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来,阁颂和徐鬓秋陷入了冷战。
这一点两人都无心隐藏,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定格在了回老家的那一天,一直到第四天,两人谁也没有先主动联系对方。
阁颂对徐鬓秋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戒断反应,不过每每夜深,他躺在床板上辗转反侧,徐鬓秋的一张脸总是不合时宜地涌现进脑海。
阁颂对此束手无策,那个名字似乎有魔力,为了不再想他,他尝试把所有和他相关的东西封锁起来,他把和徐鬓秋一起在公园画的石膏娃娃遮起来,把徐鬓秋送他的衣服压在柜底,甚至那根手杖也被他塞进了床板缝隙。
不过没有多大用处,他仍是不时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期末考完最后一场高数阁颂提前交卷走了,因为考试之前孟钊给他发过来消息问候了徐鬓秋一通。
此问候非彼问候,孟钊接连发过来三条长达60秒的语音,脏话没有重样。
阁颂刚把手机开机他就像掐着点一般打过来了视频通话。
阁颂按下接听,下一秒,孟钊放大的俊脸就笼罩了整个屏幕。
“卧槽小颂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能和徐鬓秋联系上不,气死我了我要是不当面骂他一顿我就不姓孟!”
阁颂订的是明天回家的车票,现在不着急,他便走得慢慢悠悠,语调也是自然平缓。
“安康小区六栋三单元502。”
孟钊怔怔的:“干嘛?”
阁颂扫他一眼:“你不是要去找他?”
“哎,不是,小颂你怎么还认真了,我就是说说,说说还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做出来的那一档子事,现在谁有胆子敢去找他啊。”
孟钊的话不用细听就能觉出咬牙切齿之感,除外还有些心有余悸,阁颂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强打起精神问候他。
“你和程姐的伤好了?”
此话一出孟钊就换上了一副纯粹的牙疼表情,龇牙咧嘴道:“我现在还吊着腿呢,程橙比我好一点,已经在拆绷带了。”
一说这个孟钊就来气,这些天他或许是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吐槽几遍了,此刻倒豆子一样格外流畅熟稔。
“哎小颂你说,我和程橙也是为了大家好才上门去找那个笔记本,徐鬓秋这是闹哪样,给我们一个半成品,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啊,要不是程橙关键时候发现不对劲住了手现在咱们就是天人永隔了!”
他暴怒说完大口大口喘着气,阁颂隐约听见几声病人情绪不要太激动的劝诫,孟钊这才老实下来,他半天没等到阁颂回应,喂了两声。
阁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步子,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外卖进度,还有两分钟,索性就游荡到了校门边的长椅上坐着,他揣着手,回给孟钊一个哦字。
那天剑拔弩张的场面还近在眼前,阁颂叠着腿坐下,问他:“你上次说只是和我表哥在三年前见过,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当时我刚在十九区站稳脚,你表哥明面上说来帮衬我,实则一见面就对我上下其手,我的耳洞就是当时为了躲他拽坏的。”
这句话阁颂在这两天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下生根发芽就很难全根拔出了。
“那你那天和程橙摆出一副反派样子干嘛?”
孟钊丝毫没有愧疚意味,坦然道:“当时你俩那么吓人,想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走当然要先挑拨你俩关系啊。”
阁颂面无表情看着他。
孟钊的大脸被来电通知取代,是外卖到了,阁颂顺手挂断视频,把手机塞进兜里。
阳历年已经过了,这几天室外冷得过分,即便是裹上了围巾阁颂也总觉得有风擦过脖颈,他垂着头出校门,在外卖架上找了一遍,不见自己点的饭。
阁颂直起了腰,把围巾系得更紧,向远处张望。
就是这样巧,他没有向左看也没有向右看,而是抬眼看向了之前徐鬓秋总停的那个车位,此时那里停着熟悉的黑车,黑车旁边,身量高挑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阁颂有些手足无措,他没了找外卖的心思,只想转身就走,只是不知是他速度太慢还是徐鬓秋脚步太快,离校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徐鬓秋拉住了他的衣服。
“阁颂,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他为什么要纵容孟钊他们拿去半个笔记本往死路上奔,还是谈他对自己说下的一些语焉不详的话,再或者,谈谈他和表哥的关系,谈谈他和一区的关系?
“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阁颂闭了闭眼,与其再和徐鬓秋纠纠缠缠,不如快刀斩乱麻结束这段错误关系。
徐鬓秋慢慢松了手,他穿着不足以御寒的夹克,手指凉的惊人。
“好,你路上小心。”
阁颂甚至没听完他的这句话就抬脚离开了,经过刷脸机的时候看见自己白的不正常的脸。
阁颂出来得很快,来时徐鬓秋站在校门一边,和穿着保安服的门卫在聊天,阁颂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徐鬓秋在跟他打招呼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车辆起步的时候阁颂表现出来类似焦躁的表现。
徐鬓秋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绞紧的手指,问:“是冷吗?”
阁颂冷淡地摇摇头,并没有看他,反而刻意地把视线投向窗外:“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说吧,我赶时间。”
“……你是今天回家?”
