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的钟声刚在空旷里落定，窗外突然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撕破浓稠的黑夜，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连墙纸上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来，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道，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地板都跟着轻轻发颤。
可这剧烈的声响只持续了一瞬，周遭便骤然坠入死寂。没有余雷的回响，没有风掠过窗缝的呜咽，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似的，安静得透着股渗人的诡异。
万殊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想睁开眼看看外面的情况，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无论怎么用力，都只能在一片漆黑里徒劳地挣扎，意识像陷在黏稠的泥沼里，浑浑噩噩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声势浩大的阴风突然卷过窗外，紧接着狂风暴雨接踵而至，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肆意席卷着黑夜里的一切。就在这时，“滴答、滴答、滴答……”清脆的指针跳动声突兀地响起，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又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白光闪过的刹那，万殊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此刻正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姿态安详得不像自己。明明前一秒，他还在能开着车逛完的大别墅里，围着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和父母笑着庆祝十八岁生日。
万殊环视四周，双眸瞬间放大。这里是哪里？
狭小的房间里，一张刚够他躺下的小床贴着墙，旁边立着老旧的实木衣柜，书桌上整整齐齐摞着高中教科书和泛黄的卷子，墙面上糊着旧报纸，边角卷起，露出底下狰狞的裂缝。他大脑一阵宕机，猛地重新躺回床上，仿照刚醒来时的姿势闭上眼，试图将这荒诞的场景从眼前抹去。
“滴答、滴答、滴答……”指针声还在耳边转。
默数三百六十秒后，万殊先悄悄睁开一只眼，房间依旧是那间小破屋，没有丝毫改变。他吓得立马闭眼，深吸好几口凉气，再睁开时，绝望感漫上心头，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房间走两步就到头，没什么好逛的。万殊伸手抓过书桌上的闹钟，折腾半天没找到开关，干脆抠开后盖，把电池取了出来。刺耳的“滴答”声终于停了，可他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世界出了bug，还是小说里写的穿越成真了？
“小殊，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万殊怔了怔，起身拉开那扇没有门锁的木门。
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扎进他的双眼，他难受地弯下腰，双手紧紧捂着眼睛，大脑也跟着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愈演愈烈，他忍不住伸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颅，直到好一会儿，痛感才渐渐消散，眼前的场景也慢慢清晰起来。
女人站在厨房门口，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见他杵在门口不动，疑惑地皱了皱眉：“小殊，你怎么了？快来吃饭啊，粥刚煮好，去把你爸喊起来。”
“爸？”万殊还没理清头绪，一个男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约莫三四十岁，嘴角噙着一丝程式化的笑意，看着格外慈祥，可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连皮鞋都擦得锃亮，和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男人随意瞥了万殊一眼，语气平淡：“哟，稀罕啊，今天起得挺早。”说完便径直走向厕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早餐摆在小小的餐桌上，一碟像是隔夜的咸菜，几个发黄的馒头，唯一像样的，只有一锅刚出锅的小米南瓜粥。万殊没什么食欲，只象征性地抿了两口，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看这境况，穿越的可能性极大，眼前这两人，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父母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跑进厕所，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人，和穿越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眼底带着几分红肿，像是没睡好。没有陌生的面孔，这身体分明就是他自己！
吃完饭，在父母的催促下，万殊拿起桌角洗得发白的书包出门上学。他站在门口，心里满是茫然。
学校在哪？按小说里的套路，穿越者不都该有系统发任务吗？怎么他什么都没有？
老旧斑驳的小区藏在城市繁华地段的缝隙里，墙皮脱落，楼道里堆着杂物。万殊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只胳膊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警惕地转身，对上一张笑脸盈盈的脸，语气不算好：“你有事吗？”
那人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凑近了看他的脸：“你昨晚没睡好啊？脸色这么差。”
万殊仔细打量着对方，和自己穿一样的蓝白校服，看他来的方向，应该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所学校，看这熟稔的姿态，关系估计还不错。正好，跟着他去学校准没错。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胳膊，跟在旁边往前走。男生话很多，像清晨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从昨晚的雷雨聊到今天的早餐，絮絮叨叨没停过。
万殊听得心烦，突然转移话题：“我考你一下，我叫什么？”
男生疑惑地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万殊啊！你没发烧吧？”
名字居然一样？万殊心里咯噔一下，这未免也太巧了。他没理会对方的疑惑，继续追问：“你叫什么？”
“王雷啊。”
好炮灰的名字……万殊在心里腹诽，又问：“这里是哪里？我现在几岁？”
“雾江啊，你都住这儿十几年了！”王雷一脸“你怕不是傻了”的表情，“你17岁啊，高二了，忘啦？”
雾江？没听过。17岁？比穿越前小了一岁。万殊摸了摸下巴，总觉得那对父母很奇怪，尤其是父亲，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程式化的僵硬，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怎么了啊？不会是旧伤复发，脑子又坏了吧？”王雷见他一直走神，忍不住问道。
旧伤复发？又？万殊瞬间抓住关键词：“旧伤？什么旧伤？”
“你连这都忘了？”王雷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着急，“暑假的时候，你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孩，头不小心磕在石头上了，住了一整个暑假的院。我和老赵当时急死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和你爸妈，把整个市的医院都找遍了，都没你的消息！”说着，他还生气地轻踩了一下万殊的鞋，“结果一个月前，你们一家突然就搬回来了，过了好几天我们才知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那我怎么会在这儿？”万殊追问。
王雷皱起眉：“谁知道呢？你回来后也不跟我们联系，上学后更是不理人，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们做兄弟了呢！”
万殊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扯了个谎：“哪能啊？就是住了太久的院，怕跟你们生疏了，不好意思主动找你们。”
“你这叫什么话！”王雷更气了，“我们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情谊，还能因为住个院就淡了？”气归气，他还是忍不住关心，“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事儿可别瞒着我们。”
万殊比他高小半个头，顺手把胳膊搭在他肩上：“放心，真没事。对了，你刚才说‘又’，是什么意思？”
“你上学后就不搭理我们，不是旧伤没好全，脑子又出问题了吗？”王雷翻了个白眼。
万殊失笑：“好好好，是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校门口人来人往，学生们大多耷拉着脑袋，脸上写满了“不想上学”和“我好困”。
“你还记得我在哪个班吗？”万殊停下脚步，小声问。
“高二三班啊！”王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你真该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不愧是我好兄弟！”万殊打了个哈哈，转身就往教学楼跑，“我先去教室了，拜拜！”
身后传来王雷的骂声：“混蛋！又丢下我！”
万殊跑进教学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在走廊里站了两秒，他干脆转身，决定先逃半节课，等教室里人坐满了再说。
他从教学楼逛到图书馆，又晃到餐厅，最后停在操场，找了块草坪躺下。学校的基础设施还算齐全，只是比起他以前待的学校，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唉，想家了。穿越前，他还是养尊处优、家庭美满的公子哥，现在却成了住在老旧小区、连学校都找不到的高中生，难道又要体验一次高考吗。
如果是穿越，那原主呢？可这身体明明是他自己啊！如果这身体是自己的，那穿越前的世界呢？总不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吧？万殊越想越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向来不喜欢动脑子，索性将这些疑问暂时搁置，眯起眼看着天上深邃的蓝，轻盈的白，和煦的太阳晒在身上，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算了，先睡一觉再说，天塌下来，也得等睡醒了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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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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