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伯伯他们在家吧?”
保姆车再拐两个弯将驶入河畔别墅区,后座上的向湉掐着点和齐管家搭话。
一直安静开车的中年男人,抽出一只手扶了扶眼镜,回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在吗?”向湉追问。
齐叔顿了会,说道:“向总他们两周前出国了。”
“出国?向惜晴这么大的事,他们没回来?干嘛去了呀?”向湉眼睛都瞪圆了,向家早被嚯嚯的只剩几个破厂子了,难不成还能为了拓展海外业务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
齐叔尴尬笑笑:“大小姐的事处理的很快,也就不到一天,后面都托付给柳总了,具体在国外做什么嘛,那我确实不清楚了,听说是要长待在那边吧。”
“向子席也跟着一块去啦?”
齐叔转着方向盘:“嗯,一起去了的。”
......额,这是?跑路了?
这么着急,上学的小孩也带走,拖家带口举家搬迁,向家不会被夷为平地了吧,不会连个空壳都不留给她吧,归心似箭,挺急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都走了,向家什么都不剩,柳一燃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他家大业大,她身无分文,难道真就因为她和向惜晴长得像?这世上还有这么抽象的大情种呢。
向湉揉着太阳穴,越琢磨越离谱,“对了齐叔,柳一燃要和我结婚,家里都知道吗?”
齐叔规矩地点了点头,“知晓的。”
“那之前他和向惜晴订的婚,说改就改了?”
齐叔:“二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柳总其实没有和大小姐订过婚,只是前年冬至两家一块吃饭,几个长辈看他们情投意合,口头上做了个约定。”
“都情投意合了,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啊。”向湉叹了口气。
齐叔透过反光镜看向向湉,她皱着身子思索,手指苦恼地扒着手机支架,但他知道的也不多,哪怕他有心想帮帮这个二小姐,也无能为力,“这个......就是柳总的私事了,不过你放心,向总他们还是很支持这门婚事的,而且让我转告你,早日完婚幸福美满。”
“......幸福,美满。”向湉喃喃地重复。
幸福是什么,美满又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她掀翻向家,拿回爸妈遗产,哈哈大笑的样子吧。
车窗缓慢下滑,路上干燥的汽油味钻进鼻息,回来之前,向湉都想好要通过伯伯顺藤摸瓜查查线索,这下好了,她去哪找个新突破口。
只能希望房子没搬空,她还能找到爸妈短信里说的那把钥匙,一把放在紫色碎花口金包里的黄钥匙。
保姆车驶入中式庭院,缓缓停稳。
院里花花草草还算茂盛,没有败落,池塘里奶奶养的几只观赏鹅也都还在并排游着。
大步穿过池塘浮桥,快速跃上阶梯,向湉瞟了个眼色,住家阿姨居然也还在,甚至反应神速,拉开大门,气势给得足足的。
厅里虽然少了很多昂贵摆件,但基础家具零零散散也还有。
还算是有点基本人性,没掏空。
向湉扎好头发,两手一拍,准备立马找钥匙,来吧,翻起来!
