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吉他
池子好回到家,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扫了一眼立马关上,然后光着脚在家里巡查一圈,没找到一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没办法,只好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她挤回书堆里坐着,点开微信,发现方以然发来一条消息。
AAA.f:汪。
……
池子好闭上眼睛,联想到方以然学狗叫的画面,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笑是因为什么,她抬手把嘴角扯平,板着脸又一次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储物间前。
推开门,在最里面找到落灰的吉他盒。
池子好看了良久,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到客厅地板上,打开。
是一把James Tyler白金油画。
家里很安静,只有钟表在滴滴答答的响,微小的声音渐渐被自己的心跳声覆盖。池子好垂着眼,手悬在吉他上方,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僵持良久,她返回储物间,找出音响和一副耳机。
真正抱起琴时,池子好才注意到琴弦生锈了,她还是用拨片划过每根琴弦。
耳朵里响起离家出走的调子,她又不得不开始调音。
池子好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果不其然,琴弦断了,直接划到她手指,血流了出来。
池子好并没有感觉到疼,她盯着流血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还有心思想,断弦有什么含义。
没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她跌跌撞撞起身,找到手机,点开与方以然的聊天框。
Fine:明天有时间吗?
Fine: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面,我有东西还给你。
打完字,池子好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转身寻找备用琴弦。
她想,放在我这里五年了,它崭新的到我身边,我应该也崭新地把它还回去。
池子好其实没有用过这把琴,当她收到这把琴时,她已经不再搞乐队,不再弹吉他了。
新的琴弦换好,池子好温柔地抚摸琴身。
可惜了,缘分太浅了。
这一夜,池子好没有睡,她坐在窗前,记事本翻到第一页,将称不上半成品的歌曲彻底完成。
池子好板着手指数了一下,原来已经七年了。
天际一线白,她抱着电吉他昏昏沉沉睡去,还未热起来的风柔柔地从窗缝进来。
方以然起身关窗,酒店空调被调的很低。
剧组转回B市拍摄,连续的高温预警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每次去监工方以然恨不得把空调绑身上。
以前的夏天有这么热么?
方以然长叹一口气,找出衣服,转身进了浴室,迅速洗了个澡,而后抱起电脑,一直忙到天亮才注意到池子好的消息。
“我们见一面。”方以然抱着手机,眼里只有这几个字,美的他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甚至想推开窗户,对全世界宣布这个消息。
方以然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像踏在云端上,愉悦得飘飘然。
“她想跟我见面。”方以然的嘴角马上要咧到太阳穴,整个人陷入一种傻乐的状态。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拨通一个电话。
“早上好,我很好,你好么?”方以然问。
对方显然是被吵醒的,骂道:“神经病啊你,方以然你不看看现在几点!我拍戏熬了两个大夜,你最好有事!”
方以然笑嘻嘻道:“明儿,火气不要这么大,当然有事告诉你。”
谈明没好气地说:“说。”
“你怎么知道我初恋约我了。”
“然后呢。”
方以然一头扎进衣柜,“你说我穿什么去赴约呢?”
“你熬夜熬傻了吧。”谈明那里传来布料窸窣声,“我真搞不懂了,你初恋到底是何方人物,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水中月,镜中花。”方以然一边找衣服,一边分心思糊弄他。
“哥们,你不会得癔症了吧?你初恋不会是幻想出来的吧。”
方以然皱眉,“你有病吧,你才臆想症呢。”
“证据呢?”
“什么证据。”
“你初恋存在的证据。”
方以然愤愤地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谈明。
谈明看完,突然说:“嘶,你这个备注。”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AAA.好好?谁啊,圈内的,认识多久了?”
方以然只挑自己想回答的问题回答,“我十七岁就遇见她了。已经三千零四十七天了。”
……数好清楚。
谈明发出一声的意味深长“哦”,说:“你怎么不回复人家。”其实仔细看看这两条,谈明觉得更像是这位好好要和自己兄弟划清界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但……算了,还是不伤方以然的心了。
两人掰扯几句后,挂了电话。
方以然点开聊天框,十分郑重地敲下答复。
AAA.f:有空的,都有空,随时可以。
AAA.f:/小狗转圈圈
池子好半梦半醒间,被小狗转圈的表情包吓醒了。
你们潮男原来都用这些表情包。
池子好坐着发了会儿呆,才注意到中午了,她跟方以然约定好时间,然后像个幽鬼一样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
下午三点,池子好估摸时间,收拾好自己,提着琴箱出门了。
刚到十九楼,池子好就被程诚拦住了。
“你可算来了,方以然在会议室呢。”
池子好看了眼时间,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前吧。”
他总是这样,总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很久。
池子好拍拍程诚肩膀,说:“没事,我约他来的,他早到了。”
程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约人家,还让人家等你?”
