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刚擦黑,路灯已经亮起,城市之中不会有彻底的黑夜。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阁颂在楼下站了许久竟然没有打到一辆车。
十月下旬,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又是夜晚,冷风一阵阵刮过,阁颂穿着长袖卫衣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微弯着腰,把牛仔裤在大腿处的破洞捏上了。
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不过两秒,阁颂肩上多了一件大衣,衣摆很长,几乎要垂到地上,他赶紧拢起了腿站直了身子。
“鬓秋哥?”
徐鬓秋把他的卫衣帽子扽出来,让他把扣子系上,轻轻笑了一下,问:“现在去找谁?”
说着就带阁颂往小区里走着,他步子大,一半胸膛都贴在阁颂后肩,阁颂跟在他身边,仰头看他尖瘦的下巴,道:“去六区,找程姐。”
徐鬓秋自然道:“嗯,林莠是六区的人,自然要去找他她。”
“不过咱们身边现在一个一区的人也没有,怎么去救林莠?”
他抬手一压阁颂肩膀,这种肢体触碰让阁颂稳了下身形,有些故作轻松道:“有办法的,我可以再尝试一下那个去到一区的方法。”
至于什么办法,徐鬓秋已经在他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有所了解,他紧绷着唇角,用力之大叫唇线都不讨喜地下撇。
徐鬓秋很想否决的,但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呢?阁颂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他身上的挂件,他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既然不能更改他的意愿,倒不如从别的地方入手。
徐鬓秋右打方向盘,瞥他一眼,道:“确定一下时间,到时候我跟你去。”
阁颂这一晚上沉默频率很高,闷声葫芦一样肚子里晃着水儿,想了解他的想法只能从那张稚嫩的脸上分辨一二。
他斜倚着,头靠在窗上,低声咕哝道:“鬓秋哥,你这个遇到什么事都要冲在前面的毛病要改改了。”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肯送我过来就好了。”
这话算什么,跟他划清界限?那照这样下去下次再开口是不是就要和自己断绝关系了?
徐鬓秋果然很讨厌这种有自我意志的小屁孩,心思浅,喉咙也浅,在肚子里转一圈伤人的话就迫不及待咕噜出来了。
接下来是一路沉默,偶尔阁颂会出声指示一下方向,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封闭的车厢里总算多了点别的声音,很响亮——是徐鬓秋吸鼻子的动静。
阁颂头一次发现,徐鬓秋竟然是一个很爱哭的人,也是,一个到现在还在看小公主动画片的人再成熟能到哪去。
“鬓秋——”
阁颂这边刚要张嘴,徐鬓秋手指一动,两侧车窗瞬间打开,呼呼咧咧的风顷刻间就卷了进来,车速过快,阁颂登时被风甩了一脸,话只说了一半。
又偷觑了徐鬓秋一眼,这下阁颂长心眼了,没再说话。
他为了林莠约程姐出来算是公事,再加上可能会直接去往阴世界,所以这次选定的地点是个小宾馆,不用压身份证的那种。
徐鬓秋身上随随便便掏出来什么就金光闪闪的,一进门还得手动把没来的及换下去的发黄的软门帘撩开。
尽管他脸上没有展现出半点嫌弃,但阁颂还是解释了一声:“六区情况不太好,现在资金短缺,开间酒店挺贵的。”
徐鬓秋点点头。
他始终微微低着脑袋,今天没有用发胶,漆黑的发坠在眼前,正好将眼睛遮盖住。
找到房间,还未敲门,程橙便拉开了门,现出了身形。
短短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大圈,胳膊肘连接着两条竹竿一样的胳膊,很是突兀。脸色也很白,暖黄灯光下几乎和眉下覆盖着的白色丝巾融为一体。
“刚从阴世界出来,没想到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
说着,她边把丝巾解下来,她慢了一步,阁颂看见那上面有一小块暗红的血迹。
林莠曾透露给他,过度使用能力才会这样。
能叫程橙过度使用能力的阴世界,想必很是棘手,阁颂一时不知是否该将林莠的事和盘托出。
程橙对他们并不设防,可能也是太过疲累的缘故,侧身叫阁颂他们进来后就躺上了床,脚上光溜溜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
“早就发现林莠那小子奇怪了,不过能力很强,留下他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程橙手臂横在眼皮上,说到这停了下来,阁颂瞬间就被吊起了心脏,忙问怎么了。
程橙摇摇头,强撑着坐了起来,灰色眸子注视着阁颂,眼下还有着淡淡的,没有擦干净的血污。
“说吧,要怎么才能把他救出来。越快越好,六区这边我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阁颂这才点头,站在他身后的徐鬓秋看到他肩背明显放松下来了。