“翻什么翻。”
哈?……
“都说了多少遍了,翻筋斗是要加钱的。”向家老太太穿着练功服从偏厅走了出来:“团里那么多老太太,有几个能连翻的呢,可不就我一个么,那我的出场费是不是就得高。”
奶奶居然没走?是了,前两天不是还在跳广场舞么。
等老太太挂完电话,向湉挨过去亲昵地叫她:“奶奶,我回来啦,你在家呢。”
“嘿,瞧你说的,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你还别说,飞机就是快哈。”奶奶放下手机,齐管家先一步从门边拿过练功鞭递给她。
“以前去鎏云观,诶哟喂那家伙,回回坐车都能给我屁股坐出茧来,回来了就好,小齐,给我把那小板凳也拿上。”
向湉别的还来不及说,奶奶哼着京剧出门了,半年没见,她精气神还是那么好。
其实要说老太太对向湉有多好呢,倒也没有,老太太很多时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儿子儿媳去世也没见落泪。下葬那天,下了点小雨,其他人走后,剩下向湉和老太太留在原地,老太太少见的穿着黑色套装,用布满褶皱的手,帮向湉理好了耳畔的碎发,默默陪着她站到了深夜。
那晚墓园的风透心凉,向湉双目失神,嘴唇泛白,一直安静站着,企图站到世界末日,站到她也不存在。
是老太太牵住了她,牵回了她。
回望这栋有点年头的别墅,腐坏似乎正从暗沉的天花板发着芽,随时要填满空落落的一切。
向湉从主屋大厅穿出,踩过卵石小路,径直走向靠后那栋爬满绿藤的矮楼,那是爸妈生前的住所。
推开楼门,细密的浮尘扑面而来,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好先去衣柜找件旧衣服挡挡灰。
路过拐角边柜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上面已经开裂的花瓶,陶瓷碎片散乱一地,她弯腰一块块捡着,却遗落了阴暗柜底的一块。
那里,一张泛黄照片静静躺在碎片之下,照片上桀骜不驯的少年在球场笑得万分明媚,好似碎片是寻着这灿烂而去。
日光的余晖一点点躲进云层。
等向湉再从一大堆落灰家具里探出头来,月亮已经挂上树梢,她一无所获,累得够呛,只能回主屋餐厅灌水喝。
几口冰水下肚,人从混沌中恢复了些神智。
要不问问奶奶,兴许她知道呢。
老太太赶在晚饭点回了家,十二人位的餐桌,只有两人在桌头安静吃饭,一点细碎的碗筷敲击声都特别明显。
向湉替老太太盛了一碗汤小心放好:“奶奶喝口汤,挺鲜的。”
“烫着呢,一会儿。”奶奶碰了碰碗边。
向湉乖巧笑笑:“奶奶,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紫色碎花口金包啊?”
老太太夹了口菜,打眼瞧向湉,这小孙女还是什么前奏都没有,开门就见山,不过比老大那一家子强。
“放钥匙的?”老太太问。
原本压低背的女生刹那坐直,碎玉灯刚好映在她眼里星星点点。
原来奶奶知道!向湉急忙点头,期盼地等着下文。
老太太起身,短暂走了又回,在桌上放下一张名片,并用指尖点了点:“问问去吧,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奶奶MUA…”
“……别腻歪。”老太太身体微微后倾,僵硬地拒绝了在她脸颊亲昵的肇事者。
第二天,当向湉按照名片地址站在一栋弧形大楼前时刚刚九点。
工作日早上的办公楼,人群行色匆匆。
她穿得随意,又忘了扎头发。
穿过人流,走进一家私人律所,一个梳着背头的西装男朝她迎过来。
“你好,是向小姐吗?请跟我来。”
西装男带着她绕了几个过道,在一扇褐色大门前站定。
此行目的地便到了,一位名叫秦谓的律师应该正在里面等着她的到访。
门开。
豪华装潢映入眼帘,浓郁的咖啡香扑鼻,向湉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会客沙发上的男人已经主动站了起来。
他一身利落正装,别着袖扣,皮鞋锃亮,年纪不大,长得挺正气,符合妈妈常说的,人一正气不惧鬼神值得托付。
“向小姐,初次见面,请坐。”
向湉顺着秦谓的指引,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旁。
“喝点什么,咱们有咖啡牛油果奶昔橙汁,还是你想喝点其他的?”秦谓周到地介绍。
他手背上有条细小的疤,向湉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有白水吗?”
“有的,常温?”
向湉点头谢谢,屈身落座。
然后她愣住了。
柳一燃?怎么也在这?!
刚才被书架挡住,她视线受阻,这会一坐下,斜对面的冷面男不是她的婚前协议甲方,还能是谁。
他怡然自得地靠坐在一边,手里滑着鼠键,衣服又没好好穿,衬衫垮着,这次连下摆都没收,明明应该是线条有致的意式西装,到了他这松松散散。
“柳一燃。”向湉塌下腰,身体朝向柳一燃方向,超小声叫他:“早上好啊,这么巧。”
碰上了,总得打个招呼吧。
“吃了吗?”由于刻意压着嗓子,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没睡醒的懒羊羊:“你怎么总乱扣扣子啊。”
柳一燃抬头,侧过脸无言看她,“你可以大声说话。”
“噢......”对方太淡,向湉卡了壳,她回正身子,低头摆弄黑色卡纸。
等了一小会,秦谓端着一杯白水走过来。
仍旧敲着键盘的男生突然说了句:“没有。”
......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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