池子好着实感觉冤枉,她也没晚到啊。
她心里叹了口气,说:“下次不会了。”
程诚也没说啥,注意到她手上提的东西,“这是什么,钱?”
“说什么呢,法治社会。”池子好往会议室方向看了一眼,说:“我先过去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但在会议室门口却停下,手握着门把手,迟迟没压下去。
池子好垂着眼,深吸一口气,开门,同时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笑,“抱歉,久等了方老师。”
方以然抬头,看见池子好恍惚一瞬。她今天中长裙配休闲白衬衫,袖子随意折起,衬衫下摆并没有扎进裙子里。方以然思绪一下被拉回那个夏天,那个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晚上,她和他隔着重重人影,都笑弯了眼睛。
方以然本能地站起来,伸手想替她拿琴箱,却被她躲了一下。
他眼神里蒙上一层薄薄的落寞,有些无所适从地收回手。
池子好注意到方以然的动作,但她只能假装不在意,假装没看到。
她把琴箱放在桌上,在方以然对面坐下。
“这是什么。”方以然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你做什么职业的,你们公司正规吗?”
……神经。
池子好无语,顺着他的话瞎说,“我们公司黑白两道都混。”
方以然笑了,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带我一个行不?”
池子好:“……”
池子好扯扯嘴角,打开琴箱。方以然看见崭新的电吉他,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后他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问:“用得顺手吗?”
“不知道。”池子好看自己的指尖,说:“早就不弹了。”手上的茧子都没了。
她把琴箱往方以然那边推了推。
方以然的笑凝固住,他看着池子好眼睛,问:“什么意思。”
“还给你。”池子好垂着眼不看他。
方以然坐正,二郎腿也不翘了,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这把琴是池子好二十一岁生日收到的,她知道这是方以然送的。那天,她带着琴,又回到了那座临海的城市,却没有寻到方以然的半点踪迹。
“我早就不弹了。”池子好又重复一遍。
“原来你还留着啊。”方以然觉得自己心脏被人攥住,他以为池子好会直接丢了。
“还给你,从此我不欠你的了。”池子好扣自己指甲,又说,“琴的市场价有变化,我可以补给你差价。”
琴还了,好像预示着两个人的过往都被擦除干净,回忆、怨恨一齐放弃。
池子好告诉自己,过去就过去吧,谁会对七年前的夏天念念不忘,谁会怀念七年前的人。从现在起,她和方以然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是甲方跟乙方的关系。
她不想去面对什么恩恩怨怨、爱爱恨恨的了,太耗心了。
半真掺假的话真的能骗过自己吗?
也许吧。
“不要。”方以然说,“我不会弹,我要它干什么。”
池子好的指甲油被扣的像剪毁的刘海,“你拿回去,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不要。”方以然坚持。
池子好看他一眼,说:“那我给你钱。”
“……”
方以然不说话,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两人隔着桌子,无声地对峙。
方以然是不会拿回去的,他知晓池子好的隐喻,两清、划清界限,方以然做不到。放下过去,做陌生人,方以然同样也做不到。
池子好低头摆弄手机,紧接着,方以然手机响了,是她的转账。
方以然直接退回。
池子好又摆出疏离礼貌的笑:“方老师,你这样……”
“补充协定明天会送过来。”方以然起身,第一次没听完池子好的话。
“池子好。”方以然喊她全名。
池子好不说话了,蜷缩起手指。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疼,但不知道是哪里疼,也许是脊背,也许是眼睛,也许是心脏。
大概因为熬夜熬久了吧,她耳朵里无由地响起尖锐的声响,大脑里的信息化作雪花屏。
几秒的时间被拉长。
方以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
说什么?池子好愣在那里,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等反应过来,方以然已经拉门离开了。
池子好起身,想去追,但关门声却像是惊起了她的理智,她破罐子破摔地坐回去。
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垮下肩膀。
他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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