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三天,太阳丝毫未减,同学们的哀嚎也从未停止。
放学的时候,明明五分钟前还挂着一个晃人眼的烈阳,现在却下起了瓢泼大雨,没有要停的架势。
“外面下雨了,同学们都带伞了吗?没带的同学和顺路有伞的同学共用一下,实在没有的同学,这讲台上有几把伞是上一届学长学姐们留下来的,可以借,但是明天要还的。”
郑蓉指了指台上三把伞,“可以共用的同学就别来拿了,留给更需要的同学。”郑蓉说完就把自己的伞拿出来了,“好,放学!”
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道别:“老师再见…”
其实都想说再也不见吧。
“老王,我有伞,咱俩一道儿呗。”
“雅琳,我们一起吧。”
“超哥,走呗,咱俩都有伞。”
同学们散了不少,讲台上的伞也被拿走了两把。
梁旬和瞿时解散的时候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班上的人都走了一半了,讲台上还剩下一把粉色的伞。
回到座位,翟辞似是已经离开了。
走的还挺快。
“我去,下雨了,时哥你带伞了吗?”梁旬看同学们一个二个都在撑伞,刚才两个人回班光顾着聊天了,都没注意。
“没。”瞿时拉好拉链道。
“没事,我有伞,我俩一起走。”梁旬抽出自己的蜡笔小新雨伞。
“我俩顺路吗?”瞿时抬眼问。
“……好问题,我住西苑街,你呢?”
“左转反方向,北明。”
“呃……那咋办?这雨可不小。”梁旬挠挠头。
“时哥,要不……讲台上还有一把伞……”梁旬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粉色小猪雨伞欲言又止。
“我将选择雨中漫步。”这比杀了瞿时还难受。
随后少年提起书包便离开了。
“明儿见啊时哥!”
“明儿不一定能见!”瞿时留下这句话。
这话是真的,因为瞿时走到楼下看着雨势丝毫丝毫未减,甚至越下越大。
等雨停是不可能的,估计要等一天。
“……”就这么淋着回去,明天活不活得了都是个问题……
瞿时叹了口气,认命吧,雨中漫步是不可能了,但是来场雨中狂飙还可以。他拿起书包,庆幸今天一本书也没带。
他把书包举起来顶在头上,正准备一个箭步就冲出去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后面拉住他的书包带子把他给拉了回去。
“诶,我去,老旬你……”瞿时以为是梁旬犯贱给他拉回来了。回过头却愣住了。
翟辞不是走了吗?
“你不是走了吗?”他还真就问了。
“那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谁?”翟辞有点无语,收回了拉着瞿时书包带子的手。
“我儿。”嘴太快,玩笑开多了瞿时顺口就来,这话出口他却想抽自己。
“……”翟辞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呃,你刚拉我干嘛?”瞿时转移话题,皱起了眉。
“我有伞。”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瞿时却听懂了。
他看了一眼少年手里的雨伞,怔了两秒,一脸不可思议加“我感觉你不怀好意”。
“……”翟辞肯定不会说邀请的,他就是不想看到某些人因为逞强好面子不想打粉色雨伞而淋个透湿还感冒。他也搞不懂这人怎么还没把自己想起来,以前的友谊都没了吗?
“算了,你想感冒发烧我也没办法。”这话更是明明白白,确定了瞿时的猜想。
翟辞话一说完,撑起伞就走进雨里了。
“诶我去……”瞿时动作比脑子快,一个大跨步就进了翟辞的伞下,还顺带把伞主人挤过去了点。
瞿时秉着“我的伞因为你丢了,你的伞我也得蹭一下。”的想法,泰然自若的占了翟辞伞下一半多的位置,浑然不觉身旁人的肩已经淋了个透。
翟辞被挤了却什么也没说,肩膀湿了也闭口不提,嘴角掀起一抹淡笑。
伞就那么大,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条“银河”。
翟辞第三次瞥见雨滴滴在少年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别的朋友要来吗?
“啊?没有啊。”瞿时秒回。
“那你这中间留给谁的?”翟辞看了眼中间的“银河”道。
瞿时哽了一下,撇过头,别别扭扭地移了过来,把那条“银河”给填上了。
少年肩并肩走着,瞿时觉得这段路走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抬手看了眼表,却发现刚过十分钟,他算是他算是体会到“度分如时”了。
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他们在往北明走。
嗯?他好像没说过自己住哪吧?
