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死眼别疼了!葱白指节强行提起眼皮,一簇飘落的樱花碎瓣正好缀在指尖,向湉顾不上挥开,“我?!结婚?……和谁?”
柳一燃站在风中,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眼皮都懒得掀,半阖着,“你想和谁?”
……不会真是要她结吧,这是什么套路,为什么啊?她压根就没想过结婚这件事,遗产拿回来之前也不能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向湉为了说话方便,往柳一燃靠近了些,这才注意到他穿得不是正经西装,宽松的黑色飞行夹克里白衬衣随意系了几颗扣子,领口耷拉着,也许是着急给表姐处理后事没顾上吧,毕竟两人之前都订婚了,现在却突然出了这种事。
“你扣子系错了。”她指了指他胸口褶皱处。
男人顺着指尖低头一扫,单手解开了乱序的结。
“还是不对呀。”向湉皱着眉。
“哪儿不对?”
柳一燃冷冷淡淡的声音,不似胸口的薄肌若隐若现诱人深探。
向湉想上手帮一下,蓦地放下抬起的手,差点就越界了。
“就这个呀,刚才跨了两个洞眼只往回扣了一个,你再把扣子解开嘛。”她隔空急促地比划着,说完后又发觉话里好像有点歧义,马上偏头望樱树。
直到柳一燃毫无波澜地叫回她,“问你呢,想和谁结?”
“我……无所谓。”向湉嘟囔了声,只当先应付过去超度的问题。
似是这个回复索然无味,柳一燃微抬眸,朝身后打了个响指。许久不见的齐管家火速小跑而来,递给向湉两份合同和一支笔。
《婚前财产协议》
动真格?
乙方:向湉
甲方:柳一燃
柳一燃?
柳一燃!!
向湉握着笔的手不自觉使劲,胸口略微起伏。
“不是无所谓么,怕什么。”站在她旁边的预备甲方轻飘飘地催着她:“风大,晚了回不去抓紧点。”
无语到尽头确实让人发笑,这是什么样的爱情观?爱到必须找个替代品继续结婚?
不理解,也不尊重。
但仔细想想跟他捆绑也不见得是坏事,先回去再说也行。向湉仔细翻看了条款,对她倒没什么不利,只不过把柳一燃那十来页厚的资产摘干净了。
“你怎么都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啊。”她翻着协议一边问。
柳一燃微低头轻声顺着面前的女人,“你有么。”
“有...的吧。”向湉抬眸和深邃黑瞳对视,如果自己有对象,他总不至于还喜欢NTR。
“哦,不影响结婚。”
多余问,是个疯子。
灵动的名字在协议末尾落定,齐管家适时拿出印泥,白纸黑字被红色指纹封印。在这寂寥的山畔,乌鸦伴啼,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又何尝没有神明见证。你瞧,不知何时等在一旁的老住持,脸都泛白了,红事盖白事,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贵客,法事都准备好了,请吧。”
一行人先后踏上长阶,天边日光红白交错倒映在林间。
木鱼声声,安定亡魂,诵经之音绵延不绝。
待超度结束,天气却生变,经幡乱舞,风声鹤唳,逆风偏留客,没了起飞条件,大家只得留宿一晚。
用过晚饭,在厢房收拾行李的向湉,被一只小手拽了拽。
“甜甜姐姐,你要回家了吗?”
要说这观里有没有向湉舍不得的,那便是阿斯了,一次她听人偶然提起才知道,阿斯是老住持收养的孤儿,打小在这长大,老住持一直想送阿斯去上学,这小家伙非不愿意离开这里,每次都硬耗着。
“阿斯,你喜欢听我平常给你放的歌吗?”向湉单膝跪地蹲了下来,轻轻拉过阿斯的小脏手。
“喜欢啊,每次听了还想听,特别是甜甜姐姐你写得歌最好听,我都会唱啦。”
“这么厉害,真是我的头号乐迷。”
阿斯骄傲地拍着胸脯,嘴里哼着调,“还有那首,你还在写的那首外文歌我也会一点呢,甜甜姐姐,可是你每次一写歌就好像陷进大坑里一样,我前几天抓了小兔子来找你,你好久才发现。”
向湉写歌的时候确实容易神游,偶尔小音量复听才会察觉到阿斯也在旁边安静地待着,一脸享受地看着她,手上无意识打着节拍。
还挺有乐感。
“你想不想写好听的歌呀,或者学个乐器?”向湉笑颜嫣嫣。
阿斯双眸发光,话里却是迟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啦,你是姐姐见过数一数二聪明的小朋友了。”
“数一数二?那我是一还是二?”