“救林莠回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难的一点是一区老大不放人,容易的一点就是林莠现在身上有着六区的烙印,只要能让他暂时脱离曲卓的视线回来现实世界,那之后只要谨慎些不被捉到就可以了。
问题就是现在他们该如何去到一区,阁颂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就听两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阁颂一愣,他没问为什么不行的蠢话,就干站着,企图以沉默跟他们抗衡,不过他显然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程橙徐徐舒了口气,质问:“你说的方法,说白了就是自杀,全世界每天自杀的人那么多,总不会所有的人都像曾经的你一样进去了梦洲,我们不知道你濒死之际会到哪个区,出个什么差池你就死定了。”
房间里气氛太过沉闷,阁颂干笑一声,忍不住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哈,怎么说我也算十三区引渡人,到时候跟对面的朋友说说应该是可行的吧。”
这次换徐鬓秋驳回他的请求了。
“不可能的。要是每个区的引渡人都是你这种想法,滥用职权,那这个世界就毁了。”
“你少动这些歪心思,一区那边我来想办法。”
这件事本就不干徐鬓秋的干系,他把这活揽下了算什么,只不过阁颂现在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还真是束手无措,只能听着徐鬓秋的安排。
徐鬓秋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将阁颂送回了学校。
天刚大亮,阁颂就被他扯出了被窝,套上了一身徐鬓秋给他准备的新衣服,迷迷糊糊手里就被塞了个徐鬓秋牌爱心煎饼,一路风驰电掣,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甚至还没开门。
阁颂敞开窗户,冷风让他瞬间清醒不少,一看时间:六点半。
他们平时宿舍楼开门的时间是六点半。
阁颂抽抽眼角,问徐鬓秋:“鬓秋哥,你是不是看错时间了?”
徐鬓秋回答慢了半拍,他嘴里塞着食物,手指正在手机上灵活敲打着什么。
“没看错,中午我和别人约了饭,你在学校好好着,晚上再来接你。”
阁颂于是被动成了半个走读生,课多的时候甚至能一天不回寝室,他那个玩滑板摔到脚的室友也回来了,这人是个很自来熟的,跟阁颂碰上了一聊能聊半个钟头。
而且也是个重度小说爱好者,阁颂背着包要出学校了,这人也能带着书追上他,一路颠颠地跟他唠嗑,一路到了徐鬓秋跟前。
阁颂感到肩上的重量减轻了,一抬头,就见徐鬓秋绷着脸朝他抬下巴,阁颂手一松,书包就被他接过去了,徐鬓秋把两边书包带子塞进侧兜,拎着书包看他们。
乍然看见这么个打扮得如此成功人士的男人挡在面前,左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挠挠头,问:“这就是大哥吧。”
徐鬓秋点点头,对左嘉的热情视而不见,不知是不是错觉,左嘉总觉得这大哥的眼神总往他手上飘。
手心发热,他手掌搭在阁颂肩膀上都闷出了汗,怪不得劲的,他收了手往自己裤子上抹了把。
这之后,徐鬓秋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就收回去了。
徐鬓秋:“走吧,那边停车不能太久。”
阁颂跟左嘉打过招呼,便跟着徐鬓秋一前一后离开了。
阁颂在后面,左嘉看到他追上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往他胳膊上戳,像是要拿回自己的书包,不过男人灵活地把书包换了个手,阁颂就只好作罢,仰着头开始跟他说着什么。
姿态亲昵。
左嘉看得出神,忽然徐鬓秋转了头,虽然距离很远,不过左嘉依旧能很清楚地觉出他是在警告示威,又或者是像家养的小狗一样在同类面前宣誓主权。
左嘉猛然回头,他喜欢看小说,因为只是面对着文字脑海中都能勾勒出相应的场景。
狗一般是撒尿标志领地,他不由自主地把那个场景跟徐鬓秋融合起来。
“我草,有病吧我!”
“我草,有病吧你!”
孟钊一猛子钻进后车厢,屁股还没沾上座子就被徐鬓秋张着手一巴掌抓着肩膀掀了出来。
他稳住身形一扭头,这人竟然还满脸嫌弃,手上像是被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徐鬓秋掀开眼帘扫他一眼:“坐前面。”
孟钊满脸不服,咬牙切齿说他好好好,上了车,跟司机老张打了个招呼,系上安全带他朝后头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阁颂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来不及开口,徐鬓秋当着他的面叫老张升起了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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