阁颂没有回答,便听徐鬓秋自顾自开始了解释,说是解释,他更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只听了前两句话,阁颂忍不住打断他,他怕自己沉溺于他的故事中再次被牵着鼻子走。
“还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吧。”
徐鬓秋听见他的声音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短促地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我表哥的死,其中有你的手笔吗?”
“江锦程的死只是意外,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我们认识多年,听到和他同样的名字放心不下自然要过去看看。”
“我要你直面回答。”
“……没有。”
“好,那你当时让孟钊哥和程姐拿去笔记本是为什么?”
“借命,”徐鬓秋抿了下唇,继续道,“共享生命不代表能无限续命,阁颂,我们两个死过那么多次,该为我们的之后做打算了。”
阁颂瞪向他,头一次在徐鬓秋身上感觉到了恐怖:“那也不可以用无辜的人的生命啊!”
“我知道,所以最后我收手了,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第三个问题,你对我,和对我表哥是什么感觉。”
问这句话的时候阁颂一直在紧紧地盯视着徐鬓秋,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阁颂大而明亮的眼睛一错不错。
徐鬓秋率先败下阵来,伸手从副驾手套箱拿了包巧克力棒,将饼干夹在指尖的动作很像抽烟,等他吃过一根饼干才叹息着开口:“江锦程当年让我起死回生不全都是那个笔记本的作用,把我们两个变成引渡人也是必须的步骤。”
“我感激他把我救活,不过当上引渡人之后我第一个引渡的人是我奶奶,私人原因我对他不能完全接纳,没爱没恨,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
“对于你,我怨恨过自己把你救活,因为如果没因为救你死去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徐鬓秋,不用直面亲人离世,白天上完班晚上的时候还要再处理阴世界里的一堆烂摊子,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你是在江锦程去世的那天,当时本来想着逗逗你,没想到你还挺好玩。”
“后来我知道了你身上有能沟通阴阳的玉佩,知道那是江锦程的安排,他想要你和我绑在一起,不过看你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又狠不下心,所以只是象征性问了一嘴,只是后来因为你这个总能撞进阴世界的体质我还是不得不威胁着你进来十三区和我在一起,一天又一天过来,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把你放进了心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不过肯定比喜欢多。”
徐鬓秋言尽于此,他直接转过头,含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阁颂,像是要把他整张脸看进心里:“手杖给我吧,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
阁颂脸上已经是晶莹一片,泪珠仍在不停滚落,他难以抑制,足足过了好半天,他突然转开车门下车。
车门猝然拍上,徐鬓秋紧跟下来就听到他的怒音:“我什么时候说不干了!?”
阁颂和徐鬓秋的冷战,终止于一声暴烈的甩车门声。
这次阁颂去到外卖架前,他看到了骑手迟来的照片,很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外卖,他提着纸袋向后看,看到徐鬓秋站在远处看他,可能是接收到了他眼神中蕴含的深意,徐鬓秋抬起胳膊挥了挥手。
阁颂没有回应,脑中回荡着自己这样原谅他会不会太过轻易了,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让阁颂的思绪从徐鬓秋身上抽回。
抬眼去看声源处,陈锋和林楠正拉着行李箱兴高采烈奔向他这边。
一到面前两人就发现了他通红的眼眶,林楠问他怎么哭了,陈锋则是环顾四周,看见马路对面还没有上车的徐鬓秋猜测。
“阁颂,你是不是舍不得和鬓秋哥分开啊?”
阁颂听见这话凶狠地瞪他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只是陈锋眼神已经移到了别处,林楠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便放下心来,一阵不走心的安慰,两人风风火火打车走了。
两人坐车远去,阁颂收回视线,他不着痕迹往徐鬓秋哪里扫了一眼,看见他还立在那里,跟个假人似的。
阁颂拖长了步子往校内走,经过操场,四周没有遮蔽物风格外大,他想到了徐鬓秋,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原处等着。
他们都是撒谎成性的骗子,谁也不比谁高贵,而且徐鬓秋对他的谎言都照单全收光速原谅,那自己是不是也能……
阁颂停下脚步,狂风吹得发丝不住飞扬,扎在眼角,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飞快发过去一段话——明天见。
……
徐鬓秋等过阁颂很多次,他不怕等,只要有个对方会过来找他的念头就是让他等到地老天荒都行。
只是今天的等待任务已经完成,他进展到了送别一步,看着阁颂的身影不住缩小,从西瓜到黄豆再到芝麻最后成了针尖一点,徐鬓秋没有动作。
脑中混沌,手脚僵硬,甚至心跳都趋于平息,徐鬓秋感觉自己从内而外变成了一尊石头像。
狂风大起,吹得头发张扬飞舞,糊住眼睫,徐鬓秋偏头把发丝捋到脑后,耳尖地听见手机响起提示音。
沉寂已久的聊天页面迎来贵字三枚——明天见。
将三个字看进眼里,最先涌现在他脸上的不是笑,而是下巴不受控制地颤抖,眉间拢起,他一偏头,泪就落了下来。
再一偏头,江城大学校门处,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裹着古龙香水味儿一溜烟卷到跟前。
男生喘着粗气,嘴唇很干很白,他微弯着腰,用着最平常的语调说:“还是今天见吧。”
(全文完)
我要开始猛写甜甜番外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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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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