向湉假装思考,“嗯……你现在数二吧。”
“啊?那一是谁?”
“一呀,一是一个上学特别厉害的小朋友。”
……
果然一提上学,阿斯立马就蔫了,不过小拳头倒是握紧了,意外的胜负欲拉起来了。
“要不你也好好上学,放假我就来接你去京港玩,咱们选乐器随你挑怎么样。”
“……可我不想上学。”
“哎哟,这个小眉头皱的。”向湉抚开小女孩稚嫩的眉心:“我猜猜,你是不是害怕学校没人和你玩,还是谁欺负过你?”
“……我不会交朋友。”
“谁说你不会啊,咱们不就是好朋友嘛,阿斯这么可爱机灵,一定也会有很多小朋友喜欢你的。”温柔掌心捏着一双冰凉小手,细语柔和的如一汪暖泉,“可不要觉得没人爱你喔,老道爷多疼你呀,每次你耍赖皮他都放过你,除了你谁还有这待遇。”
柔和的光落在向湉发顶,看在阿斯眼里像是上仙的光环。
“甜甜姐姐可以抱一下吗,我舍不得你。”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几秒后夺眶而出,阿斯太喜欢这个漂亮姐姐了,身上香香的,说话又温柔,唱歌还好听。
向湉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偷偷抹掉自己眼角的一抹湿。
哄了好一会,阿斯终于和她约定会去好好上学,还说有个礼物,一定要在向湉走之前送给她,拉着她一溜小跑,往后山去。
“阿斯你慢点,太晚了,不能出去了,更不能去后山,要不下次……”向湉看了眼时间,属实不早了
“不行,你明天一早就走了。”阿斯鼻音颇重,少见的干脆拒绝,她急切地拉着向湉往前跑:“马上就到了。”
确实是马上就到了。
利索地翻出鎏云观后身矮墙,卡在半山坡上就到了。
额,行吧,向湉生怕出事,打开手机电筒朝四周晃着。
下方杂草边的矮墙前面,红星亮点忽明忽暗,她握紧手机,在地上捡了个大土块,走近两步,打着光照了过去。
深邃眉眼不耐地皱了皱,手中的烟还在抽。
“看够了吗。”
“看够了把光挪开。”
表姐的未婚夫脾气着实不太好。
不对,现在是她的未婚夫了,真是让人头大。
“抱歉抱歉,你继续。”向湉知趣地退了回去。
“你快来看,甜甜姐姐,在这里。”阿斯挥舞着双手叫着向湉,她身边的土坡上,一片野生白绣球绽放着,在昏暗野山中,格外惹眼。
“你快看好看吗?这是我从后山一株株挪过来的,好不容易才种在一起。”阿斯越说越兴奋,雀跃不已:“我觉得这个绣球花很像你,白白的好漂亮。”
“嗯!特别好看,我拍下来裱成框寄给你。”
阿斯高兴得不行,蹦蹦跳跳的,自然也就忽略了斜后方抱团树后一双熊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嗡——
查看照片的向湉,血液直冲脑门。还真有野熊?!玉林道长对不住,你说的话也不是句句不对。
先冷静,手先别抖,“阿斯,阿斯,听我说话。”向湉快速吞咽,小声唤着。
小女孩立刻发现到了她的异常,安静下来。
“你现在慢慢地朝观里退,一定要慢慢的轻轻的,千万不要回头看,别害怕没事只是有只熊。”
只是有只熊,柳一燃呼出最后一口烟轻蔑一笑,他这个未婚妻不如去买点脑子。
阿斯一边退着,一边忍不住想转头查看,被向湉紧急打断:“别瞎看,你只管退。”
半坡上。
向湉屏着呼吸,不停祈祷着,她慢慢蹲下,用手探着周围的石块。
别过来……别过来……
阿斯已经退了一大半了,就差一点点。等阿斯到了观里,她想办法往别处弄点动静,使劲跑。
如果跑不掉的话……
不行,她不能跑不掉,必须跑掉。
就是现在!
