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一响,隋轻拿出来一看,笑得正经了一点,按了接通。
“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了情况。
“……”隋轻陷入良久的沉默。
终于,他说:“谁放进来的?老李不管?”
秦柚刚好走在他接电话那边,听见电话里说:“老板这几天家里有事,也不在。天那么冷,一个人蹲门口一上午,怪可怜的,丽丽就带进来了。”
隋轻回答:“她几百万房贷还完了?要她可怜?人不缺吃不缺穿,随便一份委托报价,够她几套房,总跟他一起犯蠢干嘛。”
同事:“那怎么办?要不你回来处理一下。”
隋轻:“谁带进来的谁处理。”
同事:“但是……”
隋轻:“不用管。”
同事还在为难犹豫。
“我说了不用管,”隋轻说,“你们正常上班儿就行。”
同事只好问他什么时候回工作室。
“不回,过几天还没走的话我也不回。”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
秦柚想忍住疑问,但是没忍住。
“同事。”收起手机,隋轻示意他去看某间店铺,问:“要不要买点儿回去?”
那店铺就是一家本地有名的零嘴铺,秦柚没什么兴趣,但还是点头了。
离店铺只差一条马路的时候,他又问隋轻:“让你回工作室吗?”
“对。”
他们继续直走过斑马线,秦柚盯着路对面的红灯,快被这种想问又问不出口的感觉烦死了。每一次,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问不出口。
红灯即将变绿灯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问了:“上次暑假来找你的人,去你的工作室找你了?”
“对啊。”绿灯亮起的一瞬间,隋轻也走出去了。
秦柚慢一秒跟上,走过马路,在人行道落脚的时候,继续开口:“这几个月一直找你吗?”
“不知道,”隋轻说,“没接到电话和消息就等于没找。”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秦柚转头,视线偏向他的眼睛。
“再说呗,想那么多干什么?”隋轻对这件事似乎一点也不上心。
可秦柚还是放不了心,“万一……”
隋轻打断他的忧虑,“别费心,还没到我想办法的时候,先随他。”
两个人走到店铺前,随便买了点零食,打车回去。
秦柚再次带着行李走进熟悉的房间,房间已经光洁如新。
他联系录音棚,打算全勤兼职,那边也点头了。早起兼职晚回的日子又重复上演,他也只是日复一日做着几乎差不多的事,一恍然,竟然过了两三周。
这天晚上他回来,看见隋轻还是在工作,什么都没说,默默进了房间。
坐在那张床上,照旧每天每次一个人压下疲惫,试图驱赶烦人的情绪——不是烦扰他自己的情绪。是那种万一外露,就会烦到隋轻的情绪,无理取闹的那种。
毕竟他知道,这无非就是自己承受能力不够,不是什么值得和隋轻讲的话题。
他觉得自己想得到的话题,都不值得拿出来对隋轻说。
隋轻应该就喜欢那种,和朋友轻松闹着玩的话题。
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轻松。
本来以为见面了,他就能把这个学期的烦心事吐露出来,把自己很难坚持的状态说一说,到头来还是不敢打扰隋轻。
隋轻似乎认为他过得还不错。
他独自在房间里,灯也不开,疲惫感还没完全消除,隋轻和同事交流工作的声音就响起了。
“你放桌上,打个视频,我一份一份看。”隋轻对他同事说。
秦柚排解了胸口的闷气,刚缓和一下,就听见那道语调生硬的声音急速响起:“隋轻!”
呼吸猛地一断,没听见隋轻的回应,秦柚就站起身,衣服窸窣一响,他皱着眉,无声推开门,轻声走出去,没太多动静地取下杯子接水喝。
隋轻还是没说话,盯着电脑里的视频,然后说:“右边的被挡住了,挪左边来我看看。”
“左边的也被挡住了。”
“都被挡了你就换张桌子。”
“换个工作间。”
接着隋轻什么都没说,秦柚就听见他的电脑里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让一让,这是我们的工作。”
Knud的声音夺走了大量谈话空间:“隋轻!为什么不理我?!”
“对不起让一让,我们有重要的工作需要核对。”
电脑里逐渐传出一阵激烈的追逐,持续了一分钟,一道关门声响起,阻隔了奔跑的脚步声的呼喊。
安安静静的环境中,一道稳重的女声响起:“怎么回事?”
带着手机跑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王、王姐,我和隋轻在、在核对工作,那小伙子非来拦着,不让看,只能跑到你这里避风头。”
那声音说到这里,秦柚端着水,默默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隋轻偏头看了他一眼,照常对他笑一笑;然后收起笑容,继续盯着电脑,叫视频另一头的女人:“王姐。”
那道女声问:“你怎么搞的?把个人问题带到工作上?”
