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新的城市,除了更热、更干以外,没有给秦柚带来任何新鲜感。
感觉商业景区还不如余中东门的水杉。
虽然他没去过景区,只看到室友发的朋友圈。
在这里,甚至能买到一比一的“正宗特色菜”。当秦柚打开餐盒吃第一口的时候,高一高二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瞬间笼罩了他。
始皇帝统一六国,统一的是度量衡,谁他妈把这些菜也统一了??
好吃的要掘地三尺地找,不好吃的隔着十万八千里都是一个味道??
这些做餐饮的人,真的有味觉???
他吃了几口,实在越吃越恶心,盖上盖,不吃了。
好像昨天中午的也没吃完。而且先后买了两份,各剩一半。
前天吃了什么他忘了,似乎也挺折磨人的。
大前天忘了。
一周前也忘了。
一个月前,他都忘了吃饭折不折磨人。
大学生涯的前一个月,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来了。
大一,课程排得很满,前一个月不是导论就是高中学过的,顶多拓展一点,知识点还没有深入到听不懂的程度。他听着听着,又再想某一首曲子该怎么调了。
他之前给隋轻听过的那首歌,发布之后他就没管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
什么样他都不想管,只想写下一首。
他也没怎么找过隋轻,因为觉得他刚出差,可能挺忙的;要是总给他发消息,说不定他哪一天就烦了。
除非真的搞不明白事。
也就之前他给的网址和软件出了点问题,拿去问他了。解决完说声“谢谢”,隋轻说个“没事”,就没了。
有一次不太明白大学里的各种标准与考核,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也去问他了。问完再说个“谢谢”,隋轻什么都没回。
一个多月,到这周也是第六周了。
第一周第二周就熬军训,参加入学测试,累得都没法编曲;顺便忽略一些不必要的好友申请,忽略军训结束后的一些示好,把被塞到手里的咖啡转给刚好在身边的室友。
再忽略一点累到极致之后,心底忍不住冒出来的退却,忽略“想回去”的念头。逼自己不去想“想回去”的那间房间。
第三周开始上课,课程又多又杂,奇奇怪怪的老师见了好多。
最讨厌的是某门概论课的老师,简直和他的高中班主任是双胞胎兄弟。更烦的是那种打扮:大热天穿个短袖,还要往肩上披个披肩,讲话比高中班主任油腔滑调。
他没记住这个老师的名字,但感觉是隋轻的反义词。
第四周和室友稍微熟了点,可依然融不到一起去。
他从高二开始就离开了集体住宿生活,现在根本转变不过来。
别说“转变”了,住了高一那一年,他从没适应过。
每次一想到小小的空间里要待四个人,空气里有别人的呼吸,他的心理防线都要崩一次。
游戏能一起打打,但是没玩几次就不想玩了。他玩游戏又不爱说话,和隋轻玩的都是一两个人就能玩的游戏;他脑子里一想别的东西,就容易习惯性玩成孤狼。
所以他不玩室友也没说太多。
跟着他还能混点咖啡奶茶,有什么好说的。
最后他们玩他们的游戏,隔断帘一拉,他编他的曲。
第五周,他缺席了一些年级和班级的集体活动;还忍着恶心和不耐烦,参加了不得不听的讲座。
体育专项技能课也开始上了。
一开始选课,他想选羽毛球,但是选的人爆满,随机抽签不一定抽得到他;不得已,选了个冷清的网球。
毕竟拍都带来了。
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不属于他的房间。
再说了,那房间本来是给隋轻最好的朋友准备的。
露天的网球场,三十多度的气温,场地估计真有四十度。体育老师在队列前教学,他就站在后面悄无声息转球拍。
教学是拆分一整个肌□□连贯的动作,分块来学。
对于没有体育直觉的人来说,直观易理解,好上手,也比较好抓细节;但秦柚就是觉得别扭。
两节课,就学个握拍和分解动作。
练分解动作的时候他不动,老师走下来问话,他说他会。
老师让他上去教。
他说天赋,不懂怎么教。
其实他不是装逼,他只是累,累得做不了冗杂的动作。但老师才不管,气笑了,把他带到空场,网球丢给他,让他展示展示过人的天赋。
站在底线后面,他把球往地上弹了弹。
假期没去录音棚那段时间,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经常和隋轻去球馆,这么弹球已经是习惯动作了;但现在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不同的手感,这个网球不是他熟悉的那种感觉。
发球的是他,但是他发球的时候,脑袋里映出来的是二十多米外的某个身影。
跟随着那个身影的动作,调整重心,抛球一跃,挥拍落地,每一步都分毫不差,把球打了出去。
老师一看他的发球动作,气都消了一点,陪他对拉一轮,最后凭借球龄优势,打出几个花里胡哨的技术球赢了。
结束后,问他打了多久,他说一个多月。
老师准许了他不练基础,让他帮着看同学动作。
看别人的动作,他才发现有的问题怎么那么难纠。
要么是动作怎么改都改不对;要么是明明看着对了,却哪儿哪儿都怪。
他当时故意在隋轻面前学不会,隋轻怎么忍着没发脾气的?