“你住哪?”瞿时清了清嗓子问。
“北明。”
“……几栋?”
不是吧?瞿时暗叫不好。
“12。”
“……我去,我怎么没见过你?”瞿时现在后知后觉尴尬了。
“刚搬来。”但是我已经见过你好几次了。翟辞心想。
“噢。”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把雨滴咋在地面和雨伞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
即使下雨,路上行人依然不少。有母子,夫妻,姐妹,也有早恋的小情侣……两个少年打一把伞的,一路上还就只有他俩。
“瞿时…”
“翟辞…”
这么默契?
“你先说。”翟辞说。
我先说就我先说。
“你是全市第一?”明知故问。
“嗯。”某第一淡淡点了点头。
真装,瞿时心想。
“嗯,那你挺牛。”
“我知道。”翟辞也不谦虚,也没必要谦虚,他本来就挺牛的。
不仅装,还脸皮厚……
瞿时已经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上了两个标签。
“嗯,我第三。”瞿时已经开始没话找话了。
“我知道。”少年淡淡回应,“也挺厉害的。”
后面这句是瞿时意料之外的,他有点惊讶地抬头,撞上前者的视线,又被烫了回去。
“你还上网……”后面的“啊”他没说出来,因为他貌似被瞪了一眼。
“瞿时。”今天翟辞叫了他两次名字,叫得……还挺好听……
“嗯?”被喊的人本能抬起头,带着光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下文。
翟辞顿了顿,估计是在想措辞,然后一本正经道:“没话说的时候可以不说,容易得罪人。”
“……”瞿时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你……”骂人的话被他憋了回去,因为瞿时想到自己现在寄人伞下。
少年撇了撇嘴,转过头去,然后又轻点了两下头:“噢,知道了。”
翟辞似是没料到少年的反应,盯了身旁生闷气的人好半天,才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但还是被瞿时听见了。
原来他会笑啊。
走进小区,保安大叔和瞿时比较熟,准确来说是和瞿时过世了的奶奶比较熟,见瞿时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回来,坐在保安亭里问:“小时,回来了啊,和朋友一起啊?忘带伞了?”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瞿时卡了一下。
“啊,胡大爷。嗯,我同学,我忘带伞了,就顺道一起回来了。”
“诶,同学是新搬来的吧?生脸啊。”胡大爷在这干了十年左右了,邻里都很熟,却对这位同学没印象,所以猜测是新住户。
“对,刚搬来的。”瞿时回道。
“行,快回去吧,同学肩膀都湿了,别着凉了。”胡大爷点点头,看翟辞肩膀都湿了一大片,赶紧招呼道。
瞿时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看翟辞的肩膀,已经被雨淋湿了一大片了,短袖袖口整个还在滴水。
“……”瞿时皱了皱眉,没跟胡大爷说再见就直接走了,翟辞猜到了原因,跟了上去。
瞿时很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翟辞肩膀打湿了而生气,反正他就是很不爽。
“我跟你很熟吗?我挤着你了你怎么不说?说我想淋雨感冒,我看想生病的是你吧,状元?”瞿时走进楼道,一股脑把话全说出来了。
翟辞知道他很气,但他也不明所以,正在收伞,听见瞿时的话手顿住了。
“说话啊,想淋雨你打什么伞啊?干脆直接去淋呗!”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我……”翟辞刚想开口却又不知作何解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生气。
“什么?”
“我没注意……”翟辞抿了抿嘴。
鬼才会信这个理由。
瞿时黑着脸上了楼,他甩了甩伞跟上去。
走到三楼的时候,瞿时转过头语气很不好地问:“住几楼?”
