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云雾重重叠叠,其中的波纹清晰可见。在每层波纹中,四处分散着拇指般大的明珠。那些明珠璀璨夺目,好似灵物的心脏。
丰年被眼前一颗明珠吸引,她将手心朝上,将这颗明珠小心翼翼地围在手心之间。
“这是何物?”,她开口问道。
“此为‘降生’。” 远方幽幽地传来伴生的声音。
二人左顾右盼,未曾发现那位神官大人的身影,心中一阵打鼓。默契地对视一眼之后,便开始观察这仙气缭绕的云霞之地。
“二位所处之地,便为云霞。小娘子手中托着的‘降生’,便是死魂的灵识。将自己的鲜血融入其中,便可入其境,寻其心。魔化的银蝶,便藏在其中。”
丰年心下一惊,眼前明珠浩瀚如尘。若是一个一个去找,一万年也难寻。
“大人您真爱说笑。您是想告诉我,二十日之后,我必死无疑吗?”丰年望向虚空,依旧找不到声音的出处。
伴生没再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男声:“本官会赠与你一只银铃,它与那蠢物相连。靠近银蝶,银铃便会作响。你可凭此入手。”
丰年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她开始担忧此行生死。倒不是忧虑自己生死,而是担心牵连瑞雪和阿哥。不仅没救回阿哥,或许连瑞雪也会被自己拖累。
瑞雪并未发现身旁之人的异样,她盯着眼前的明珠,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忽然开口问道:
“进入之法有解,又该如何出来呢?还望大人指教一二。”
远方再次传来伴生那尖锐刺耳的笑声:“这就要指望二位小娘子自个儿的颖悟了。解开那死魂心中的执念,打破‘降生’,便能脱壳而出。”
“听着不妙。十分不妙。”瑞雪心中隐隐为难。
丰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份为难,正想开口劝阻,又思量片刻:瑞雪来此是有她自己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这样开口劝阻,怕不是太看得起自己。我与她不过相识片刻。方才有所亲密举动,大概也是因为互有所图。她之心思,我不好揣度。既未说出口,便有她自己的思量吧。
于是便默默不做声,等着瑞雪开口。
“多谢大人告知。”
瞬息之间,一只小巧的银铃从天而降,安安稳稳地落在丰年的手心之间。
“接下来,就看您二位的造化了。有缘再会,丰年。”伴生的声音悠扬婉转,随后彻底消失在空中。
丰年摩挲着手中的银铃,她忽然感到身体无比的沉重,只觉得眼前的云层直逼自己的心口,那些明珠也格外刺眼。
她忽然想放弃这一切。
自己真的能救回阿哥吗?在这偌大的仙境,自己就如同一只蝼蚁,随手便被掐死了。她感到在自己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她除了瑟瑟发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放弃?”丰年脑子一片混沌,瑞雪的声音仿佛从更远处传来。
“什么?不,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丰年低下头,她说的话真假掺半,心中的愧疚越发滚烫。
“不,我不想放弃,我也不能放弃。阿哥对我太好了,好到我用命来报答也是不够的。我只怕自己救不回他,只怕自己让他失望,也让师父失望。甚至是拖累你。”丰年越说越没信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瑞雪冷言冷语。
“什么?”丰年呆愣在原地,她没想到瑞雪会这样问。
“你做都没做,又凭什么这么说。你不是神仙,没有那么高明的思量。凡人想太多是最没用的。平庸的思想如同深渊,想的太多只会自讨苦吃。你只管去做,无论成果如何,你已经尽力了,又何谈失望呢。”瑞雪神色未动,她面朝虚空,像是在劝慰丰年,也像是在警告自己。
这些话给了丰年当头一棒,自己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没错,想太多是没用的。白鹤危在旦夕,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他性命,其余不必多想。
“你说得对。”丰年面向瑞雪,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自己,“瑞雪,多谢你。”
“不必多言。”瑞雪匆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些明珠,“举起那银铃,尽快寻找那蠢物的下落吧。”
丰年微微颔首,举起手中的银铃,朝前方走去。
“等等,”瑞雪伸手拦住了她,“这地方无穷无尽,即使有这银铃也难寻,把它给我。”
丰年将银铃交予瑞雪,只见她又拿出那只金簪,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银铃之上。
“这叫寄灵,从此,这银铃便随着我的思维行止。”话音刚落,银铃便像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悬在空中,又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等着,找到了它会自己响的。”瑞雪收好了金簪,随后便闭目凝神,双手抱胸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丰年听见清脆的铃声在远处响起。但云霞太过空洞,她分不清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还没等她开口,瑞雪便抓上了她的手腕:
