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出异象，冰雪遮天，一如当年。
威压仿佛四面不透风的墙一般雷霆而至，玉随安微微颤抖着，额上冒出冷汗。
凤凰衣！竟是凤凰衣！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玉随安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脑子里混沌一片，惊惧交加，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如今是新相貌新身份，即便凤凰衣认不出，也不该泄露不该有的情绪。
果不其然，在感受到一股如有实质的凝视后，威压便瞬时消失，困住他的冰棱也逐渐融化成水，最后汽化消失。
老村长当即连滚带爬地来到玉随安身边，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张开臂膀，竟是将玉随安整个人护在了身后:“仙人！仙人！这是菩萨啊！您伤了菩萨会遭天遣的！”
此话一出，不仅玉随安微愣失色，连凤凰衣的脚步都停滞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玉随安面色古怪的收回视线，看向逐渐走近的人，紧张得放轻呼吸。
凤凰衣拨开雪枝，高大的身体从阴影中缓慢走出。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随安，却面无表情，周身气势惊人。
而老村长看到魁梧的凤凰衣瑟缩了一下，根本不用衡量实力差距，一个转身便蹲在了玉随安身后，抓着他身后的莲花哆嗦着挡住脸。
玉随安:“……”
三人久久无言。
即便是不怎么在意美丑的乾华邪尊，在第一次看到凤凰衣时都有些出神，如今他复活重生，再次看到凤凰衣时竟也同样是呼吸一滞。
他的穿着似乎比前世更加的……繁复了。
不仅发束间镶戴着星砂冰冠，月白色法袍之上还绣着精湛异常的流银符文。通身气质冰冷如雪，又似九天之月清冷高洁。他腰间还束着贴身的软甲，显得袍袖极阔，别有一番飘逸之姿。与之不同的是下袍之色由白浅变为黑紫，袍摆修长，露出的脚上是颜色更深的玄色云靴。
玉随安望着那张依旧“无悲无喜”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冰冷面孔重合，心中恨意盎然。
凤凰衣的相貌堪称精致绝伦，俊美得近乎霸道，却无半分脂粉气。眉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眼眸漆黑不见光亮，流转间透着疏离。他的鼻梁高挺，唇色极淡，肤色在日光雪华下几近透明，不见瑕疵，也无暖意，令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分毫。
玉随安却暗道:果然惊为天人——因为不似活人。
“……退下吧。”凤凰衣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威严，却更加低沉。随即他长袖一挥，瞬时严冰化春。那老村长还未反应过来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安全送回村里。
没有凡人在场，玉随安更加忐忑警惕。可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暖风，身后软趴趴的莲茎们竟也精神起来，贪婪地吸收着空中微弱的灵力，连带着身体之前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他扭扭手腕站起身来，嘴角往下撇了撇，忽然心绪一转，又是一计。
凤凰衣乃是万年难遇的绝顶天才，传闻中的化神期大能。若能拜凤凰衣为师，那恢复实力岂不是指日可待？
道门的资源既然能培养出一个化神大能，必然能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说不定，本尊就是第二个！
玉随安眸中精光闪烁，低头思索片刻，觉得此计虽然冒险，但收益极大，完全可行！而且看样子凤凰衣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游历所至，此时不把握机会日后就再难遇到了。
再者，被自己的徒弟杀死，这么失败的人生与凤凰衣简直绝配！
打定主意后，玉随安强压着激动抬起头来，却见凤凰衣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眼底深邃，也不知盯了多久，当即被吓了一跳。
那眼神极其认真细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激动又像深情。
玉随安有些不明所以:这人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莫不是看出什么了？但暗戳戳打量后，他的注意点很快转移到凤凰衣的身量上。悄悄比对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才堪堪到他的肩头。而此时他离自己极近，“锐利”的眼神从高处俯视而来，无端带着压迫。
压迫又能怎样？他就不信凤凰衣能认出自己。
玉随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深吸了一口气后，迎着凤凰衣的目光与他对视，语气弱弱:“前、前辈……小妖白莲，刚在山中化为人形……见过前辈。”
凤凰衣顿时眉间微蹙，依旧沉默许久，才幽幽问道:“……你，唤我什么？”
玉随安一愣。莫非他不喜欢被叫前辈？
他想到了方才的老村长，突然福至心灵，弯腰行礼。
“小妖白莲见过仙人。”
“……”
凤凰衣脸色变了一瞬，乌黑的眼睛眯了眯，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可玉随安完全没有看见。
甚至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应，只能从底下斜着眼睛看他，有些不耐烦。
不喜欢被叫“前辈”，也不喜欢被叫“仙人”吗？那本尊叫他什么？！
道魁？可本尊如今是初化人形的小妖，不该知道他的身份。
不如叫死冰块得了。一天到晚吊着个冰块脸，他娘的。
