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桂香裹着燥热的风扑在脸上时,我攥着那张普通211的录取通知书,站在陌生的校园里,第一次觉得“求稳”两个字像根刺,扎得人心里发疼。
报到那天,我在宿舍楼楼下撞见了林屿。他穿着新换的灰色连帽衫,身边跟着的女生不是高中时的文艺委员,而是个留着长卷发的姑娘,两人手里提着同款奶茶,说笑间,他伸手帮女生拂开了落在肩上的头发——那个动作,和以前帮我拂开额前碎发时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扫过我,没有停留,甚至没露出一丝惊讶,仿佛我们只是从未认识过的路人。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走进对面的文科楼,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同一所大学”的期待,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凉透了。早该想到的,高考后那个只聊过一次的夏天,他语气里的敷衍已经说明了一切,是我太傻,还抱着不该有的幻想,用前途换了一场空欢喜。
办理入住后,选楼长的事成了压垮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本没打算掺和,却被室友推着报了名,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我突然想起高中时和江驰一起竞选班委的场景,脑子一热,竟也说了些“会好好为大家服务”的话。
投票结果出来时,我盯着黑板上的数字,嘴角的笑有点发苦——苏哲,人文大类,128票;陈越,编导系,108票。二十票的差距,不算大,却足够让我狼狈退场。散场时,苏哲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过来,递到我面前,语气温和:“陈越是吧?编导系的?刚才你说的想法挺好的,以后楼里有事,咱们可以多沟通。”
我没接那瓶水,也没抬头看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那时候的我,心里装着对林屿的失望,又带着落选的憋屈,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尤其是这个“抢走”楼长位置的苏哲,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透着虚伪。
接下来的日子,我刻意避开苏哲,上课、吃饭、泡图书馆,都绕着他走。直到迎新晚会那天,我突然发起高烧,浑身发冷,连站都站不稳。室友们都去了晚会现场,我抱着被子缩在寝室里,意识模糊间,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苏哲。他穿着白色T恤,额前的头发有点乱,手里拿着体温计和退烧药:“听你室友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烧得这么厉害,得去医院。”
学校附近的医院离宿舍有三公里,晚上没有校车,打车也不好打。苏哲没多说,转身就跑下楼,没过多久,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楼下,冲我喊:“快下来,我送你去医院。”
那天晚上,他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座,手臂轻轻环着他的腰。夜风有点凉,他却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后背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渗过来,让人莫名安心。到了医院,他跑前跑后地挂号、缴费,陪着我输液,直到凌晨才推着自行车送我回宿舍。
接下来的三天,苏哲每天都会骑着自行车来接我去医院挂水。早上他会带一份热粥,中午帮我打包食堂的饭菜,晚上陪我在宿舍楼下散步消食。有次我忍不住问他:“你不用陪你女朋友吗?”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知道你生病,让我多照顾你。再说,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
“朋友”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里刚冒头的那点异样。可我还是忍不住跟着他去人文系的课堂,抄他的笔记,和他一起去图书馆占座,甚至在他练游泳时,也报了同一个游泳课。
泳池里,他耐心地教我换气,手掌托着我的腰,帮我调整姿势。阳光透过玻璃顶洒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有次我不小心呛水,他立刻把我拉到岸边,拍着我的背,语气里满是担心:“慢点,别着急,有我呢。”
学校组织文艺汇演,苏哲拉着我当搭档,一起表演诗朗诵。排练间隙,他的室友们总爱调侃我“赖上苏哲了”,连人文系几个班的班长,都和我熟得能勾肩搭背。周末我常赖在苏哲的寝室,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看电影,分享同一副耳机,直到有天半夜,他突然翻身抱住我,嘴唇擦过我的额头——他在做梦,嘴里还念叨着女朋友的名字。
我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却在他醒后,轻描淡写地说:“以后还是分床睡吧,挤着不舒服。”他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耳朵,慌忙点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做梦梦到……”我笑着打断他:“没事,我知道,你女朋友肯定又欺负你了。”
苏哲的妈妈来学校看他时,特意请我吃了顿饭。阿姨拉着我的手,笑得特别亲切:“苏哲总跟我说,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就是你,说你特别靠谱,还帮他补过好几次专业课。”我看着苏哲无奈的表情,心里又酸又甜——要是这份“最好的朋友”,能不止于朋友就好了。
大三那年的冬天,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办理完葬礼回到学校,我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卸载了□□和微信,再也没去过人文系的课堂,没再找过苏哲。编导系的课我还在听,却成了最沉默的学生,每天抱着书本往返于教室和寝室,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
后来听以前的室友说,苏哲找了我很久,问遍了我们认识的所有人,甚至去编导系的办公室打听我的消息,却只得到“陈越最近在准备转校”的答复。我转去南方另一所大学那天,苏哲不在学校,他室友替他转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他写的信:“陈越,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累了,随时回来,我还在,楼长的位置,永远有你一半。”
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手里攥着那封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想起迎新晚会后那个寒冷的夜晚,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医院的背影;想起泳池里他托着我的腰,教我游泳的样子;想起他半夜做梦,不小心亲到我额头时,慌乱道歉的模样。
那些藏在心里的喜欢,像校园里的桂花香,悄悄弥漫了整个青春,却终究只能停留在“朋友”的界限里。或许成长就是这样,总要在遗憾里学会放下,在告别里慢慢前行,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变成心里最珍贵的回忆,陪着自己,走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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