而隋轻只是一边工作一边说:“他被人带到工作室,你知情吗?”
“……”
“知情吗?”隋轻再问。
“知道,”女声回应后,转口说,“但本意只是关怀;如果事态影响到正常工作,你就不应该放任不管。”
隋轻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让拿手机的同事把门打开,调高一两格音量。
等Knud闯进办公室,只来得及叫了一声隋轻的名字,隋轻就继续对女声说:“首先这不是我的个人问题。‘个人问题’的一般范畴是,这个问题仅受我的主观性调控,多一个人都不叫‘个人问题’。你们所谓的‘可怜’和‘关怀’,已经严重介入了这件事。”
说着话,隋轻手上的工作依然很稳。
“不是我放任不管,是对方活在幻想里,活在他自己假想的结果里,已经脱离了我能管的范畴。影响谁的生活也好,影响谁的工作也好,别人的负面看法,是他必须要承受的;承受不住、面对不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你们多事?”
另一边都沉默了,片刻后,那道女声冷静地响起:“你认为是我们多事?”
隋轻:“‘你们多事’是我的看法和态度,对你们来说那叫什么,和我无关。”
一时没人说话,Knud的声音就笑着响起:“我活在幻想里吗?”
他紧随其后又问了一遍:“隋轻,我活在幻想里吗?”
隋轻对他说:“马上就不是了。”
视频的另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几分钟后,隋轻再次处理起了工作。
秦柚盯着他,又垂眼望着手里的水,问他:“结束了吗?”
“嗯?”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隋轻回答,“或许吧。”
秦柚捧着杯壁的手指横向划着玻璃,慢悠悠划着,“后面还会影响你吗?”
隋轻:“不知道啊。”
“……”秦柚问,“如果又来了怎么办?”
“那我真挺佩服的,这么点话都听不懂,这么点事都不会处理。”语气听上去是真的很佩服。
手里的水接了就没喝多少,秦柚把头往下低,目光也不聚焦,若有所指地缓缓开口:“……实在不行,你说你谈恋爱了。”
“嗯?”隋轻的思维转了个弯才理解,“没必要。”
“就……找个人,假装一下。”
“没必要。”
秦柚抬起水喝一口,喝完重新手握杯子,“……为什么?”
隋轻就回答:“这种事不值得我说谎。”
秦柚看向他,问:“你会说谎吗?”
“这谁不会?”隋轻回答得理所当然,“不过对我来说,要叫:合理运用条件信息。但是费脑子,所以我不爱说。”
看见他在给工作收尾,秦柚就说:“我以为……你对谁都挺好的。”
“我没啊,”隋轻否认,“本来就没对谁都好。”
他边收拾东西边说:“那‘对谁都好’的意思是:我心情不错,没必要纠结别人的言行举止,也没必要过多解读。偶尔顺着,皆大欢喜。”
“……”
隋轻把东西收好站起身,刚走几步,秦柚就把视线移到墙脚,底气不足地问:“你还没有恋爱吗?”
“没啊。”隋轻回答着,从头身边路过。
“你怎么不谈?”秦柚没回头。
隋轻的声音往房间里去了,“也不缺那一下。”
他总说别人“都挺好的”,但是“都挺好”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吸引他?
隋轻再次走出来的时候,秦柚像是束手无策了,“你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隋轻坐回电脑前,“嗯?”
秦柚:“想不出来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能被他喜欢。
可隋轻坦坦荡荡地说:“我也想不出来,是真的都挺好的。”
“打扰你的也‘挺好’?”秦柚较劲。
隋轻解释说:“ ‘都挺好’的意思不就是,好好坏坏的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吗?”
他想不要脸地问一句“我呢”,也想问隋轻有没有仔细想过性取向,但他没那么莽。
因为隋轻下一句话说:“我也没必要非得喜欢谁吧,又不是必需品。”
说完隋轻把电脑关了,转头笑着问他:“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转眼,他们又在玩那个格斗游戏。
秦柚太久没碰,生疏了很多,找回手感的时候,他就问隋轻:“这是你最喜欢的游戏吗?”
“差不多是。”等他熟悉的时候,隋轻就在另一边自娱自乐搓招等他。
“为什么喜欢?”秦柚试着连招。
隋轻想了想,眼睛很有光地盯屏幕,随着屏幕上的角色动作细微动着,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只有自己和对手两个人,打起来不头疼;出招可以随便组合,随机应变更有意思,偶尔能出其不意地乱玩儿;而且每次对局都会变,不会一模一样,很爽。”
秦柚听着,不由得发问:“在你眼里,别人到底是什么啊?”
隋轻只说:“别人就是别人,不是‘什么’。我没必要在意别人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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