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伤口
池子好总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也说不清心脏是疼还是痒。
耳鸣的感觉逐渐消失,她从口袋里摸到烟盒,好似抓到救星一般,抽出一支烟,起身走到窗前,点燃。
烟雾四散,池子好撑在窗前,望着一朵缓缓移动的云朵。
她自认为这么多年自己的情绪消失殆尽,像一条线,原先的弯弯曲曲被搓得绷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都没有很高的兴致,不开心不悲伤不愤怒,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但遇到方以然后,好像变了。
池子好的手抚上胸口,真觉得自己疯了。
他生气又关我什么事,我又哪来的莫名其妙的火气。
琴不要,钱不用,他到底要什么?
门又被打开,池子好以为是程诚,头也没回,说:“有事等会说,你先出去。”
关门声传来。
池子好固执地望着那片云,期望它可以遮住太阳。
事与愿违,并没有。
“池子好。”方以然的声音响起,“你手流血知不知道。”
池子好手一抖,烟灰落到手背上,她低头,才注意到被琴弦划破的伤口在流血。
血染红指甲,池子好转身,把烟按灭,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地说:“没事。”
流呗,血小板又不是不工作了。
方以然把一瓶碘伏放桌上,池子好才抬头看他。
“伸手。”方以然无可奈何地说,“不处理容易发炎留疤。”
池子好看着他。
不是走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不是生气了么?
方以然好像有读心术,他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她面前,说:“对不起,刚刚语气是重了些,没有生气。碘伏是我出去找程诚要的,你的手从那一会儿就在流血,不疼吗?”
池子好垂下眼,迟钝地意识到方以然是在关心她。
“伸手。”他又重复一遍。
她没动。
没办法,方以然只好换个方式:“是我直接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再不说话我直接动手了。”
方以然在心里倒数,从十数到六时,池子好才慢吞吞地把碘伏移过去,然后拿干净棉签将伤口周围的血擦掉。
碘伏是全新未拆的,方以然怕她拧不开,把瓶子拿过来拧开又放回去,自言自语道:“琴是我当年答应送给你的,我不会拿回去,它本来就是你的。你要它还是不要它,都应该由你决定。”
池子好看着白色的棉签被碘伏染成深色,说:“我决定就是还给你。”
“然后决定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方以然笑笑,“是与琴相关的决定而不是与我相关的决定。”
什么跟什么?池子好撇眉,真搞不懂他的逻辑。
方以然看见她皱眉,语气立马变了:“很疼吗?”
池子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回答:“不疼。”一个小口子而已。
方以然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递给她,“伤口注意不要碰水。”
池子好贴好,说了声谢谢。
方以然再一次说:“琴怎么办,留还是不留,都是你说了算。”
池子好看着桌上的吉他,想,方以然好像很害怕我把吉他给他。
所以,她问:“为什么?”
方以然也不笑了,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愿意,不接受。”
“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过的,一刀两断不是吗?”
池子好拾起碘伏盖子开始拧,“为什么不愿意?”
“当年的事……”
池子好打断他,“当年的事就当年说,现在早已经过去了。”
“好好,我们应该好好聊聊。”方以然低下头,头发遮住眼底的落寞。
瓶盖好几次都拧偏了,池子好不得已一次次拧开重新开始,听到这句话,她放了手,棕色的瓶子顶着歪斜的盖子。
“不聊。”她直接起身,方以然却拽住她的袖子。
“好好。”他语气恳切,“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那应该是什么样子?池子好合眼,她想象不到。
命运把他们摆成这个样子就这样过不好吗?
池子好尝试几次,没拽出袖子,问:“方老师还有其他事吗?”
她又摆出这份模样。
方以然不为所动。
敲门声响起,这次是公司另一个制作人,刘海轩。
“松手。”池子好压低声音对他说,方以然讪讪收回手。
刘海轩一开门就看见方以然专注拧着碘伏盖子,池子好没什么表情站在旁边,袖子上还有几道不正常的褶皱,桌上的吉他盒依旧开着。
他的目光扫过吉他盒,落在方以然身上,询问:“这位是?”
方以然起身,两人交换姓名之后自然而然地开始寒暄。
池子好无语。
怎么是个人都能开始聊。
可惜没过两分钟,方以然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临走之际还不忘留下一句“池老师,明天见”。
“编剧这么忙啊。”刘海轩感叹,才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池子好正盯着吉他发呆。
“这吉他谁的?不错啊。”刘海轩啧啧作叹,正要伸手摸,被池子好一巴掌拍回去。
“我的。”她扣起琴箱,问:“人来了?”