反正他不耐烦。
下课,老师还让他加入学校的网球俱乐部,他拒绝了。
现在是第六周,晚上。
他住四人间。三个室友,一个的女朋友是从高中带上来的,一个整天在游戏里认兄弟,一个本身就有一些小圈子的朋友。
总之就是都很有人聊。
而他不编曲的时候,就是看着微信主页的置顶聊天。
看一小会儿就不看了。
他没有想隋轻,绝对没有。
他只是单纯地想事,然后隋轻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些事里。
——他明明说好要送自己来学校的。
有时候都在想他跟隋轻的距离就到这里了,不管物理上离得多近,也只能相隔一千公里。
不对,他出差了,不知道去的哪里。
所以可能比一千公里更远。
究竟去了哪里,隋轻出门前自己没开口问。
地球不是一个完美的圆,从球形度上来说,可能都没有一个台球圆,但是绝对比很多台球都光滑。
地球有着六千多公里的赤道半径和极半径,最高的山不到平均值的百分之零点一四,最低的深渊不到平均值的百分之零点一八。
虽然人在地球上走,到处都是沟壑,但地球的高低起伏确实不足以撼动这种光滑程度。
几千公里,或者上万公里,这次秦柚不知道隋轻和自己差了几个时差。
他又写了几首歌。
这次没有录音棚,什么修改和润色都靠他自己。
有一个室友早些时候出门了,说是有草地音乐表演;出门的时候问秦柚要不要去,因为看到了他那把开学至今都没碰过的吉他。
秦柚说不了。
现在他实在受不了,躺在床上的密闭空间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置顶的聊天。
照旧发了一句“忙不忙”。
[还好,怎么了?]
看见隋轻发来的消息,他才稍微好受一点。于是他先问:“还在出差吗?”
隋轻说:“刚结束。”
现在晚上十一点,他还没想好给隋轻说什么,室友又开始和女朋友打电话了。
“宝宝今天吃了什么?”
“这学校食堂太垃圾了。”
“我在打游戏,宝宝。”
“没事,我就喜欢一边听你的声音一边打游戏。”
“你先发给我,打完游戏我帮你看看——但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觉得好用就行——你可能紫外线过敏,平时还是注意点。”
“好的宝宝,爱你爱你。”
“真的吗?高中没看出来是这种人,卧槽太牛逼了,这才开学多久。”
室友和他的女朋友开始一起八卦,内容大概是某位高中同学开学一个月以来的风流史;一说到这些,他的语气都真诚鲜活了很多。
秦柚懒得管,只盯着手机。
他给隋轻说:“写了新歌。”
隋轻就回:“发来吧。”
他发了。
一共三首歌,发了十多分钟之后,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每一秒都在等下一秒可能发过来的消息。
终于,一条新的消息跳进等候已久的视野——
[感觉没有之前那一首清晰]
[带了点瑕疵]
期待感被失落感冲淡,秦柚压下那种被虚空吞噬的感觉,缓了一秒,情绪稍微稳了点才去打字。
他想解释那种不清晰感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他想要一种“不完美”、“不精心雕刻”的感觉,避免数字音轨太干净割裂,想弄一点底噪把整体“糊”在一起;如果太刻意、不好听的话,他就修掉。
但还没打完字,隋轻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还挺好听的]
[我喜欢]
秦柚差点把“我也喜欢”发过去。
差了个“你”。
他往左侧躺在床上,心脏隔着胸腔撞击床铺,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响起,音量巨大,快得不正常。
床帘外,室友关心女朋友的话几句就说完了,但关于风流八卦,一说起来就没完,甚至都没听见他再开下一把游戏。
在人声的底噪中,秦柚从那种几近病态的心跳中缓出来,不发“谢谢”,也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聊天。
就算是当朋友,就算这辈子到顶也只能是朋友,那朋友也有“不熟的”和“熟悉的”之分,他跟隋轻关系再好一点怎么了?
一个多月就找了他两次,这次是第三次,根本不算打扰吧。
谁家好朋友聊天,来回两三句就结束了?
于是过了八分钟,他给隋轻发:
[我不喜欢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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