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蜡烛，铠甲勇士，玩具枪……芭比娃娃？”
阁颂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每个物件都仔细观察过，最后放回原位。
阁颂对小时候的印象很不清晰，尤其是小学阶段的，只朦朦胧胧有自己做过什么的文字印象，却想不出任何相关的场面，平时不觉得这有多大问题，现下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个一片空白时才感到了着急。
他调整了下呼吸，把手中的芭比娃娃头发整理好，准备放回去，但可能是他检查的力气太大，又或者是这个小玩具本身就不结实，阁颂抬手的时候她的胳膊掉了。
这不是他之前见到的很结实的橡胶娃娃，而是空心的塑料娃娃。
阁颂哎了一声，弯腰去捡，这个俯身的角度让他的视线落到背后，只是随意一瞥，却看到了悚然的一幕。
这里的收纳柜分为三部分，最上面的柜子，中间的格子，以及下面的柜子，最下面的柜子和地面间有着一道三厘米左右的缝隙。
就在刚刚，阁颂从那个缝隙里看到了一只眼睛。
阁颂不动声色直起身，把捡到的娃娃手臂装回去，手指几次打滑，两分钟才把手臂安上去，放回原位。
做完这些，阁颂佯装无事发生，打了个哈欠往院子里走去。
刚推开门他拔腿就跑，只是才刚迈出两步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叫了他一声。
“回学校啊？”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崔敏要不是醒的很早就是一晚没睡，阁颂看见他正站在昨天他跟徐鬓秋搬进来的梯子旁边，手指间架着根没点燃的烟。
崔敏没走也好，阁颂上来就急急忙忙让他跟着去杂物间一趟。
“我不去，要是你偷完东西故意叫我进去怎么办，到时候我去找谁说理？”
阁颂就要给他跪下了，好话歹话都说了，这人才施施然伸了个懒腰，说：“走吧。”
“好嘞，您这边请。”
阁颂带着他直奔杂物间，都走到门前了他才转过身跟崔敏说自己的发现：“崔敏，我刚才在那里面看见了个东西。”
崔敏一挑眉：“什么东西？”
阁颂咽了下口水，现在不仅仅是可以直观目睹的恐惧了，自徐鬓秋消失之后这里还多了一层灵异的意思，他住了嘴巴，含糊道：“算了你别进去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崔敏没说话，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阁颂没再管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屋子，他径直走向了刚才发现眼睛的柜子前面，左右找了个苍蝇拍伸进去扫了两下。
他感觉到苍蝇拍碰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去看，却正正好和那只眼睛对上了，眼睛骨碌碌转动，最终停下。
阁颂原本屏住了呼吸，这下却悄然松了口气，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头顶却投掷下了一片阴影。
崔敏的声音从头顶倾泻下来：“就一个塑料眼珠子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崔敏其人，奚落嘲讽别人是家常便饭，他跟阁颂是一个村的，自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一肚子的坏水愣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一年级都没使完。
阁颂不想搭理他，但架不住这人频频凑上来。
“你烦不烦啊。”阁颂一巴掌拍开这人的胳膊，转身怒视他。
本来找不到徐鬓秋就够烦了，现在还有个人这么没眼力见儿地跟他打听房后的车是怎么来的。
崔敏被吼了一通嘴边的笑收了，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着阁颂，直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慌，但依旧梗着脖子看他。
突然，他把手伸向阁颂，阁颂条件反射向后躲他，但崔敏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扣住了他的后脑，将阁颂狼狈地带到前面来。
阁颂挣扎，崔敏的话便平地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耳边：“阁颂，你在找人吧。”
今天是个阴天，早上的三两束阳光早已躲进了云层里，阁颂手指支在台阶上，指腹发疼，他紧张地看着崔敏，感觉到耳畔的风声古怪地刮擦过全身。
“你什么意思？”
崔敏避而不谈，只是轻轻摇头，说：“我以为能考上大学的人会有正常智力的。”
他没说后半句话，但阁颂已经预判到了，这人就是拐弯抹角在讽刺他智商低，只是看着他这幅似乎掌控一切的笃定姿态，阁颂挣扎的念头迟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得风声越来越大，阁颂竟然感觉到了刺耳的地步，尖肃，锐利，从耳道往脑子里钻。
崔敏猛然撒开他，说是撒还不尽然，更像是推，阁颂捂着耳朵一头栽在了台阶上。
凌乱的发丝遮挡住视线，崔敏的背影被框在缝隙中，被切割成了无数片。
“崔敏，你到底想说什么？！”
