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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潮湿发霉的地砖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徐澄飞在上面找了个还算舒服的位置躺着闭目养神。

这么看,县衙的地牢环境还不算太差,有吃有睡的,除了尿壶一天才有人来倒一次这一点有点难以忍受。

贺安盯着两片黑眼圈,幽幽道:

“师姐,我们都关在这里有两天了,都没人来审问我们,该不会被县老爷忘记了吧!”

徐澄飞缓缓睁开一只眼,无所谓道: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以为县衙会一直养着我们这几个人白吃白喝?反正人又不是我杀的,等风头过去了,县令回过神了自然就会把我们放了。”

这一路以来诸事不顺,徐澄飞已经接受了自己倒霉的事实。她已经把李珅和纪珩连带着银海台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口气也消了,没必要再难受了。

现在正是深夜,几个守夜的狱卒在门口打着哈欠聊天,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听说没,那女的家里的男人也死了,尸体刚拉到小王那里,这两天可把他累坏了!”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县里这几天好几个人都是这么个死法,怕是撞了鬼了。”

“怪不得钦差大人都插手了呢,你说她会不会接手这个大案?”

“你想多了,一个小县城死几个中毒的人有什么好查的。钦差大人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山了,皇命在身,没空理会这些小打小闹。”

徐澄飞竖着耳朵还想多听几句,两个狱卒声音却渐渐小了,仿佛在讨论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干草垫被徐澄飞占着,那大娘两天都是蜷在阴冷的地砖上,此时不停地清嗓,口里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痰,似乎是要感冒了。

“喂小贼,”徐澄飞起身拍拍屁股,蹲到她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大娘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徐澄飞轻笑一声,猩红的瞳色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显得愈发阴森:

“我问你话呢?”

大娘咽了口口水,不甘道:

“我没名字,是家里最小的娃,外面的人一般叫我代老幺。”

徐澄飞瞳色恢复了正常,点点头又问道:

“你刚刚说‘外面’,难不成你不是县里的本地人?”

代老幺支支吾吾道:

“唔...我平常一般不在县里做事,只有大节前后...”

“噢我懂了,”徐澄飞意味深长道,“你专门干的是偷鸡摸狗的事对不对?”

代老幺辩解道:

“哼,鸡啊狗啊有什么稀罕的?我这都是为了寨子的前途。”

“什么寨?”

代老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埋头不语。

徐澄飞追问道:

“你该不会是龙吟山的阿依族人吧?”

代老幺一脸震惊地抬头。

徐澄飞抚掌大笑一声,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拍代老幺的肩膀,兴奋道:

“我有办法出去了!”

·

次日鸡才鸣了两声,牢房里就响起了代老幺尖利的叫声:

“来人呐,来人呐!”

几个狱卒闻声而来,只见代老幺扒着铁栏拼命大喊,头都快挤出来了:

“快去传县老爷!这位少侠也中毒了!”

狱卒心里一惊,仔细看去,徐澄飞正倒在贺安怀里抽搐,墨发四散,一张脸惨白,嘴角隐隐有血迹。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调整身体的状态。熬个夜,放放指尖的血,再让体内的真气四溢,血气下涌,加上地牢里不足的光线和徐澄飞绝妙的演技,狱卒已经信了七八分,又不想和连环中毒案扯上关系,心里一急,马上回身跑去禀报县令。

没多久,县令匆匆赶来,李珅纪珩一行人也果然来到了现场。

此时徐澄飞已经坐起来了,被另外两人扶着,两眼紧闭,双唇微微翕动,看起来十分虚弱。

“怎么回事,不是中了剧毒?还没死?”县令惊奇道。

代老幺上前道:

“回大人,小的见徐少侠危在旦夕,便拿出了家里祖传的神药,可解百毒,这才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

“世上还有这种奇药?拿来我看看。”

代老幺递上一个荷包,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县令正要发怒,她才解释道:

“大人,这药制作工艺复杂,材料更是难寻,本就只剩一颗了...小的祖母是龙吟山的阿依族巫医,精通此道,大人若是想要,小的愿意回家一趟做来献给大人。”

“你是龙吟山里的人?”李珅一开口,县令马上退到一旁。

“回大人,寨子里土生土长的阿依族人,过节时分才下山补贴些家用,平常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对龙吟山的各个寨子都很熟悉。”

“你是哪个寨子的?”

