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正是冷暖交织的季节,看着阳光和煦却增添了一层凉意。
连带着平日里热闹非凡的九如巷也安静了几分。
巷子里只听见那马车摇摇晃晃的咯吱声,高挂的旗帜上大写着一个叶字。
叶婉清正坐马车中央,手里捧着装满珠宝首饰的装匣,心中掂量着这满满当当首饰怎么也得当出一千二百两,想到那么多银子迫切着想赶紧典当出去。
正想掀开帘子看看到了何地,手猛地被人抓住,那人手指上沾着湿答答的泪水,还带着冰冷的触感。
吓得她心里一惊,反应过来便任由这人抓着她的手,将装匣放在一旁,抬起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叶婉清看向沅儿。
明明是个十五六岁面容稚嫩的丫头,却哭得梨花带雨,沅儿哽咽着死死抓住她说道:“小姐,你不要为了我抛头露面做傻事啊!”
一个月前原身因为落水导致叶婉清穿越到她的身上,醒来后叶婉清还没接受穿越的事情,反倒还因为落水发了三日高烧。
医馆里大夫们束手无措,认定叶婉清无药可救,就算治好也会被烧成傻子,那时沅儿贴心的照顾了她好几日,直到看着她好全了才放下心。
叶婉清抬手拂去沅儿眼尾的泪珠,细细想来她已经穿越到这一月有余。
叶家是京城内有名的盐商,几日前因盐税一事,皇帝下令不得售卖私盐,叶家顿时账上亏空,沦落到靠变卖丫头婆子来节省开支。
好在叶婉清有些首饰,可以护住沅儿。
“典卖首饰不单是为了你,眼下叶府衰败,也得为了谋生筹备些银子,”叶婉清看着她憋住眼泪,嘟囔着嘴又说,“快别哭了,眼珠子都要肿了。”
沅儿倒吸一口气,用手背擦去眼泪,看见叶婉清发髻上没了点缀说道,“小姐,等沅儿出息了,攒月俸给您买最好的珠钗!”
看着沅儿侧着身子语气激动万分,叶婉清心里也说不出的暖意。
叶婉清手腕被抓出几个红印子,到丝毫没放在心上,笑着安慰沅儿说道:“好,都听你的,快坐好。”
出了九如巷就是当地最繁华的街道,再拐过弯的街尾有着当地仅有的当铺。
当铺小且偏远本不太显眼,可偏偏这店门里挂着一块布大写着当字,更出乎意外的是这店柜台足有一人高,惹得这街坊邻路过都不经看上一眼。
久而久之,这当铺人人皆知。
只听马夫勒紧马绳长呼一声“吁”,又说道:“小姐,当铺到了。”
叶婉清在沅儿搀扶下走下马车,只见柜台下一位老婆子带着孙子双双跪在地上恳求掌柜。
“老太婆你出去!我都说了不值钱不值钱,别在这碍眼了!”掌柜不耐烦的站在老婆子面前,叉着腰不耐烦的大声呵斥。
“你行行好吧!掌柜!”老婆子一手揽着典当之物,一手搭在孙子后背上使劲压着他磕头,“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了!”
掌柜指着老婆子怀里的东西,满脸不屑,刚要开口继续呵斥,扭头时看见门外叶府马车前衣着不凡的叶婉清。
霎时掌柜脸色一变,点头哈腰跑了出来,“叶小姐怎么来了!这是要典当何物啊?我保证给你最好的价。”
叶婉清回过神抬头一看,那方才盛气凌人的掌柜不知何时嬉皮笑脸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厮说着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沅儿怀里合不上的装匣,里面亮闪闪的火彩勾的掌柜眼里发光。
这眼神盯得叶婉清心里别扭,感觉自己不要的东西就连单给这人看一眼都是玷污。
叶婉清站在一旁,双手抓紧衣摆,看着紧跟掌柜出来的老婆子问道:“阿婆,你这是怎么了?”
老婆子一听这话心里满是委屈,衣角的灰尘还没来得及拍干净就抬起头,哽咽道,“我老婆子就是个种地的,可还有个孙子要养啊,家里没米没水,连活路都没了,想着典当值钱的东西,可掌柜说不值钱,掌柜啊,求求你就让我当了吧,几文钱也成啊!”
“叶小姐,”掌柜挪动步子,把老婆子往身后拽,用身子挡住叶婉清的目光,“这老太婆胡说八道呢,她要典当的就是用了不要的旧砚台,这我收了不是砸在手里吗。”
“阿婆,你是来当砚台?我正想练字,不如你卖于我如何?”
叶婉清看着老婆子故作喜悦,从袖中拿出荷包,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婆子。
老婆子双手打颤,僵硬着身子拿出砚台和毛笔。
刚拿出便被叶婉清拿了去,看着老婆子高高兴兴带着孙子离开,叶婉清眼睛直勾勾停在老婆子背影上。
掌柜略带不悦,哼了一声转身自顾自走进当铺,“叶小姐是来典当东西?”