“随我来。”
二人快步向银铃的方向跑去。只见银铃浑体颤抖,与身旁一只明珠齐平悬在空中。
“就是它了。”
丰年没有犹豫,下狠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实在太疼,疼的她忍不住颤抖。冲破皮层的鲜血被滴在明珠之上,下一秒,鲜血与明珠相融合,绽放出了更加绚丽夺目的光彩。
“你...唉。”瑞雪似乎有话想说,丰年忍痛看着她,不明觉厉。瑞雪方才的伤口还未愈合,她轻轻一捏,鲜血便从指头处涌出,与明珠融合在了一起。
这时丰年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要咬自己啊!又疼又费力!让瑞雪用金簪划一下不就好了。她十分后悔,双手依旧颤抖着。
瑞雪见状忍俊不禁,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那明珠忽然爆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再次睁眼时,二人都颇为震惊。
眼前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神仙之所,相反,是最常见不过的街头——她们二人站在街道中心,身旁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们站在摊前各种吆喝着。
丰年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在不往生海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现在才是真实的,她又回到了人间。但转头又看见了瑞雪的身影,那银白色的长发,恢复了她的理智。
但瑞雪有些奇怪。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瞳孔死死地盯住周围的商铺。丰年看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又露出茫然的神色。
“怎么了?”丰年有些担心瑞雪的状态。遇见瑞雪之后,她从未见过瑞雪如此迷茫过,像是被人吸走了魂魄。
她拉了拉瑞雪的手,嘴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瑞雪,瑞雪。”
几次呼唤之后,瑞雪才稍微给了她一些回应。
“我没事。只是,只是离开人间许久,有些恍惚罢了。”
人间,烟火气,吆喝声,这些都像是很久以前做的梦了。
梦,虚幻的梦。她只记得死亡了,连疼痛是怎样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丰年正准备开口劝慰,却听一阵琴音从远处传来,瑞雪手心里的银铃也忽然如着了魔般晃动起来。
“梨花落尽人间休,我心尚系你心。”
“情琴不忍净断兮,我命尚系你命。”
这琴音不远不近,却正好能被二人听见。瑞雪观察周围人的神色,却发现这琴音似乎只有她二人能听见,其余人依旧在忙碌自己手中事,对这琴音并不感到稀奇。
她碰了碰丰年的手,又看了一眼身旁卖布匹的小贩。丰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上前去与那小贩搭话:
“大哥,您这布匹怎么卖啊?”
“小娘子好眼色啊!我这布匹可是从高昌运来的,真货好货啊!”
丰年上手轻轻抚摸了那布匹的表面,顺口称赞道:“大哥说的真没错,这布匹确实不一般啊。”她话音一转,“诶大哥,我听方才那琴音倒有些意思,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啊?”
那小贩一愣,又说:“啊,小娘子说那琴音啊。害,我们这儿的人啊,都对那见怪不怪了!你瞧这巷子尽头的大宅,”丰瑞二人顺着他的手往西北边看,“那里面啊,住着一个疯女人。每天都抱着一把破琴,成宿成宿的弹,没日没夜的唱。一开始还有人呵斥她扰民,但怎么说她也不听啊。如果不弹不唱,就是哭!疯疯癫癫地哭!您说这谁受的了啊!后来,我们也不管她了,爱唱就唱吧!”
丰年看了一眼瑞雪,后者也回看向了她,只听瑞雪问道:
“那她疯癫了这么久,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啊?”小贩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了一丝空白,随后又继续说道,“哦,大概有好心人送她一些吃食吧。”
话音刚落,他便开始吆喝生意,怎样也不理丰瑞二人了。
“这也太明显了吧。”丰年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或许这颗‘降生’的主人的执念并不深,所以很好找吧。”瑞雪一直盯着那宅子的方向,“走吧,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得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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