背影将要凝成黄豆粒大小的男人停下脚步，双手插兜转身看他，阁颂这才意识到对方身上的衣服裤子不合身极了，而且这种老掉牙的polo衫配运动裤，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一直赶时髦的崔敏会穿的。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今天晚上这里等我，带你去找人。”
阁颂手指蜷了蜷，他不回答，看在崔敏眼中就是答应了。
这是阁颂等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他身上脸上已经不能看了，是因为他在今天一天把这间房子完完整整钻了一遍，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几只老鼠。
他手腕搭在膝盖上，身边守着垃圾桶，里面是补充体能的压缩饼干袋子和喝空的矿泉水瓶，为了打起精神，他还冲了一杯浓缩咖啡。
崔敏恢复了惯常的散漫姿态，看见垃圾桶里的包装袋歪嘴笑了一下，下唇又往上顶了一下，说：“你以为自己是特种兵啊。”
说着扔给阁颂一塑料袋包装的包子，圆形的，是两个包子合在了一起。
“抓紧时间吃，吃完了该干正事了。”
阁颂不饿，现在也吃不下去，但想到什么拒绝的动作又变了，他把包子塞进上衣口袋里，说：“直接走吧，你赶紧带我去找人。”
“猪肉大葱馅的，你不吃？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了吗？”崔敏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啊，是装着给你女朋友吃是吧？”
阁颂听见这句话拉拉链的动作顿住，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挂在悬崖上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发现这根稻草是蛇尾巴。
这就是阁颂当下的心情写照了，他用了十足的力气锤他，质问：“你连我鬓秋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说要帮我找他，崔敏你神经病吧。”
崔敏是格外讨厌别人擅自碰他的，阁颂手刚抬过来他就冷了脸色，川剧变脸一样伸手箍住阁颂手腕：“啧，开玩笑呢你听不出来啊傻逼。”
“真的假的？人命关天的事你他妈再骗我我跟你拼命！”
“傻逼，他妈的我有这时间骗你还他妈不如——”崔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情绪，“他妈的赶紧走吧，再磨蹭你那什么哥就真得进太平间了。”
阁颂收住了手脚，眼中酝酿着风暴，但没有说话，憋红着脸跟在崔敏身后。
崔敏带他走去了村里的庄稼地里，虽然这边是跟记忆里没差的土路，但每到晚上也会有人过来遛弯，阁颂还是怕碰见认识他的人转头告诉他爸妈的，一路上跟崔敏跟得很紧，头也不太敢抬起来。
这样只盯着脚面的做法很容易就让他丧失了方向感，还吸进了不少灰尘，不知道走了多久，崔敏停下，他们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阁颂抬起头，看见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你是忘记路了？”
“阁颂，你知不知道前面那个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崔敏看着右前方的白砖黑顶的房子，神情似乎是很忧伤，但阁颂长这么大根本没看见过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一时还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伤心。
“看地的呗，还能是干什么啊，”阁颂看见前面的房子侧面撒出来一点光，虽然浅，但确实有，他往前走了两步，“鬓秋哥在那里面？”
“……嗯，你去找他吧。”
阁颂往前走了两步，崔敏忽而抬起手，似乎是想拉住他，不过很快手指蜷了蜷，攥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拳头。
“阁颂。”
距离那个房子只剩下两步距离了，身后强风袭来，崔敏竟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望向那个棺材一样的房子时抿紧了嘴唇，以一种紧张，防备的姿态挡在了阁颂面前。
“他不在这里面，你知不知道你家周围的那个水塘？”
阁颂皱眉看他：“知道，怎么了？”
崔敏微微俯身，道：“现在赶紧去那里，再晚一点那个男人就要没命了。”
阁颂看着他身后近在咫尺的屋子，声音虽是焦灼，但也存在着理智，崔敏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模样让他根本放心不下。
看见他的动作崔敏也猜到了他现在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说：“好话不说第二遍，他就在那里你爱信不信吧。”
阁颂：“你怎么知道他是在那里的？”
徐鬓秋消失在表哥房间的床铺下，怎么会乾坤大挪移一般转移到了一公里开外的坑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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