“五楼……”平时高冷勿近的学霸这时候垂着眼。
“行,回了家最好在阳台外面待半个小时,更容易感冒。”瞿时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门回家了。
翟辞好像被“砰”的关门声打了一下,转身上楼。
雨后的空气清新,窗外的树叶经过洗刷后变得更绿更干净了,风轻轻吹过还能带起树枝微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瞿时洗了个热水澡,气消了点,换上新T恤靠在床头玩手机。
“叮”来了条新消息,是梁旬建了一个□□班级群,他这社交速度也是没谁了。
无敌帅逼你老旬:“@所有人,此群无老师,都是自己人,群昵称改成外号或者真名好认点。”
瞿时看了眼群名——育林第一精英班
是梁傻子的作风。
改了名转手打开免打扰。
瞿时点进群成员列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众多网络头像中的一轮月亮。
点进去,头像很简单,夜空上有几点星光和一轮金黄的弯月,昵称是一个单词——night,□□空间只有一张照片— —一串紫檀手串。
瞿时感觉自己有病,莫名其妙去看人家主页,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他把群里所有人的主页都浏览了一遍,顺手加了几个关系好的哥们。
无敌帅逼你老旬:这雨停了,外面有彩虹!【图片】
瞿时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没看见彩虹,估计是被挡住了。
瞿时撇了撇嘴打开窗户,又坐到书桌前玩手机。
顺手把自己的群昵称改了——三班门面你时哥
瞿时人缘不差,再加上成绩好长得帅,班里还有好几个熟人,三天时间已经在班上混了个熟,基本都叫他“时哥”。
瞿时改完就看见了一堆外号里端端正正的“翟辞”二字。
“……”还真是个老实人。
关了手机,瞿时觉得有点困意,看了眼时间,想到他爸妈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便打算睡会。
—————
翟辞从半小时前回到家就心不在焉。
先是把湿了的雨伞放沙发上,又忘记给鸟喂饲料,害的咕噜一直喊“饿了”。
咕噜是他回安城前捡到的鹦鹉,一开始以为养不活,没想到不仅养活了,还会学舌,翟辞也越来越细心,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鸟。
妈妈看出来了,本来不打算问,毕竟这个年纪有点心事很正常。
但是当翟辞倒水一不小心把杯子打烂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帮翟辞把玻璃碎扫了:“我来扫吧,待会你该把手给划伤了。”
翟辞没说话,坐回到沙发上,回想着瞿时今天生气的情景,状元郎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对方怎么这么生气,淋湿的是自己,而且自己一句话没反驳,换作平时早翻脸了,为什么还生气了呢?
“儿子,学校里发生不开心的事了吗?来跟妈说说。”楚慧走过来坐到翟辞旁边问。
“没事,就是和同学闹了点矛盾。”翟辞摇了摇头。
楚慧更惊讶了,这是翟辞第一次提到朋友,怎么就闹矛盾了。
她有点担心儿子遇到什么不良少年了,问:“什么矛盾啊?麻烦吗?要不要…”
“没事,不麻烦,就是吵了两句估计明天就好了。”翟辞打断,他知道他妈担心他。
其实是他单方面被骂,明天估计也好不了。
楚慧看他不想说,没再多问。
她知道自己儿子有多懂事,自从丈夫意外去世后,翟辞从没让她操心过,一直为她分担,让她走出抑郁。
楚慧和翟辞他爸大学毕业便结了婚,第二年就怀上了翟辞,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明明一切都很好,两个人都有稳定的工作,尽量给翟辞最好的环境,翟辞也从小就懂事、优秀。
可天不遂人愿,一个巨大的变故把这个家压了个粉碎。
翟辞七岁那年,他爸在外出差时去工地视察,却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发生意外坠楼身亡。
公司赔了二十万,但是这些钱没法补救楚慧失去丈夫的痛,她因此患上抑郁症,抑郁那两年里,她恍恍惚惚,两次试图轻生。
每每看到翟辞又会极力克制自己。
可情绪崩溃时还是会对年少的翟辞发脾气、扔东西、把他赶出家门…但清醒后又抱着他痛哭流涕说抱歉。
翟辞知道妈妈有多难受,所以他变得更懂事更努力,他不再随便打扰妈妈,不再提及父亲,也不再分享自己的事情,年幼的翟辞默默承受了一切,学会了同龄人不会的看人脸色。
到他初二那年,楚慧病情才好转能够正常生活。
而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儿子疏忽太多的呢?
是在做了南瓜汤后看着儿子喝完,第二天看到翟辞脖子上的红点和抽屉里的过敏药才知道他南瓜过敏。
是在看见橱柜里满满的沾了灰的奖杯时她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到的时候。
是在发现曾经追着自己分享趣事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亏欠太多却无法弥补,因为翟辞总是一副“没关系”“无所谓”的样子。
所以没人知道翟辞心里多么珍惜瞿时的救赎。
他的太阳,默默向他靠近,为他点亮黑夜,陪他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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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时:我们很熟吗?(火)
翟辞:夫妻罢了,熟不熟你说了算(微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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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的第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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