这边玉随安已经在心里骂开了，那边的凤凰衣却又将玉随安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都细细品味了一番，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玉随安暗道出师不利。也对，一个化神大能，傲慢些也正常。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深思熟虑后，玉随安突然拉开袍摆跪在地上，咬牙向凤凰衣磕了个头。
凤凰衣顿时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扶:“这是做甚？”
“仙人，小妖白莲初入凡世，既无背景也无灵力，完全无法自保，求仙人怜惜小妖，收我为徒吧……白莲给您磕头了！”玉随安艰难说着，闭上眼又磕了个头。
死冰块，还不赶快收了我！！！
凤凰衣神色微变，立刻将他轻飘飘的莲身捞了起来，目光炯炯，似乎带着喜色:“你……要拜我为师？”
玉随安连忙摆出孺慕的表情，一把抓住他的手，再次恳求道:“是！求仙人收我为徒！”
凤凰衣身体却是猛然一僵。
那手上传来的是一种久违的温热触感，柔软，又带着独有的莲香，激得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更是燃了一簇火苗。几乎是瞬间，他回握住那双手，一字一顿道:“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凤凰衣唯一的弟子。”
玉随安眼睛一亮。
成了！
“弟子白莲，拜见师尊！”说着又要跪拜，被凤凰衣眼疾手快地又捞了起来。
“？”玉随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猜想或许凤凰衣不在乎这点礼节，便顺势起身对他微笑着。
凤凰衣紧紧盯着他没有挣脱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果然幽幽开口:“日后不必多礼。”
“是。师尊。”玉随安强行微笑的脸轻微抽搐着，满心都是大计初成的喜悦。
哼，凤凰衣，任你修为通天，也断然不会想到本尊会以此种方式报复于你吧。
待本尊恢复修为重修冰陨决，突破化神之日，便是你魂归九天之时！
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从玉随安身上显现出来。凤凰衣眉间轻蹙，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看着玉随安那明晃晃的笑脸，目光愈发炙热。
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手，似在回味着方才的温暖，浑身上下都透着愉悦。然而待抬眼时，他的瞳孔骤然微缩。
那满手血腥的乾华邪尊，此时正因高兴而长了满头的小莲花，就像是戴了一个莲花环一般，衬得那高洁悲悯的面容多了些凡尘气息。
那些小莲花挨得很近，可爱小巧，芳香迷人。凤凰衣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眸中柔情万分，心头仿佛被温暖的棉花包围，柔软得很。
可柔软过后，汹涌而来的便是不想让其他人染指的独占欲。
玉随安只觉得头皮突然发痒，用手挠了挠，便拽下一朵小莲花来，懵逼地眨了眨眼。
怎么还开花了？难不成是吸收了灵力的缘故？啧，这莲身就是麻烦。
凤凰衣看见到他手上的小白莲花，长睫微颤，问道：“白莲，这是……送给为师的见面礼吗？”
说罢不等玉随安反应，便拿起莲花细细端详，道：“真可爱。”
玉随安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抽了抽嘴角。
可、可爱？！他没听错吧？！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凰衣那张明显温和的脸，又看了看那朵小花，越发觉得不明所以。可思考过后，顿时了然。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像他这样的正道人士，有此觉悟不难。可玉随安还是有些不爽。
你这个师尊都没送见面礼，倒还先问本尊要礼了！
而且他将凤凰衣视为仇人，实在不想送他什么东西，更何况还是自己长出来的小花，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用处。
但他刚刚才拜完师，若是拒绝，难免多生事端。……算了。
“……师尊若喜欢，尽管拿去。”玉随安强颜欢笑道。
凤凰衣眼睛一亮，连忙抬眼望去，却见玉随安的头上乌黑一片，一朵莲花都没有了。
看看地上，也没有小花的影子。
是缩回去了吗？
凤凰衣遗憾地眨了眨眼，轻笑出声：“既如此，那为师便收下了。”
随后便将那朵小莲花别在了胸前的交领处，花色与衣饰相近，看起来相得映彰。在阳光照耀下，凤凰衣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起来，完全没有方才踏雪而来冰冷的模样。
玉随安却被那一声轻笑惊了一瞬。
凤凰衣本就俊美绝伦，那笑容却如同山间清泉澄澈，朗目疏眉，分外动人。
一直以来，凤凰衣给他的印象都是冰冷无情的强者，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道门魁首竟也是会笑的。
不过也没啥好奇怪的。是人就会笑，是人就会哭。说不定哪天他就能看到凤凰衣崩溃哭泣的模样呢。
只是……他刚刚的笑容，倒真是多了些生气。
还有肉麻。
玉随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顺利取得了凤凰衣的信任。接下来，便是随他去往道门。
他倒要看看，这个隐世宗门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我要拜师！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凤凰衣:被送花了，开心[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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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拜敌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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