力,进士希望得到重臣的赏识,这顿宴席众人虽面上轻松和睦,确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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