“摸都不让摸了,真宝贝。”刘海轩挠挠自己的手背,回答她的问题,“来了,都在录音棚等着呢,观南刚到呢。”
池子好点头,拎起琴盒转身进了录音室。
录音室瘸腿的小沙发上挤了五个人,程诚靠在窗台上低头打着字,池子好瞪眼一眼他,问:“我的新沙发呢?”
程诚扣下手机,心虚地挠头,“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行吧,池子好也懒得计较,目光扫过挤作一团的Daydream成员,礼貌询问:“谁先来录音。”
这次录的歌是Daydream的回归主打,一如既往的梦核青春风。
队长宣丁一下子把忙内郑观南推出来了,池子好把吉他放好,坐下开始工作,刘海轩坐在她旁边,这次回归主打他也参与部分。
池子好以往工作都是很专心的,但今天老是走神,莫名就想到方以然拽着她袖子时可怜巴巴的眼神。
跟无处可去的小狗一样,眼睛湿漉漉望着行人。
嘶,这个眼神是怎么摆出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他这样。池子好又开始琢磨,还没琢磨出一半,被刘海轩一句话喊回来。
“啧,想什么呢?叫半天没反应。”
郑观南隔着玻璃看着池子好,问:“小池姐,这遍可以吗?”
池子好没听过他刚刚唱的,点了回放,回放放完,她沉默地抬头看着郑观南。
郑观南一下子慌了,问:“怎……怎么了?”
“再录一遍。”池子好皱眉说,“唱清爽一点。”
“怎么清爽?”郑观南拿着歌词,有些踌躇。
刘海轩插话:“我觉得挺好的,很符合他这个年纪,小姑娘应该都挺好这一口的。”
“再唱一遍。”池子好直接道,里面的人依言进行,身边人的情绪却变得恼火。
“不行。”池子好听完,直接把人喊出来,让他好好琢磨,又让队长进去录,全程,她感觉到刘海轩微妙的不服气。
管他呢。
“不行,不行。”池子好捏捏眉心,叫停,“你们……”
唱的太差劲了。
她本来想骂两句来着,觉得骂了也不一定有成效,就放弃了。
“哪里不行了。”刘海轩对她这突然叫停的行为不满,“这不唱的很好。”
池子好给他一个你耳朵有问题的眼神。
刘海轩:“……”
“刘哥,你觉得他们唱的符合这首歌的风格吗?”池子好反问。
一首清爽梦幻的歌,搞得像说梦话一样。
刘海轩翻着歌词本:“符合,很符合,宣丁刚刚那个低音就很好,很有荷尔蒙,那些小姑娘都喜欢这些。”
“哦。”池子好面无表情,说,“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录。”
荷尔蒙。听起来有点好笑。
刘海轩见池子好不认同自己又开始单方面输出,无非就是哎呀这样刚刚好,一点也不油腻,我之前给别的团录歌写歌都是这样要求的……
“停,歇歇。”池子好冲他比了个手势,“他们就是把这首歌唱的不好。”
还没说完,刘海轩就猛地起身,凳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握着手机,留下一句“你真不可理喻”气愤推门而去。
有什么不可理喻?声音和歌曲服务于概念,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他在破防什么?
池子好也觉得他不可理喻,在室内闷久了觉得头重脚轻,她起身,打算去楼下透气。
公司楼下有家咖啡厅,池子好这种一天全靠咖啡续命的必然得进去点一杯。
等咖啡的间隙,池子好撑着下巴,盯着公司大门发呆。郑观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等她回神时,冷不丁坐在对面,吓她一跳。
“小池姐,对不起。”
池子好觉得莫名其妙。
他又说:“我今天状态不太好,阻碍工作进程了……”
池子好差点被他的道歉淹没,搜肠刮肚硬邦邦安慰两句:“正常正常,等会好好唱就好。”
郑观南也是吃石头的,这么硬的安慰也听进去了,心情肉眼可见地开朗起来,然后其他心思暗戳戳蔓延:“小池姐,那天晚上突然打电话是我不对,但也是真心话大冒险,是我的真情实感,你……”
池子好听到这,头都大了。
他又开始暗示,明里暗里想要个答复。
池子好头疼,说:“好好工作,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你现在的身份不允许你干这些。”池子好单纯拿他当弟弟看,现在恨不得敲开他脑壳,看里面长的是脑子还是浆糊。
郑观南一听急了,抓住她的手:“小池姐,我是真心的。”
池子好立马挣开,像是手插火里一样收回:“心思放工作上,好么?弟弟,我真的只是拿你当弟弟。”
明白了么,弟弟!
真是的,比方以然还烦人。
她也坐不下去,起身去催自己的咖啡。拿到开咖啡后,郑观南还坐在原处不知道想什么,她也不管了,推开店门回公司。
路上,池子好老感觉心里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她,而她转身,却空无一物。
……奇怪。
池儿还是得被人逼一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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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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