沅儿轻轻拍了拍叶婉清。
“正是,”叶婉清带着沅儿进了当铺。
叶婉清抬头看向掌柜,心叹这人面如猪鼠,心如蛇蝎,胡子拉渣的模样,就连长发都懒得束起。
眼眸一转,叶婉清打开沅儿手里的装匣,里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有金丝累凤衔珠步摇、玲珑点翠玛瑙簪、鎏金穿花戏珠钏……
眼神示意沅儿将东西递给小厮,叶婉清淡淡开口,“一口价,一千二百两。”
“什么!”掌柜刚接过装匣,烫手的端着装匣从柜台跑了下来。
捧着装匣的掌柜板着个脸,瞪大眼睛怒视叶婉清,张着嘴胡诌,“你说多少?一千二百两?你抢劫啊!这些虽说是金银珠宝,可你看这头面,珠钗都没了,还有这发簪、步摇……都旧了,最多一千两!”
沅儿咋舌,“你胡说什么呢!方才还说要给最好的价,现在就是这般价钱?”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谁知道你家小姐尽拿些破东西!”掌柜猛地合上装匣。
叶婉清拉住沅儿,那价钱属实太低,可眼下只要能卖出就行,“行,就一千两。”
连在这装首饰的装匣也给了掌柜,叶婉清把钱放在褡裢里,又塞进袖子揣起。
刚出当铺,叶婉清带着沅儿马不停蹄赶回叶府。
变卖走部分丫鬟婆子,叶府一时间清冷不少,从下马车到进府去找父亲的路上,零零散散也就看见四五个丫鬟侍卫。
各个面上还愁眉苦脸,心有余悸。
叶婉清到书房将那一百两银子交于叶少阳后,与他闲说了几句便离开。
眼下也算保全住沅儿,两人心里的石头落地,有说有笑的朝着叶婉清闺房回去。
到了长廊,两人聊到话本子的开心处。
叶婉清拉着沅儿的手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哈哈哈...”
啪塔一声,一粒小石子越过花丛径直打在叶婉清脚边。
咧着的嘴角笑意全无,叶婉清抬脚踢开小石子,侧首看向花丛另一边。
果不其然,是她那大姐叶婉莹手拿风筝走了过来。
婀娜多姿的身材配上精致的妆造,笑得满脸人畜无害,“呦,真不巧,是妹妹回来了。”
叶婉清可没忘记今日一早的种种。
原本伺候小姐的丫鬟里本该留下的是沅儿,可她的好姐姐叶婉莹巧言令色,与父亲撒娇讨好,她的贴身丫鬟留了下来,倒霉事反倒成了沅儿的。
两人本就不对付,因为这档子事叶婉清更是不喜欢这个姐姐。
“姐姐,”叶婉清不情愿的点点头,作势要转身离开,“妹妹还有事,就不扰了姐姐兴致了。”
“诶!”叶婉莹看着她要离开,扔下风筝小跑上前张开双臂拦住叶婉清。
叶婉清停下脚步,疑惑道:“姐姐这是作甚?”
“今日的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叶婉莹叉着腰趾高气扬,“明明你放任沅儿这贱丫头卖了就成,你非要典当东西留下她,害的玉儿被娘亲掌嘴,我还被责怪不如你懂得为家里着想!”
叶婉清只觉得有些好笑,那倒也是,这姐姐不过是小娘生的,小娘成了当家主母,自然也处处要让姐姐高她一头。
“姐姐要想被娘亲夸奖,不如现在赶忙收拾首饰去当铺也还来得及。”
叶婉莹越过叶婉清走到沅儿身旁,眼里直勾勾看着毛笔和砚台,生拉硬拽从沅儿手里拿了去,“我倒是没妹妹聪明,拿着珠宝首饰出去,倒是把这下三滥不值钱的东西往府里拿,姐姐帮你扔了吧。”
砚台砸在叶婉清脚旁摔得四分五裂,不少碎片溅在她的裙摆和鞋子上。
沅儿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拽着叶婉清的手肘把她往后拉。
叶婉清拽下沅儿的手,心里怒火中烧,顾不得书中孝悌忠信,“那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理由我做主,你这般摔了是何道理!”
“你什么态度!我是你长姐!”叶婉莹抬手指着她的鼻子。
叶婉清反手拍开她的手掌,两人舞动着双手纠缠在一起。
叶婉清按住她的双手使劲一推,将人望她丫鬟怀里推去,拽着沅儿手腕便赶紧跑着离开。
只听叶婉莹摔在丫鬟怀里,嘴里念着,“哎呦!叶婉清你给我等着!”
回了闺房,叶婉清坐立难安。
在房中走来走去,不知道累一般反复踱步,时不时挠挠头又走到案边提笔写写画画,染的满袖黑墨。
记忆里叶婉清不爱书法和话本,看着她这反常的举动,沅儿倒出半杯茶水端给叶婉清,“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叶婉清接过放在宣纸旁,直起身说道:“沅儿,明日你与我去找京城内有名的富户商人。”
捋顺思路,叶婉清决定开一间专门售卖二手商品的铺子,无奈银两不足,只能先收购一批富商手里的二手商品出售,等攒足银钱再开铺子也不迟。
沅儿平日负责采买,也熟悉京城里的商贾之事,她思索片刻说道:“小姐,原本京城有名的富商很多,可因为私盐一事不少富商受了牵连,现下要找富商,怕只有城西的柳老板了。”
叶婉清将写过的宣纸折起放在蜡烛上点燃销毁,她虽不清楚这些事,但信任沅儿,“无碍,那明日咱们便去会会他。”
沅儿想到那些传闻又说,“听说这柳老板是江南人士,靠丝绸发家,为人古怪,脾气不好,平日里最爱结识朝廷命官一同饮酒。”
“那明日咱们就去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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