向湉使劲往远处贴地扔了块石头,古树后的熊早在她动作之前就已经跃起。
她拼命回跑,一边转头看去,棕色毛发巨物在瞳孔里快速放大。
无限放大。
直扑脑门。
怎么办……来不及了。
死气笼罩而来。
她摔倒在地上。
僵硬的右手却被人一把扯过,他们翻滚了几圈,身侧一团火苗迅速点燃,继而蔓延到半坡的杂草上,快速烧成一簇簇隔离带,猛地照亮了半边天。
野熊本来还在生扑,但火势起得太快,向湉再回望,已经不知野熊去向。
而此刻牵着她的手,骨感又有力。
冰冰凉凉。
帮她拨开杂草,带她跨过矮墙,指挥她和她的小小伙伴,躲进了最近的一间库房。
“齐叔,叫人来后山灭火,有熊,注意安全。”
向湉搂着阿斯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柳一燃打完电话后的审判,他好像比抽烟那会更不高兴了。
“活腻了?”柳一燃打量着眼前满身杂草的女人,淡漠开口。
“我不是已经很努力地在求生了嘛。”向湉从外衫上抽出一根杂枝,停顿几秒后,还是决定有错要认:“是我不应该带她这么晚出来,我现在就去帮忙。”
“甜甜姐姐……”
正准备走,身旁的小肩膀瑟缩了一下,向湉低下身子:“阿斯,还好吗?”
明显受了惊吓的阿斯反应有点慢,她紧紧拉着向湉,点了点头。
还是先送阿斯回去吧,“我……”
“带她回去睡觉。”柳一燃打断向湉,先她一步开门走了。
“什么眼神啊那么凶,话也不让人说完。”向湉碎碎念着,刻意压低嗓子瘪嘴模仿起柳一燃的音调:“带她回去睡觉。”
刚离开的人,去而又返长身立在门外。
不会被听到了吧。
“……还,还还有事吗?”溜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等待着冷面人的回应,“怎么不说话,还有事么?不就学了你一句嘛,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啊。”
夜风撩人,吹散柳一燃额前碎发,他挽起两边袖口,斑驳血迹在手臂上杂乱交错,他手撑腰静了会,无声离开了,只有些许铁锈味遗落在呼吸之间。
半天也没等到回话的向湉,疑惑地挥开灯下的飞虫,拉上阿斯的手。
混乱的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向湉厢房的门被人敲响。
“二小姐,咱们准备走了。”齐叔双眼浮肿地站在向湉门前,一看就是熬大夜了。
“辛苦了齐叔,真是不好意思,我去找住持算一下损失吧。”
“柳总已经处理好了。”齐叔朝屋里稍探眼:“你的行李收好了吗,我帮你拿上,准备出发了。”
向湉递过两个大箱子,回看着这间住过几个月的小屋,迈出门槛的时候,她回身走到阿斯床头,把包上的娃娃取下来放在她枕边。
“阿斯,你要好好上学,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
说完,向湉马上离开了,她知道阿斯是在装睡,倔强的小孩最怕离别。
“二小姐,和这个小娃娃关系蛮好。”走在路上,齐叔瞎聊了起来。
向湉刻意看了齐叔一眼,确认他不是套话才慢声细语地说:“之前观里厢房紧张,我就一直和她睡一间。”
齐叔换了只手推行李,对二小姐这随时怀疑人的态度,他倒是习惯了,向家于二小姐而言,也确实不像家,倒有点像深渊。这次她和柳总结婚,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想到柳总,齐叔倏地停下了。
“二小姐,得劳烦你去叫一下柳总,他忙到早上将将眯下,恐怕是没醒。”
清晨的空气里,湿气厚重。
向湉打了个喷嚏,说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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