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碾过乡间土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再混着马蹄踏过松软泥土的“哒哒”声,形成了宋鹤眠睡眠。
在进入稻香村的门口有一块多年的突石,每次车轮撵上去时都会晃荡一下,碰撞出“咯噔”轻响,这也是宋鹤眠每次来这里清醒的信号。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枕头因为骤然离开的力度掉落,“到了么?”。
“嗯,还有一会就到我们家了”。
刚一停稳,宋鹤眠便掀帘跳下车,动作快得等他都到院子门前站稳,身后的帘子还没落下。
眼前这座青瓦白墙的小院便是他前几年特意建的,离村子热闹处稍远,周边几十米只此一户,院墙边栽着几竿翠竹,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院子里早被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板路光可鉴人,他熟门熟路推开门。
进屋就往窗边竹椅上一坐,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耳边全是竹叶摩挲的轻响,远处传来的村民家鸡鸭“咯咯嘎嘎”的叫声,混着几声犬吠,一派安宁。
“坐车真累啊,窝在那个小地方,脚都伸不开,脖子好疼。”宋鹤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咔咔”作响。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宋鹤眠完全享受着微风吹在脸上。
“下次我准备大点的马车,现在你可以先睡一会休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他捏了捏后颈,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缓解坐车酸胀。
“不用,我这次回来,小孩他们一定知道了,我还得把玩具给他们”,宋鹤眠严词拒绝这个诱人的条件,吩咐小翠将玩具准备好在门口等候,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歇了片刻,两人并肩往村里走,路上田埂边的野花正开得热闹,几个小孩伸手摘下玩弄,不一会上面便变得光秃秃。
“宋公子、夏公子来啦?”
“家里刚蒸了新米糕,要不要来两块?”
“王大娘今早杀了只鸡,晚上来家里吃饭啊!”
宋鹤眠相熟的一一应下,还没走多远,就又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颠颠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袖仰着小脸问:“宋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上次你给我的小人书,我都翻得卷边了,每个故事都能背下来啦!”
“这不是来了嘛。”宋鹤眠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从袖袋里摸出本新的小人书递过去,“给,这个是新出的,讲侠客除暴安良的,保管你喜欢。”
小丫头眼睛一亮,捧着书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朋友身边炫耀,嘴里还不忘喊着“谢谢宋哥哥”。
夏叙言就这么一直站在宋鹤眠身后看着他给村里的小孩分自己特意准备的玩具,虽然也有小孩子过来打招呼,但几乎都被他平淡的态度吓跑。
经历完好久不见的热闹,再接下来的三天,日子就过得像院子前那条淌过青石的小溪,自在又平静。
宋鹤眠每天天不亮就拉着孙流云在院里切磋,拳脚碰撞声、呼喝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夏叙言则在窗下看书,偶尔抬眼,目光便落在那个跳跃的身影上,半天挪不开。
小翠和孙流云倒是每天关注着院子里的菜,还经常因为要不要浇水而吵起来。
到了晚上,两人就并肩躺在院里的竹榻上,看满天星子缀在墨蓝的天鹅绒上,听虫鸣蛙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睡意漫上来。
第四天午后,宋鹤眠和夏叙言一时兴起,沿着河边散步,看着眼前熟悉又不熟悉的景色回想前几年在这里发生的糗事。
来到相对平缓的河岸,边上堆着些从上游冲下来的枯木树枝,宋鹤眠正弯腰捡着光滑的石子和夏叙言炫耀,却在这时忽然瞥见枯枝堆里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上前用树枝扒开挡在上面的枯枝,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她浑身瘦得像根豆芽菜,脸色蜡黄得像失了水分的叶子,裸露的手臂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也就只有宋鹤眠两根手指并排那么宽。
宋鹤眠心头一紧,刚要伸手去碰,就被夏叙言轻轻按住手腕。
他朝孙流云递了个眼色,孙流云立刻上前蹲下,手指探向女孩鼻息,片刻后低声道:“少爷,还有气,很微弱。”
“带回去。”夏叙言语气沉稳。
孙流云领命,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起,她轻得像团棉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抱着往小院走去。
宋鹤眠跟着往回走,心里沉甸甸的,一路没怎么说话。直到夜里躺下,还惦记着那女孩,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还在想着吗?”,夏叙言轻声问。
“是的,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溺水,我当时很难受,但是现在的她比我瘦弱,她一定比我还难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鹤眠就醒了。
他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手还搭在夏叙言胸膛上,刚要挪开,就被夏叙言抓住手腕。“这么早起来?”夏叙言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带着几分慵懒。
“我想看看那女孩怎么样了,昨天都没敢仔细看。”宋鹤眠说着就要起身。
夏叙言无奈,只好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侧卧,就见小翠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给女孩喂药。女孩脸色比昨天好看了些,虽还是苍白,却有了点人气,手臂和脚踝上的伤口也敷了药,用干净的布条缠着,开始结痂了。
听到动静,女孩缓缓睁开眼,看见宋鹤眠和夏叙言,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可身子实在太弱,刚抬起一点就晃了晃。
小翠在接收到宋鹤眠的眼神后,连忙按住她:“姑娘别动,你身子还虚着呢。这是我们家少爷和夏公子,就是他们把你从河边救回来的。”
女孩眼里泛起水光,嘴唇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公子们,麻烦你们了”话说到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鬓角,闭起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失望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一次意外中去世。
宋鹤眠担忧地坐到床边的矮凳上,看着她细弱的样子,轻声问:“你怎么会在河边枯木堆里?是不小心掉下河的吗?”
小桃摇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不愿多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抬头看向两人,声音带着点怯懦,却异常清晰:“公子,小女子名叫小桃。洗衣做饭、洒扫缝补,什么活计都能干,也学得快。求公子们收留,小桃愿做牛做马,侍奉公子们左右,绝无二心。”
宋鹤眠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夏叙言,才对小桃说:“你不用做奴婢,若是你家在哪,我可以送你回去,不麻烦的。”
小桃听到这话,眼里的光瞬间灭了,头低得更厉害,声音小得像叹气:“嗯……谢谢公子”。
之后便再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张嘴,任由小翠把药一勺勺喂进嘴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再没了方才说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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