“龙吟山十八寨之首——虎啸寨。”

李珅思索两秒,吩咐道:

“你收拾一下,把我们几人领进虎啸寨。”

“是!”代老幺欢喜地应声。

徐澄飞在一旁轻咳了两下,代老幺又小心翼翼道:

“大人,徐少侠虽没有生命危险,但毒药伤肝,还需要及时调理,不如找个医馆把她...”

“既如此,”李珅悠悠回道,“徐少侠也跟我们一起进山吧,你的救命恩人医术这么好,一定能把你调理的生龙活虎。”

徐澄飞暗暗捏紧衣袖,心中破口大骂,恨不得跳起来踢飞李珅的脑袋,面上却只得继续装病。

这李珅真是跟自己杠上了,不过她可不怕,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机会逃跑!

·

由于徐澄飞“肝伤未愈”,李珅大发慈悲地允许她骑着自己的呆驴上山。

出了夷川县城,便再没有平路可走。进入起伏的群山之中,一条崎岖的山道蜿蜒而上,道路两旁皆被草木掩盖,山体蔽日,难辨东西,空气更是湿冷难耐。

银海台的朗官们虽都换了身朴素的打扮,但仍骑着毛发油亮的白马,驮着大包小包,十分张扬。

徐澄飞和贺安加一个呆驴被围在朗官们中间,别说逃跑了,连个虫子都飞不进来。

“徐少侠,”纪珩将马儿拉近,作揖道,“这几日抱歉了,李大人事务繁忙,让你在牢里受了些罪。”

“哪里哪里,”徐澄飞礼貌回道,“李大人日理万机,还能顾上送在下治病,如此操劳,在下受的罪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纪珩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之意,两弯柳眉舒展开来,微笑解释道:

“县里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案子,死者都与虎啸寨沾些关系。李大人知道你不会是凶手,但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还是决定把你带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

“哼,我跟虎啸寨能有什么关系?你们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专门来破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徐澄飞不屑道。

纪珩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澄飞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低声问道:

“你有天瑞神力对吧,那天你看见什么了?”

纪珩坦然答道:

“是,我的祖母就是纪丛。我继承了她的神力,能够看到人身上的‘气’——大概是一种比较强烈的因果特质,某些特殊情况气会变得更加明显,比如死亡。”

“你看到她死时候的气和虎啸寨有关了?”

“当然没有,我看不到那么远,虎啸寨是我们之后调查出来的。我是在死者身上都看到了同一种颜色和状态的气,很浓郁,我可以确定与他们的死亡有关。”

“哦?那你这个神力感觉也挺没用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被同一种作案手法杀害的吧?”

纪珩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沉默了几秒,又恢复了从容:

“我还看到了...你身上也有这种气。”

“什么?”

“不,准确的来说,这些气好像最终都与你的那把刀有牵连...”

徐澄飞悚然一惊,勉强笑道:

“你开什么玩笑,刀这种死物身上怎么可能有气...”

“吁——”前方一阵勒马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周围的人也纷纷把马停了下来。

徐澄飞伸长脖子一看,原来是还算宽敞的山道突然变窄了,潮湿的泥土中垫了些凹凸不平的石板,歪歪扭扭地往大山高处延伸,目测仅能容一人通过。

马儿肯定是不能过了,细瘦的呆驴或许还勉强。

李珅当然也想到了这层,当即吩咐几人留下来守马,又把徐澄飞从驴背上赶下来,拣了些重要物件让驴驮着。

驴呆呆地打了个响鼻,老老实实地背着东西跟着别人走了。

徐澄飞幽怨地盯着李珅的后背,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贺安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安慰道:

“别生气啦师姐,没有小呆的话拿东西的就是我们了!”

徐澄飞想了想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便又开始庆幸幸好自己这个“病号”拖上了呆驴。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众人的脚底都沾满了泥土,脸也被两边伸出来的枝叶刮成了花猫。

前面的代老幺指了指身旁——那是一条更隐秘陡峭的小路,连石板也没有了,只能靠别人踩出来的泥坑落脚。

李珅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却仍决定继续走下去。她让人把驴拴在水沟旁,放了几捆干草。

这下真成了徐澄飞一行人背东西了。

徐澄飞一路黑着脸爬山,往钦差大人的行李上不知偷偷擦了多少回泥,终于在天色将暗时队伍拐进了一条平缓一些的路,没走多久便看到路旁用竹子扎起来的栅栏伸向前方。

拐过一颗老树后,豁然开朗,几片农田上方,虎啸寨的寨门威风凛凛地立在坡上,几个拿着农具的大汉正守坐在门前聊天。

“那边是啥子人!”其中一人发现了陌生人,立刻起身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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